你給的愛一直很安靜，來交換我偶爾給的關心

第471片樹葉兒

1

昨天很晚才回去，童語還在玩兒，說是在等我的。

然後給我一個港澳餅家的紅豆包，說是讓他媽替他買的，老師說馬上就是父親節了，這是給我的禮物。他曉得我最喜歡吃紅豆沙。

這些年的父親節，我前前後後收到過他不少的禮物，有畫的一幅彩筆畫，有寫的幾句煽情的話，還請我去吃過火鍋，當然最後是我買的單。

最好玩的是前幾年，他突發奇想，把我送他的從寧國寺認捐來的存錢罐，屁顛顛地抱在懷裡說，乾脆全把你當節日禮物吧！裡面的錢也都歸你啦！

但是到晚上睡覺時他又反悔了，我假裝不同意還他，他居然委屈的哭了，提出拿幾本書加上籃球，偏要跟我換回頭不可。

孩子會慢慢長大的，不知道以後的父親節，他還會不會記得送我什麼禮物。

要是他想寫一篇給父親的禮物，肯定不缺素材的。

2

但是我呢，這個題目就比較難寫了。

仔細想來，不要說是父親節了，就連其他任何節刻，我幾乎都沒怎麼送過一份像樣的禮物給老爸。

除了例行公事般地，逢年過節象徵性地給他和母親各一個紅包，就算是表示了意思。

有時候收到什麼額外的稿費講課費之類的，碰上心情好了，也會分個一兩百的在茶几上，臨走時沖他和老媽囔一聲，你們自己去買點什麼吧。

父親有時候會說起，退休回來的那些年，養老保險金還沒有接上，他跟母親是如何怎樣地節省了。

我就比較鬱悶呢，因為那時候我常常是會塞些零錢給他們的啊。

那時候我還在打牌，怕他們不肯要，就總是故意說反正是贏的錢，分享一下嘛。其實打牌哪有會贏錢的撒。

看上去他好像早已經忘記了這些。倒是母親每次都要小聲地反駁了說，孩子那時候沒少給我們錢嘛。

3

這就給我一個教訓，不要以為什麼事只要錢到了，其他就都無所謂了。

事實是很多的時候，錢是代表不了什麼的，人們也往往最容易忘記。

話是這麼說，我還是很少給父親買些什麼禮物。

一來呢我一直就是個很不喜歡也不怎麼會挑選東西的人。

二來呢我的記憶里，從小到大父親好像就沒缺過什麼東西。

在我們三個孩子眼裡，父親一直就是那種特別能幹，也特別嚴厲的男人，他很會來事，更會把自己收拾的清清爽爽痛痛快快的。

我們曾經在背後議論過，我們的老爸很不簡單呢，好像只要是他想辦成的事，就沒有辦不成的。

這樣的一個父親，哪裡用得著我們來操心呢。

4

爺爺和奶奶在的時候，哪一天誰要是不舒服了，全家人馬上就都知道了，因為他們要麼很痛苦地坐在家裡哼哼了，要麼直接說不得命了，我哪兒哪兒難過呢，實在不想吃。

而父親呢，我們的印象中，他好像就沒得過病似的。

這些年倒是有過兩次住院手術，一次是在博愛醫院，一次是在中醫院，都是因為痔瘡。

我們下了班趕去陪他，邊上的病友都一個勁地誇，你們家老爺子哪像病人撒，精氣神這麼好！

5

有時候我們回去看他們二老，母親說你爸掛了六七天水了，父親就在邊上拿眼瞪她，一邊大而化之的說，沒事沒事，小毛病。

我們就怪他們怎麼不告訴我們的，父親說真的不需要，你們都忙，等哪天我們動不了了再煩你們不遲。

我們要是想起來，給他們送份晚茶回去，或者慫恿了他們上街買個什麼，他們總是各種推託婉拒，也總是喜歡說，到哪天我們爬不起來了再說撒！

彷彿不遠的將來，他們肯定會把我們做子女的煩得不成樣子。

6

我就想起我們很小的時候，爺爺跟奶奶在親戚們面前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好像很犯難地說：

