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峰詩引起的煩惱——「真誠且無知」
一個四月的黃昏
文/阿峰
此刻，一個四月的黃昏
青灰的煙雨塗抹了所有的意義
你不知道，人們為什麼寫詩
也不知道，人們為什麼活著
當然，如果死去則需要
更神秘的理由
你說，你需要更多的無知
給你活下去的勇氣
（2017.4.5）
一個四月的黃昏
文/阿峰
此刻，一個四月的黃昏
青灰的煙雨塗抹了所有的意義
我不知道，人們為什麼寫詩
也不知道，人們為什麼活著
當然，如果死去則需要
更神秘的理由
我想，我需要更多的無知
給你活下去的勇氣
（2017.4.5）
【趙志雄】：感覺第二個版本更好些。不過我覺得「無知」這個詞有點自我貶低了，用遺忘咋樣？這兩句會讓人聯繫到「無知者無畏」，當然也可能是我自己的感覺啊。放低自己這種態度是好的，但是缺少一點更「積極」的美感。就憑我自己的閱讀感受，提一點建議：不論是生活或存在的荒謬還是無知的宗教內涵，這些都很難從字面上讀出來。如果要賦予文字本身這些涵義，我認為需要做前面一節有更多的鋪墊或暗示。不過，可能你們處於信仰之中的人，很容易心有靈犀的。或者把無知前面的定語改得更「尖銳」些？不是改無知啊。是它的定語。不過這還是看你自己的感覺了。因為我理解的無知不是自欺，而是一種更接近澄明或透明的狀態，但它又跟你說的絕望中感情基調上保持一致。所以如果是我可能會說更徹底的無知。但徹底好像也不是最佳。
【無所見】：無知無覺應該是作者本意吧。無知者無畏，你這個角度也好啊。我是從價值觀的角度來說的，一個詩人，在我看來必然是一個自由主義者。當然，這也有可能損害詩。另外，記不清誰說過的，最好的詩是自言自語，其次是"我對你"，再次是"我對世界"，然後是"我對人群"，最後是"人群對人群"。其實什麼都不想更好，最起碼在進行一首詩的時候是這樣。什麼思想，技術，都不想是最好的。抱歉，我並沒讀出中間的傷感。讀出的絕望，坦然的絕望。簡單的話複述一遍我的理解:第一節忽略不計，我不知道人們為什麼活著，又為什麼寫詩，生命意義何在呢，然而死又更加艱難，作為一個人來思考整個人類的存在意義，太累了，因此我需要無知，需要放下思考才能好好活下去。你這首我不能說完全理解，但大方向是肯定不錯的。因為我也有過相同的思索。現代主義哲學的主題不就是意義意義破滅意義再生么？
【曼陀羅】：@思靜夜?我完全理解你詩中的自省，這是一個很高的覺悟，儘管絕望，但卻是為了更加明達的活下去。絕望才是具備力量的。我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向死而生」。
【思】：我覺得有無意義只是人片面的認知。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可能每個人的世界觀不同，導致他們的思想文字異別。比如我不會這麼強烈去追問人的生死意義，生的荒謬只是某些哲學問題之說，即便我也認識並承認生的匆促與荒誕，但我更願與自然融為一體，所以心理上感覺與死的距離並不那麼遙遠，甚至是親切的，並不為死而太感悲傷。所以我太平和了，寫不出大思這樣的氣勢！大思有力量！那為什麼要先預設一個意義？不過這很好，對文學鑒賞的悲劇美感很重要。就是因為知道意義是幻滅的，相對的，所以反而坦然了，我拋棄了它，不受它束拘。覺得哲學的偏執和窮追不捨也正是它可愛的地方！當然每個人有追問不追問自己人生意義的權利，僅是擇取不同的人生態度而已。我的意思是每個時期的思潮僅是片面。就像無所見所說，僅是現代主義哲學的主題，意義意義破滅意義再生。@思靜夜?大思，覺得昨晚咱們觀點對撞是很有意思的！其實我也很喜歡哲學，只因為愛，所以不斷質疑，對既成的定論是抱著警覺態度的。即便我成了離經叛道的小丑也不要緊，這個表面的東西不重要，重要是你在質疑中生成自己，生成屬於你自己的價值觀和判斷。就像昨晚如果你說的對，我也甘願充當一個對立的角色，因為只能這樣比較，才能讓問題呈顯，越來越澄清，結果可能不是唯一，就讓它懸置在那兒，這讓以後更多累加的疑問交織進去，就會逼迫出一個不斷向前運動的結果，從量變到質變。