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杉對答楊達：這不是紀實類攝影書

最新 06-17

5月底。還在塞爾維亞的楊達，買了10本攝影書。我說，你要幹嘛？他說，要放在新成立的工作室。那是一個連接亞洲，專註新紀實的攝影機構，致力於為國內外青年攝影師提供交流展示的平台。具體的操作模式，我還不太清楚。但隱約感覺到這些書，好像買多了。我開玩笑說，你會虧的。

在此之前兩年里，楊達在不同的國家地區間遊走著。與很多人旅行玩樂不一樣的是，他是為做攝影專題項目而在行走，嫻熟的英語和豐富的知識儲備，讓他在各個國家地區遊刃有餘。

他曾獲2016年西雙版納國際攝影節「青年攝影師資助獎」、2015年「尋找中國青年馬格南攝影師」（黑白攝影）優秀獎。他的黑白攝影作品，質感又有情緒。因為喜歡，我們聊的話題也就較多。在攝影書編輯過程中，也有過一些簡短的交流。幾日前，他收到了《31》，一些展開的對答，整理如下。

對答：楊達｜白杉

楊達：去年十月份，你就和我聊過這本攝影書。

白杉：啊，這麼久了。我是夠拖沓的。前前後後半年多。

楊達：前幾天，拿到了實物。顯然和之前的版本出入巨大。讓我很驚訝。跟你之前給我傳遞的編輯思路，有很大的不同。

白杉：驚訝？是誇我，還是損我？哈

楊達：你的這個封面太過於素了。

白杉：起碼不俗。

楊達：或許加個套封更好？雖然不實用。

白杉：我也想過。

楊達：那為什麼沒實施呢？

白杉：一是，我覺得華而不實、多此一舉。二是，封面設計的初衷就是為了體現「素」。其實裡面的內容是讓人進入情緒氛圍的。它有一個反差。

楊達：好吧，你怎麼解釋都對......書的整體分了幾個部分來講你的「夢境」，但是最後一部分我覺得不要，可能會更有空間留給讀者。

白杉：哪一些？

楊達：無邊游泳池那張結束，收尾。

白杉：會不會嘎然而止？

第一張，男孩抱著球，做了一場夢。一場虛擬與現實的交錯。

楊達：我覺得不會，而且首頁第一張和泳池那張正好完全呼應。進入夢境，夢境結束。

白杉：一本書在不同人那裡得到不同的解讀。

楊達：對，在我這裡，我更喜歡到這裡為止。

白杉：好吧，你怎麼解釋都對哈......當然我也可以進一步的「駁回」你一次？

楊達：你說。

白杉：泳池這張後，又接了6張照片，全是與水有關的，整體的書的節奏是一個由緊張不安到心靜若水的一個變化。最後一張收尾的圖是「湖邊兩堆樹，我站在對面，撿起石頭，用力扔過去，鳥兒，飛遠」。意猶未盡開放式的結尾。但我覺得游池的情緒太緊了。還是困縛在「黃昏的城市像墳場」的這樣一個循環里。我的寓意，我得重生，而非原地打轉。當然，書的意義就是，大家各自閱讀，有了不同理解的互動。這樣會更有趣。

楊達：但我還是喜歡我喜歡的那個節奏。

白杉：你可以把後面那幾張撕了哈。

楊達：不知道會不會散架......對了，為什麼選擇這麼大小的開本（205mm*150mm）？

白杉：裡面的圖是跨頁設計，180度平鋪後，圖片的大小是280mm*190mm，我認為這個尺寸剛剛好。

楊達：整本跨頁？跨頁的圖一般在正本畫冊里是比較難以取捨編輯的部分吧。

白杉：我把它理解為一個移動著的攝影展（紙上的短劇或小電影）。在編排上，採取了統一比例的畫幅，穿插了一些空白頁文字。但裡面的圖片，因有近遠中景，所以還是有變化的，不至於枯燥。另外，這一次承印的是深圳一家在行業內獲獎多次的印刷廠，印刷裝訂上，不用擔心紙張拼貼後產生的錯位，所以在設計上更是堅持了初衷。

楊達：這是一本很自我的畫冊，你想表達什麼？

白杉：你看到什麼就是什麼，我努力解釋也是沒用的。你可以說就是「自我」。但我又覺得，有很多人類似我這樣「自我」。個人的，也是群體的，肯定有一些人和你差不多的。而共鳴就由此產生吧，其它的不強求。這本畫冊其實是對自己這一段攝影的告別。

楊達：你之前做了很多年的攝影記者。那你覺得你目前是什麼樣的攝影師呢？

白杉：就我之前做過的那些報道和影響來說，我不算一個合格的記者。我覺得攝影需要先釋放自己，之前把自己藏的太深。攝影師是我職業角色的一部分，我現在不想定義自己。不同階段會有不同的方向。比如，我想在保持這種黑白情緒氛圍基調基礎上，去拓展其它一些在影像上的嘗試。這裡就有把照片印刷在紙上的這一種，也就可以稱為獨立出版人。無論那種稱呼，只是職業工作所需所賦予的。我未來還想開個飯館呢，你可以叫我白老闆。

紙錢燃起的火

有一人多高

火的旁邊是我的父親

他已經走了十三年

在我們生活了四年的城市

我和她看了最後一場煙花

那天

很冷

她靠著我

等煙花熄滅

——摘自攝影書《31》

楊達：書里，一共出現了三次「火」。一次噴火。一次手上的火。一次燒紙的火。有啥故事？

白杉：其實是四次火。還有一場煙火。類似的重疊元素還有：三個裸露的男孩、幾個人的背影、不斷重複的水......我其實沒有刻意考慮要「注入多少水，填幾次火」。但最終被你解讀了。

楊達：那你具體說一說？

白杉：作者想極力表達的，或許對方體會不到。但不經意的，卻可以引起尋找關聯或「破綻」的可能。第一次火的出現是「噴火」。是那一場「夢境」進入了高潮的吶喊。前後頁圖的銜接，更加劇了這種情緒；第二次火的出現是放在手裡的，但它是抓不住的，迅燃且疼痛。希望著的失望。它後面銜接的畫面是關於感情的掙扎；第三次火，是我父親的墳頭燃燒的紙錢。現實的燃燒，火雖未觸及我身體，卻是可觸摸的深刻記憶，源於親情深處。但這些火的照片，是你看圖時，提醒了我。但我在編書時，並未刻意尋找這種內在的形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