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紀事：眷村、榮民、老芋仔

最新 06-17

從台北到台中、台南、屏東，再從屏東到台東、綠島、花蓮、宜蘭又回到台北。一路上，凡有八十以上開口講國語而國語南腔北調者一定是國軍「榮民」、「老芋仔」。

現代漢語里有幾個名詞是屬於台灣的中國人的，大陸的中國人是很難懂的。比如「眷村」、「榮民」、「番薯與老芋仔」……

「眷村」，是指1949年起至60年代，在國共內戰中失敗的國民黨政府為了安排從中國大陸撤退到台灣的國軍低級軍官與士兵及其眷屬所興建的簡易房舍。原來的台灣國軍公有眷村達530座，若包含非軍有及混住（不包含違建），台灣則共有879座眷村。其中桃園最多，約佔80處。其次則為台北、新竹、台中、嘉義、台南、高雄等都會縣市。「眷村」類同大陸的「大院」，不同的是大陸「大院」里住著意氣風發的勝利者。而台灣「眷村」里擠在一起的是落荒而逃的失敗者，他們的孩子怕被「眷村」外的孩子欺負只能抱團互助自成一體。因而，大陸有一種「大院文化」，台灣也有另一種「眷村文化」。

「眷村」走出了許多名人。宋楚瑜是最出名的一個政治人物。璩美鳳和鳳凰衛視知名主持人吳小莉兩人是同學，住同一個眷村。眷村出來的演藝界人士就更多了，李立群、劉德凱、胡慧中、鄧麗君、楊德昌、林青霞和任賢齊等都是眷村的孩子。鄧麗君就是在屏東眷村度過童年時光的。任賢齊幾年前還創作了一首《老張的歌》，獻給父親和台灣老兵們。「眷村的文化」為台灣文學提供了大量寫作素材，白先勇的小說里經常出現眷村的生活。當然，白先勇是白崇禧的兒子，他是不必在眷村裡蝸居的。近年來，隨著市政建設新規劃許多眷村陸續被拆遷，這種歷史性的建築正在漸漸退出歷史視野。

「榮民」，就是指1949年在國共內戰中從中國大陸逃往至台灣的失敗的國軍中有功勞的官兵，「光榮的公民」是也。大陸的「參軍光榮」、「一人蔘軍，全家光榮」意思與之差不多。

「番薯與老芋仔」。「老芋仔」是台灣自稱「本省人」的人們對於那些1949年起從中國大陸各省遷徙至台灣的國民黨政、軍、工商、文化……等等各界「外省人」的「尊稱」，尤其用以呼喚國軍老兵。「本省人」他們自稱是「吃番薯講番薯台語的本土番薯人」。「番薯」對應「老芋仔」，「外省人」就是「老芋仔」了。大陸這邊的閩南人通稱北方來的軍政幹部、共軍大兵：「北貢」。「北貢」者，北方來的又傻又大的火銃是也。福州人較膽怯，懦懦地呼他們「南下仔」。兩岸這些不同的「愛稱」其實都流露了一種不好言說「怨恨」的情緒。

「彩虹眷村」起源於住在台中市南屯區嶺東科技大學附近有一處舊眷村，那位自稱九十歲的老榮民黃永阜先生因為「無聊」而拿起畫筆彩將眷村內的巷弄牆面、街道地面當成了天然的畫布，彩繪了各式各樣美麗的彩虹線條與可愛的人物、動物。他的「行為藝術」不僅讓小小村落光彩照人，並且在網路上引起熱烈』議論，更形成一股參訪風潮。他的用色大膽，構圖可愛並且充滿童趣，讓到訪者有如置身彩虹世界，網友們稱此處為「彩虹眷村」。這座眷村曾被規劃為住宅與道路用地，故一度面臨拆除的命運。有一群支持者通過網路發起搶救行動，希望能保留這塊美麗之地。終於在2010年9月12日，台中市長鬍志強表示，將通過重新規劃的方式把此處納入公園範圍，保存這處別具特色的文化資產。

因為仰慕這台中「彩虹眷村」之大名，我們專程拜訪。所謂「彩虹眷村」僅僅是原來的大眷村被拆遷後保存的一個小角落的幾座房舍，一塊小小的保留地。才到路口已是滿眼斑斕，繽紛七彩把地面牆面連成一體，叫人頭暈目眩看不清房子模樣。強烈對比的彩色線條，拙稚可愛的圖形圖案，令人懷疑作者是九十老翁！

所謂「眷村」，房高竟不過2米，手可觸屋瓦，頭可撞門楣。同行的退役共軍軍官老吳（我們也戲稱他「老芋仔」）身高米八幾，從巷口一進來便只好「俯首貼耳」地東張西望，生怕觸了楣頭。據說這種房屋的尺寸，一是為省料省錢又省事，二是聽從老蔣的話：「隨時反攻大陸，打回老家去！」「臨時搭蓋」何必講究？可憐從50年代臨時到60年代再臨時到70年代、80年代、90年代，直至臨時到21世紀，臨時到老蔣死了小蔣也死了。國民黨臨時下台了，民進黨臨時上台了，國民黨又臨時上台了……從黑毛臨時到白髮，臨時到「反攻大陸」沒人再提！

「台灣望故鄉，可憐浪滔滔」！

作者黃永阜真令人懷疑他是九十「老芋仔」！毛髮不白，臉皮不皺，一口粵腔國語，自稱香港人年已滿九旬。他得意洋洋地推銷自家作品：手繪小卡片、印染長毛巾，全是他「黃氏特色」的多彩藝術。我買了一條長毛巾印有他創作的圖等：台幣300元。以示對他「老芋仔藝術家」的「此致那個敬禮！

從台北到台中、台南、屏東，再從屏東到台東、綠島、花蓮、宜蘭又回到台北。一路上，凡有八十以上開口講國語而國語南腔北調者一定是國軍「榮民」、「老芋仔」。他們一知道我等是「大陸人」便打開話匣子：「我是東北的」、「我是山東人」、「我從江蘇來」……綠島飯店的老闆是一位壯實英俊的漢子，為我們端上一盤油炸飛魚，聽我們在說「老芋仔」，他很高興地插進來：「我祖家汕頭人，我娶這裡人做老婆就到綠島來！我老爸是老兵，我也當過兵，我們都是『老芋仔』！你們都是大陸來的？你們也是『老芋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