其實我們大概是因為從不同角度去說意義，才有了不同觀看，你從哲學，我更多從文學，文學更重視人性和包容。我不認為意義壟斷世界，對現代主義這種哲學的主題「意義、意義破滅、意義再生」雖然贊同，但以為可能還有更寬泛的東西存在，各個哲學流派是盲人摸象，但不代表整體，即便把各碎片全部合攏，也未必能涵蓋世界，人的認知是有限的，承認這個有限才能向無限趨近。比如像局外人那個主人公，他別於常人，他的生沒有強烈的意義，但他坦然，我尊重毎個人與己不同的價值觀取向，也很欣賞鄧曉芒老師的理論思考，但也從不認為它是唯一。意義是人在危機意識處賦予的暫時慰籍的符號，很多時候，也正是這種對生的恐慌與反擊才創造了諸多財富和人類璀璨的文明，這是值得積極肯定和稱頌的，但人的生命型態正因為各種態度選擇才形成它的豐富性，我也欣賞那些不為意義而生沒有意識覺醒的人，他們同樣有理由存在於這個可愛的世界。關於意義，昨晚與無所見小議了一下：
其實，半年前，我也追問過意義，為它折磨，還寫了一篇日記：
日記一則：
「當意義來敲門」
終於可以象一台閑置機器歇下來了，竊喜滿屋，我靜躺在世界之中，又似懸浮在它之外。
喧囂盡可以在窗外悅耳地放肆，一個人也可完全關上耳目的門扉，屏蔽不是他意願的東西，此刻，我獲得了吶喊千百遍的自由。
與人世虛脫時，黑暗裡，濕漉漉的樹枝花斑閃現，意識和潛意識猝不及防，擁擠著前來叩問——那些存在的源頭和意義。
設想，你對物質的生活並不熱衷，你純粹的精神之愛被剝奪而不值一提，你摒棄一切親情友情不再為人所需，那麼，你在哪裡？！一個被遺棄的生靈的脆殼？它靜靜地趴在世界的屋脊，不帶情感地暗視著你呢！那只會隨生命消亡的風中之殼，它永遠在旁敲側擊！霎時，象被拋入洪荒的荒野之子，我裸呈了全部內容物，卻不被世界赦免，得不到救助，我孤懸在了恆古的星球之外！
一生中，意義攜帶著疑問，象魔鬼遲早會來造訪一個人。
我迅速起身，走進廚房，將一枚紅蘿蔔琢成繁複的花朵形狀，把一呼一吸嵌進白瓷盤裡專註地擺弄，並細細品味這種頗具生物性的動作和流水時間接縫時發出的咔嚓聲……
【思靜夜】：關於自由主義者，我倒沒有想過。因為我在詩這方面還沒有想到過價值觀的問題。另外，詩中出現的我和你並不一定是實實在在的「我」與另外一個「你」。極有可能是作者的自言自語。既然你談到這個問題（本來我上午準備說的），後來覺得應該不成問題，就沒有說了，再加上我不太愛解讀自己寫的東西，總覺得寫完了，就算給自己交代完了，至於別的，還沒有時間去想。其實我上午貼的那兩首中的「你」「我」，是一個我對另一個我說的。為什麼要改成你，這個說來話長。比如這首，為什麼改成「你」，有一點關於「無知」這個詞，你們與我想的不一樣。青灰的煙雨，是青灰生活的象徵，生活中的心灰意冷（對生活的失望甚至是絕望）塗抹了所有的意義。寫詩是詩意的生活，象徵著對美好生活的追求，但有什麼意義呢。當你看清生活看清人生，覺得這只是一場荒謬絕倫的宿命或者表演，寫詩還有意義嗎？類似於那句，奧斯維辛之後，寫詩還有什麼意義的那種意味。當意義都被塗抹了，寫詩還有什麼意義。正如「我」或「你」也不知道人們為什麼活著。這個為什麼，有兩重意味：第一意味著追問，我們到底為什麼活著？第二，反問，當意義被質疑之後，寫詩和活著有什麼意義呢。但是又不能就此死去呀。為什麼不能死去，作者並沒有明說，但暗含了很多意思（這裡按下不表比較好），如果真的要死去，那需要更神秘的理由。這也是意味深長的。也可以帶有宗教含義。而且真有宗教含義的。馬上要涉及到「無知」這個詞了。那為什麼要無知才能有活下去的勇氣呢。無知就看不清了嘛，你看動物世界，動物活得快樂，是因為不思考。基督教的原罪真正說來是人吃了智慧之果。同樣為什麼有很多人活得快樂，是因為沒有絕望過，也就是沒有透徹想過人的問題，「我」的問題，「生命」的問題。我忘記了是加繆還是毛姆說過，當一個人真正想過生命的荒謬或者人終有一死，還能坦然地活下去，這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坦然的活下去是需要勇氣的。