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大滿貫幕後的功臣 講述張雷指導郭焱姐與馬龍丁寧的故事

「想出一本關於馬龍的書」

專訪北京隊總教練張雷 一路見證弟子走上巔峰

北京乒乓球隊總教練張雷的辦公室里掛著一幅他摟著馬龍的油畫。親手把弟子送進國家隊，再陪著他一步步實現「大滿貫」，張雷近日接受北京晨報獨家專訪時感慨：「馬龍這孩子真是不容易。」而自己的付出，他笑著說：「輔助國家隊本來就是地方隊的工作，一切都值得。」

日常溝通 「鬥智斗勇」

張雷笑言，等到適當的時候，想出一本關於馬龍成長的書，弟子在國家隊的起伏，有太多值得記錄的故事。「馬龍出成績最早，經歷也最坎坷。他的職業生涯，沒有一戰成名，只有一個坎一個坎地扛過來。」

2012年，馬龍首嘗奧運滋味，參加了男團比賽，也一度在單打備選名單中。張雷回憶，第一次奧運經歷對馬龍的觸動很大。「是別人拿到『大滿貫』對他的衝擊。那之後的四年，是他職業生涯的又一個坎。」次年的巴黎世乒賽，馬龍半決賽不敵王皓，第三次世乒賽鎩羽而歸，可謂進入了職業生涯的低谷。「兩次世乒賽輸王皓，張繼科又是兩次贏王皓拿的冠軍，這個心理落差，你想想。」

馬龍不愛說話，有事愛在心裡憋著。張雷想了解他的想法，就需要鬥智斗勇。「看他的眼神，套他的話。『昨晚沒睡好？』『是不是又想多了？』有時候臉上沒笑容了，基本上腦子裡想的就多了。」低谷期的馬龍出現了放棄的念頭，甚至說出了「蘇州世乒賽拿不到冠軍就放棄乒乓球」。但就是因為這種「豁出去」的心態，反而讓他一路闖關，最終捧杯。按張雷的說法，弟子走到了職業生涯的轉折點。

里約登頂 成就滿貫

之後，馬龍穩步上升，拿到單打參賽資格也是眾望所歸。張雷介紹，封閉備戰期間的馬龍摒除雜念，「滿腦子都是奧運會。一堂訓練課沒落，一天要換8套衣服，我全程跟著，可以說效果非常好。」

到了里約，師徒二人整個比賽期間都沒見面，馬龍還謝絕了去張雷公寓吃炒飯的邀請。「準備炒了，油還沒擱，飯先放進去了，我當時人也是蒙的，滿腦子都想著晚上（男單）決賽什麼樣，」張雷說，「後來馬龍來電話了，說不來了，想睡一會兒。我們倆這又通了30多分鐘電話，主要說一些技術上的細節，鼓勵鼓勵他。這電話打了，我心裡踏實了，至少我的工作做到位了，最後決賽也確實沒有留遺憾。」

打到決賽，張雷心態已經很好，反而是弟子的晉級路上的2場關鍵戰，讓他印象深刻。「一場是第二場跟鄭榮植，0比2落後，我從看台上跑出去了，感覺天要塌下來了，苦苦練了4年，打了2場就要被淘汰。後來他們給我報比分，我也沒進去，怕進去之後又落後。打完之後也沒跟馬龍聯繫，跟秦指導說了，我說這就是奧運會，不可能一帆風順。」另一場是半決賽對陣水谷隼，馬龍3比0領先被連追2局，好在有驚無險拿下第六局。

理智看待 網紅身份

實現「大滿貫」同時，馬龍還收穫了「網紅」身份，人氣大漲，各種社會活動也在奧運會後找上門來。面對這次「意外」走紅，馬龍看得很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他還是不希望過多的曝光影響了訓練、比賽。里約回來，他基本上還是按部就班去走，該回家回家，該訓練訓練，商業活動、廣告代言都是奧運會結束那一段時間，他還打了聯賽、全國錦標賽，今年年初還問我什麼時候開始準備全運會。」

奧運會後，張雷和馬龍聊起下個四年：「我說『如果你真想未來這四年好好打，那就放下一切誘惑。』他真就這麼做了，什麼商業代言、活動，基本都推掉了。他還是專註在自己運動員這份事業上，並不想去什麼娛樂圈，這一點很明確。他也跟我說，不簽經紀公司，不想被束縛，也不想訓練的時間被佔用。」