哎呀，我三個孫輩呢，將來都上班拿工資了，肯定要孝敬我們的，那麼多錢花不掉盡幹辦撒？！

事實上親愛的爺爺走的那一年，姐姐也才工作，我剛剛跨進工廠，弟弟還在讀書，爺爺哪裡又曾花過我們的錢呢？

奶奶比他多活了十年，好像也沒怎麼肯要我們的錢啊，開始是囑咐我們要攢起來結婚呢，然後是要給孩子買東買西呢，再接著孩子上學不花錢啊。

回過頭來看啊，這麼多年裡，除了陸續添置的大件傢具和電器，我的父母幾乎也沒怎麼買過什麼像樣的東西。

7

我們曾經跟二老聊天，說到這一層意思了，他們就寬慰我們說，過日子家家都這樣嘛，日有三餐，夜有一宿，吃飽睡好不生病，就已經是菩薩保佑托共產黨的福了。

說到禮物，我們要了又有什麼用？好天防陰天，有時想無時，省省也就夠了。

這些年眼看著一天天衰老起來的父母，好像開始變得話多了，特別是我的父親，常常說一會兒很快又自己懊悔了，說我又忍不住話多了，你們就聽聽，也可以當我沒說。

他跟母親說的最多的話，是你們幾個把各家的小日子過好了，平安無事就是給我們的大禮呢。

8

去年臘月里，下大雪，晚上我帶童語去門口的小超市，買新到的奧利奧巧克力餅乾。

他忽然心血來潮，提出買兩雙超市裡促銷的厚厚的貓窩子，說是花的給奶奶，咖啡的給爺爺。

我蠻不過他，就買了。他高低要現在就送過去，理由是現在下雪，正好把他們穿呢。

我猶豫了就帶他騎過去了，二老早早地睡下了，架不住他在院門口的風雪裡狂喊爺爺奶奶，我來啦，開門撒！一邊把鐵門搖晃得踢哩哐嚨地響。

二老房間里的燈亮了，然後是堂屋的燈開了，門也吱呀鬆開了半大的一條縫，屋裡的燈光馬上撲出來了，照著廊檐上紛飛的雪花，像夏夜清朗的河面上翻飛的螢火，晶瑩溫潤。

披著外套的父親探出頭來，很意外是我們，語帶怨氣了問，怎麼這麼晚了，還帶童語出來？孩子不冷啊！

不等我解釋，童語像只小猴子，抱著兩雙貓窩直往他懷裡拱，大聲說我們送禮物把你們的！

母親也跟著出來了，童語堅持叫他們坐下，試試新買的貓窩合不合腳，滿不滿意。二老笑的合不攏嘴了，明顯很誇張地說太滿意啦，暖和呢！

9

我在邊上看著這祖孫三人歡天喜地的樣子，心裡忽然很內疚了，我分明看見老父親的眼眶裡映射著淚光。

我想起那年童語剛出生的時候，父親在人醫住院部的樓梯拐角上，鄭重地跟我說，兒子，你將來就會明白了，什麼錢財官階，什麼榮華富貴，那些都是過眼雲煙。

父親說了，只有這個孩子，還有小芫子（我外甥女），小天天（我侄子），才是我們家的寶貝。

那時候我根本就沒有心思聽他嘮叨，我只是在想啊，他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為了迎接他的到來，我才經歷了那麼多的辛苦無奈和感傷委屈。

在那麼遙遠的過去，當我們姐弟呱呱來到這個人世，我們的父親和母親，是不是也曾經這樣想過？

天底下的父母啊，又有多少何嘗不是都這麼想過！

2017-6-16

向晚匆匆

自夏集歸

暮色安靜

夏夜將臨

去年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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