其實卡夫卡，佩索阿，都有類似的意味在裡面。正是這個詞「無知」不但不是自我貶低的，而是略顯驕傲。所以才把「我」改成「你」。從頭至尾都是作者自言自語，與其他人沒有任何關係。是一個對人生有過絕望之心的人，對意義產生懷疑之人，對人生對自我的追問和表達。其實這首是極傷感的一首，不過是克制的傷感。當時一位神學博士朋友看了，非常喜歡，他說很受感動。給我活下去的理由，不是給別人。與他人無關。這也是我自己在寫的過程中，慢慢體會到，我們要理解西方大詩人的詩時，我們不是想多了，有時候恰恰是想少了。大詩人的底蘊及其深厚，不是我們淺淺一想就能明白他們的意味的。當時楚子留了一個言，原話是：不夠痛徹心扉。我知道他是懂了一大半了。好幾個人提到「無知」的妙處了。當然更因為我知道「無知」在這裡起關鍵作用。謝謝趙牛！不是不虛心，是這首意思一貫下來，把內心情感表達清楚了。當時寫詩的感覺就是太累了，想放下這些，快樂的活下去。最後那句就是這個意思。但快樂的活下去需要自欺，或者需要無知。不知道你同不同意，當一首詩調子比較灰色一點（或者憂傷的暗底），形容詞少反而有引而不發的味道。越克制越好，其實這跟人的情感是相通的。當一個人極悲傷時反而是哭不出來的。我懂你的調子，那種克制隱忍的調子，這首不是對死悲傷。是對生之意義的懷疑。或者失去意義之後對寫詩對活著的疑惑。傷感不是主調。你說的很對，是一種坦然的絕望。你感受詩的能力好強呀。?思，意義不是故意預設的。一個認真思考過人生的人一定會遭遇到意義的問題。這個是逃脫不了。並不是為了悲劇為了美感預設一個意義出來。恰恰相反，是因為有這些問題，所以才會有悲劇有美有藝術這些東西。為什麼莎士比亞的to be or not to be，it is a question這句這麼經典？振聾發聵呀。拋棄意義能坦然？這個我不知道呢。那或者是又退回去了，或者你用別的你認為有意義的東西代替了。回到自然界的逍遙自在，與意義問題關係不是特別大，當然有關係。一個對意義失望的人並不意味著不能體會自然界的逍遙自在。這是兩碼事。僅與思商榷。鄧曉芒老師有一句名言，以前我一直不懂，後來體會到了：「哲學不是學出來的不是作出來的，哲學是活出來的。」僅與2群朋友分享。不要急著反駁與否定，且先懸置起來，或許終有一天我們豁然開朗了。我知道會有很多質疑，所以一開始就加了一句，先懸置起來吧。我經歷過那樣的時候，大家的心情我懂。不願懸置的，可以當我胡說八道吧。其實有一句話，我也不知說的對不對。與大家商榷吧。其實否定也好、質疑也好，與哲學與科學與詩與藝術與思維與精神本身都是無所謂的。因為生活會告訴你「真理」是什麼，大致而言，一個人的思維層次到哪裡，人生層次到哪裡，只是大多數人看不清而已（千萬別對號入座，我只會坐而論道），所以佛教裡面的因果報應一說意思很複雜，比我們平時理解的更深奧。當一個人上了一個層次，再回頭看稍低級別的層次，你會看到某些困難是怎麼造成的，換句話說看到因果。但當我們深陷其中，沒有超越那個深陷麻煩的層次時，我們是無法看到因果關係的。這一點，前段時間我在榮格書里看到了另一個有趣的說法，當時看得極為興奮。抱歉，我又來了。榮格的書，推薦大家讀一讀，不為別的，只為了解自己。甚至也可以為自己的心理診診脈。當然，如果每天的生活陽光燦爛，也可以不看。無所見的觀點跟我說的好像不矛盾。只不過說到「真理」，我昨天是很猶豫這個詞，但因為是即興聊天，所以不願想太久，就用了算了，但我知道會引起誤解，故意打了「」號。無所謂的，我並不是要說服什麼人，純粹是為了分享交流一下。我知道這些東西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考，我向來也不太願意說，昨天感謝無所見朋友的探討，一時興起多說了幾句。大家不喜歡就忽視吧，抱歉，昨天刷屏了。@曼陀羅?你說的很對。海德格爾一句名言：向死而生。意思就是這樣，一個沒有深刻思考過死亡的人，不可能真正明白生的。不好意思，看到在同一個頻道的，就忍不住多說。
關於溝通對話或者學術的氛圍的建議——「求同存異」
【思靜夜】