德國衛冕 背後辛酸

大目標明確後，馬龍也在新周期感受到了實實在在的衝擊。「里約完了就換了新的塑料球，正式適應世乒賽用球其實還不到一個月。他對球的感覺出現了變化，導致思想上比較低迷，不敢確定這次（世乒賽）是不是能拿冠軍，未來4年的路怎麼走，也是個盲區。」對於弟子這種搖擺的狀態，張雷與劉國梁、秦志戩和馬琳都進行了「會診」，而得出的結論是，能治好馬龍的只有他自己。

出征德國前，馬龍在髖關節、手肘和手腕各打了一針封閉，為的是不讓傷情影響比賽。其實教練們更擔心的是他的心理狀態。「打了一兩輪，開始向好的勢頭髮展。直到跟波爾打完之後，才開始重新建立了信心，狀態也逐漸出來了，也找到一點打新球的規律。」弟子能在決賽七局大戰中勝出，張雷至今想來都覺得驚險，「場面上幾乎處於輸球的狀態，說難聽一點，這個冠軍是撿回來的。但同時，這個撿回來的冠軍，給他東京奧運會建立了一定的信心。馬龍就是這樣，只有拿了大賽冠軍，問題都解決了。」

展望東京 謀求提升

杜塞爾多夫歸來，馬龍又要參加日本和成都兩站公開賽，張雷也有了下一步計劃。「我在考慮一個問題——馬龍的發展方向。打完這次比賽，他跟我說，3比1領先之後，人的能力、精力突然就覺得跟不上了。只要稍微一下降，馬上就被追回2局。一年之前，這球是可以4比1拿下的。體力、精力受了影響，腳步的連續性等方面都跟不上了。」

馬龍將滿29歲，隨著年齡增長，維持現有水平已屬不易，而切實感受到年輕隊友的衝擊後，他必須繼續提升，才能保持競爭力。張雷介紹，弟子與新主管教練馬琳的磨合比較順利，自己和國家隊教練組都在想辦法為馬龍提速。「換了新球之後，旋轉沒有了，速度快了，偶然性又加大了。他的體能、步伐移動上還需要提升，必須在能力不下降的情況下，把速度提上來。」張雷計劃下周奔赴成都，在中國公開賽期間與劉國梁、秦志戩、馬琳見面，「商量一套完整的計劃，包括身體訓練、康復這些細節。」接下來，還有全運會任務在等著張雷和北京隊。

「我曾是丁寧的『垃圾桶』」

郭焱講述任教這幾年 是師徒更是好姐妹

世界冠軍郭焱2014年正式走上教練崗位，國家隊和北京隊兩頭跑成了她工作的主要節奏，最牽掛的隊員非丁寧莫屬。杜塞爾多夫世乒賽歸來，郭焱接受北京晨報記者獨家專訪，講述了陪丁寧走過的巔峰和低谷。

倫敦奧運後 走過低谷期

郭焱2013年全運會後「掛拍」，開始從運動員向教練轉型，第二年正式成為北京隊教練，同時逐漸扮演起丁寧和國家隊教練組之間的橋樑。「我剛接手的時候，丁寧正處於低谷期，2012年奧運會之後，她情緒上、技術上都出現一些問題。我帶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日常訓練中把自信心和對乒乓球的熱情找回來。」

郭焱把丁寧在2015年蘇州世乒賽之前的階段比喻為「爬坡期」，兩人關係升級成師徒，但她在丁寧心中還是那個「知心大姐姐」。「從最低谷往上爬的一個狀態，情緒的調節其實是很重要的，說難聽點，我其實就是她的『垃圾桶』，主要是聽，在她情緒穩定以後，再去開導她。」丁寧的技術風格轉型可謂汗水與淚水齊飛，沒少在郭焱面前掉眼淚，而郭焱和國家隊主管教練陳彬也度過了一段煎熬的時期。「男教練在理解女孩兒想法上，多少會有誤差，我跟丁寧就好溝通多了。另一個，丁寧性格上很好接觸，但球風上很多教練都不太了解。她的技術上看著並不是很先進，有些超前的技術她也駕馭不了，她有她的特點，改起來不是那麼容易，所以我在這方面也是起到輔助國家隊教練的作用。」

蘇州世乒賽 破繭成蝶時

陳彬曾經告訴北京晨報記者，丁寧選擇改變，必然要經歷「扒掉一層皮」的痛苦過程；郭焱回憶起那段時期，認為擺在丁寧面前的有兩種可能，失敗，或迎來蛻變。最終，她在蘇州奪冠，完全建立起信心，「這可以說是她在倫敦失敗後，重新面對里約的一個轉折點。」捧杯同時，丁寧也坐穩了女乒「一姐」的位置，離奧運冠軍和「大滿貫」目標又進了一步。

事實上，在備戰2015年蘇州世乒賽期間，丁寧狀態已經越來越好。「那一個月的封閉訓練我沒有去，國家隊有規定，不允許地方隊教練去跟，因為國家隊有自己的訓練方法，我們倆就是靠電話和微信語音來溝通。她那次整體的準備其實非常好，我覺得60%是她自己和國家隊教練的努力，40%是北京隊給的幫助。」比賽期間，郭焱陪丁寧訓練，一起看錄像準備比賽，整個過程下來，她心裡有了底，無論是鬥志還是技戰術，她認為丁寧的表現都配得上這個冠軍。

里約奧運會 給丁寧做飯

國乒出征國際大賽，地方隊教練跟隨算是傳統。2016年里約奧運會，郭焱和張雷、關亮兩位北京隊教練提前一周就到了里約，「我們住的地方離球館走路就能到，就是把路線找好之後，每天基本都在房間里準備。看錄像，然後跟丁寧聊，我們在巴西就是天天靠微信保持聯繫。」

進入奧運村有嚴格限制，但丁寧可以「出村」。即便這樣，每天訓練、適應場地依然安排得滿滿當當，整個乒乓球比賽期間，姐妹倆就見過一面，不到一個小時。「女單決賽之前，她說要來我們住的公寓，我說那給你做點中餐，是張指導做的炒飯，她最後也沒吃幾口，就去準備比賽了。」

集齊單打和團體兩枚金牌，順利完成比賽任務，丁寧才又一次到了公寓，把金牌掛在了郭焱的脖子上。「贏了之後，她發信息說：『咱倆一定要照相』。我一直都說，丁寧非常有心，是個非常知道感恩的小孩兒，拿了成績之後知道要感謝支持她的人。其實我們倆之間感謝的話很少，但我能感覺到。」

亞錦賽失利 批評不留情

三奪世乒賽女單冠軍後，丁寧說，這是一個新的起點；外界將她視為東京周期的核心。而郭焱透露，實現「大滿貫」後，丁寧並沒有馬上確立下一個目標，「這半年，隊內的比賽，還有亞錦賽，打得非常不理想。出現問題之後，她的情緒起伏也非常大。」

丁寧找到郭焱，一般有兩種情況——大喜或者大悲，「情緒穩定的時候她不找我。」她笑言，兩人可以在姐妹和師徒之間隨意切換。「有很多別人不敢說的話，我也敢，我跟她基本沒有避諱。今年4月份亞錦賽女單她輸了球，第二天她給我發信息說，『朱雨玲快輸了，你快看一眼』；晚上的時候又告訴我，陳夢也要輸了。我看完球第一時間就給她發信息說：『丁寧，這場球輸了，你負有很大的責任』。她好長時間沒回，我又發過去問她：『是不我這話說得重了，你有點接受不了？』過了一會兒她回了：『不是，是你這話說的，我沒有話回你。』」

在丁寧情緒低落時，郭焱的「神補刀」收到奇效，丁寧意識到自己肩負的責任，在之後的封閉集訓期間對自己的要求非常高，效果也在杜塞爾多夫得到體現。

杜塞爾多夫 扮演定心丸

杜塞爾多夫捧回的兩座冠軍獎盃，對丁寧而言都意義非凡。首次在女雙摺桂前，是連續4屆女雙亞軍。收官日當天，郭焱沒有全程觀戰，「有時候她也需要自己面對困難。她奪冠之後跟我說，真不敢相信我能拿女雙冠軍，夢想成真了。比賽之前我就跟她說，十年磨一劍，第五屆說不定就能拿，功到自然成。在比賽之前給她灌輸一些積極的信念，其實對她幫助非常大。」

而單打三度封后背後，既有丁寧本人的重新出發，也有她背後強大的團隊力量。孔令輝臨時回國，主管教練陳彬又未隨隊出征，「丁寧怎麼辦」成球迷憂心。見到郭焱後，她也說出了自己的不安定。而前去觀戰的北京隊教練組這一次無法貼身陪同，後來郭焱受邀擔任解說嘉賓，才有了能下場地的證件。「我算是臨危受命，雖然編製不在國家隊，但是作為後盾之一，一直陪著丁寧。她雖然嘴上說不踏實，但我感覺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這次比賽整體還是比較穩定的。」說到這裡，郭焱感慨：「丁寧這兩年真的長大了，再遇到困難，她能沉得住氣。而且她很樂觀，不會被困難輕易打倒。」

北京晨報記者 劉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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