思今天說認同鄧老師的理論觀點，但從來不認為他是唯一。可我昨天只提出他的一個觀點與大家分享，我是絕沒有說他就是唯一的。即使說到康德研究第一人，那也是學界的評語。第一人也並不是唯一的意思。如果交流中存在著這樣大的差異，我認為其他更細微更複雜的問題，要達到有真正溝通的，我個人不太樂觀。這也是我一直不願意多說的原因。當然我並不是否定思的觀點，這是舉一個例子。思是很棒的！@思?哈哈，才看到你說的。同樣的道理，我雖然at你，但也只是為了說明問題。沒有針對人的意思。@趙志雄?這個詞其實更多的是一個和解的潛台詞，意思是不想爭論了，但又不想過於尖銳，大家喜歡用偏執這次，那就是不想過於偏執，所以這個詞有時候所表達的意思是各有各想法，我尊重你的想法，雖然我仍然堅持我的想法。故，趙牛不必太認真。@趙志雄?趙牛，和解並不一定就是和稀泥，所謂和稀泥就是主體並沒有自己的獨特判斷。和解不一定，和解極大可能是彼此都知道對方是什麼觀點，彼此都尊重對方的觀點，但同時又堅持自己的觀點。@曼陀羅?說得太好了。真誠平和是前提。@雪 塵?雪塵，我的不要分享出去。謝謝！趙牛知道，榮格的我並沒有說。後面思所言的，我也不想再討論下去了。思的觀點很棒，當然也有些許對我的觀點的誤解，而這些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完的。再加上我們專業不同，雖然有些體會其實是相同的，但因為專業語言的某些差異，導致讀的人可能不太明白真正的意思。我所言的意義與思所言的不盡相同。昨天我不知道，今天看了思說的，才明白過來。很棒的，思很深刻了。
【思】
大思，雖然我是艾特你，其實我也不是針對你喲！估計我寫這個多半是與自己在說話，想讓一頭漿糊的問題明晰些。別見氣啊！我很欣賞你的嚴謹，這是學者風範，我喜天馬行空，胡思亂想，沒有體系，肯定也有紕漏之處，還望指正啊！@思靜夜?大思，現在我明白我們倆觀點完全沒有衝突，只是看的角度不一，我把它放大了，應用於更廣泛的生活，沒有限定在你的術語當中，所以這根本稱不上同一維度的探討，只是因為各自對生之題困惑著疑惑著，忍不住陳述並想澄清各自所認為的意義。我們既說給自己聽，當然，一部分也想得到反饋，畢竟我們都不是驕傲的人，永遠期待著進步和完善。哈哈，挺欣賞你，思想條理清晰、嚴謹得滴水不漏，這正是我欠缺的。來，使勁握手！
【趙志雄】
我們說求同存異，其實背後的前台詞是在求同，很多人甚至對求同有心理強迫。討論的意義在於過程，結果是什麼樣都得接受，因為不管你求同還是存異，結果都在那。所以，就不要預設或預期什麼求同或者存異。@思靜夜?和解或者和稀泥都是一種求同的心理(強迫)，所以俺只說俺的，當然也說俺不同意的。結果同還是異，其實俺管不著。@思靜夜?你說的和解是理想狀態，是應該追求的。但不應該象易老那樣要求。如果對其有預期有要求，就是心理強迫了。
【曼陀羅】
@趙志雄?我的感受是，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方式也是美學（真誠），能做到真誠，平和，去給彼此提出一系列具有建設性的建議和更高的心理體驗感受，這本身就是一次很愉快的交流，至於其他，我想不同的是大多時間裡都存在的，誰也不要像三生有仇似的～亮刀子嘛@易子?@思靜夜?～我愛死我們的2了。@思靜夜?@趙志雄?@易子?關於思靜葉的煩惱，我用一首詩來表達自己的感受吧
位置
你向我要一個位置
——我給了你
一個字之外的一切
一切全沒有意義嗎
已遠離人群
——我鎮定自若
以為是天光大亮
視線里卻仍是黑癯癯一團
棄一切於時間之外
我的顫慄是迷途孩子的顫慄
一隻手牽我回家
——我驚問自己
是黑夜棄了我——
還是我丟了夜
寫於2017.6.16初稿
【雪塵】
非常好，你們的東西我都記錄下來了
本次通話質量很高，謹記！
往期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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