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武俠·劉宗勇
《琅琊令之女中豪傑|追魂令四小姐》
文/劉宗勇
播州的冬天，像一根浸毒的銀針，剌進骨頭隱隱作痛。
石小虎站在秦府門口，心亂如麻，拳頭緊握，想打死一頭老虎來解氣，但他不能闖進這座神聖的宅院，那個狗屁不是的武林聖之外，四小姐才是他心中的佛，她住在秦府一天，他便不能闖進她的生活。
四小姐睡沒睡，有沒有吃早飯，心情好不好？
這些問題像無數顆星光般充斥在石小虎的腦袋裡，他不止一次警告自己，四小姐不再是那個青梅竹馬的四小姐，她是秦公子的女人，秦盟主的兒媳。
換座宅院，怎麼能抹滅那麼多年的相處，怎麼能抹滅那一夜的風情？
石小虎走了，他要去江南尋找他的夢想，秦公子是盟主的兒子，他要做整個武林敬佩的人，做四小姐敬佩的人。他走之前，得看看四小姐，但他向秦公子承諾過，不會踏入秦府半步，為此他只能站在門外，聞著一縷帶著四小姐香味的空氣，沉醉在她那柔軟的肌膚，輕輕地摟著她的經腰，吻著她的薄唇……他奢侈的想像了一番，滿足的離開，用不了多久，他便會名振江湖，那時候再回來，四小姐定然會到播州城外迎接。
憂傷而迷茫的背影，消失在寒風之中。
蘇八妹揉了揉眼睛，似乎風捲起了一粒離別的沙子，讓她的眼淚擠了出來，那個該死的石小虎走了，四小姐肯定傷心極了，她不著傷心，讓他去死好了，死了就不會再惦記四小姐，投胎轉世，或許會遇上別的人。蘇八妹是陪嫁到秦家的丫環，也是蘇府唯一的義女，蘇老爺把她從路邊撿回來，為了報恩，她選擇了陪嫁秦府，四小姐太軟弱，哪能在名振江湖的鐵馬盟做好少夫人。
沒有鐵馬盟，也沒有蘇家的生意，四小姐只不過是一顆棋子，蘇八妹便是裝棋子的盒子。
秦府上下，沒有人認為蘇八妹是丫環，也不敢當她是丫環，誰都知道，她的連環八刀可以要人命。
播州城內，蘇八妹的刀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蘇小姐好！」
秦府的管家客氣的打著招呼，腰彎得像一把弓箭，一雙鷹眼烔烔有神，任何一隻蒼蠅都別想飛進秦府。
蘇八妹欠了欠身，儘管不想看到這張臉，卻還是笑臉相迎道：「大總管，如您老人家的意，石小虎走了。」
「哦。」管家似乎有些意外，謙虛道：「蘇小姐說笑了，那石小虎走，怎麼能說是我的主意呢，何況他收了咱們家老爺五百兩銀子，答應了要走的，這也不能全怪秦家，他這樣的地痞無賴，要不是看在少夫人和蘇小姐的面上，我們才懶得理他。」
蘇八妹道：「果然是收了秦家的銀子，果然是個地痞無賴，走了也好，再也沒人騷擾四小姐了，我還有事，石小虎離開播州之事，還望管家稟報老盟主。」
管家又彎下了腰，客氣道：「蘇小姐費心，在下這就去稟報。」
秦府張燈結綵，宴請貴客，其中有不少生意上的夥伴，蘇老爺由原來的下座變成了上賓，還有丫環伺候，喝得紅光滿臉，頻頻向秦老爺示好，故意拉攏兩家關係。
「秦盟主，久聞少夫人有傾國傾城之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實為天人，今日何不請出來讓大家見識見識？」錢莊李老闆酒後醉言道。
「是啊是啊，聽聞蘇家往日的生意大多由她打理，想必也懂些經營之道，鐵馬盟的生意少公子也有經營，有了少失人這樣的巾幗英雄，定能讓鐵馬盟的生意更加紅火，秦公子，你可不要金屋藏嬌，把這大好的美人放在家裡，理應讓她與我等往來，多了解些生意上的事，早日成為你的左右手。」鹽商孫老闆行禮道。
秦公子面色尷尬，向父親投去求助的眼色。
秦老爺皮笑肉不笑，朝丫環示意道：「去請少夫人。」
香氣撲鼻，一群舞娘輕盈入廳，圍在中央，手執花籃，里裝陳年玫瑰花瓣。
樂聲響起，頂上窗口突開，一條紅緞飄落下來，兩個絕代佳人扶緞緩緩下落，空中飄著無數玫瑰花瓣，佳人未落地，群娘成手網狀，托住二人。
「好——」
眾人一陣讚美聲。
播州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虛傳。
一把琵琶，不知何時到了四小姐的手上，各種樂器齊奏，舞娘們放下主子，翩翩起舞，中央二人，另一人手執玉笛，笛聲悠揚，與琵琶聲匯聚成一條溪流。
美妙絕倫的一首曲子，如夢幻一般，令人醉生夢生。
秦家能娶到這樣的媳婦，是幾輩人修來的福氣。
秦公子能擁有這樣的女人，令人嫉妒萬分。
「報——」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一塊報喪似的聲音，打破了美麗的一切，如一面神話般的鏡子，正給每個男人許下願望，突然，鏡子破了。
一名鐵馬盟的護衛跑進大廳，手奉一封血淋淋的信。
「稟報盟主，第一分舵收到一封信和一顆人頭。」
大喜的日子，被這血淋淋的消息潑了盆冷水，從頭冰涼到腳。
秦老爺接過信，面色一沉，只見上面寫著：「呈鐵馬盟蘇八少夫人。」
送信的人寫錯字了，少夫人明明是四小姐，怎麼變成了那個丫頭？
但鐵馬盟三個字卻是那麼的顯眼，這事定與鐵巴盟有關。
與少夫人有關。
秦老爺何等精明，以盟中大事為由，辭別了眾賓客，把家人們都召集到後院，把信交給了兒子，內容不堪入目，家醜不可外揚。
秦公子一邊看信，一邊看四小姐，臉色越來越難看。
蘇八妹道：「秦老爺，此事莫非與我家小姐有關？」
秦老爺面色沉重道：「與你有關。」
蘇八妹意外道：「與我何關？」
秦公子把信狠狠地摔在桌子上，指責道：「你乾的好事。」
蘇八妹有些莫名其妙，上前拿起桌上的信，看著看著，兩行熱淚流了下來。
一把利劍插進她的心頭。
「八妹，怎麼了？」四小姐見狀急忙上前安慰，想看信，卻被蘇八妹阻擋。
蘇八妹哭著往外跑，她只有認下信中罪狀，才能替小姐洗清冤屈。四小姐要見了信，肯定會傷心，在秦家人面前傷心，就露了馬腳。
這是一封精心策劃的陰謀信。
如一把雙刃劍，一面傷了秦家，一面傷了蘇家。
蘇八妹何等聰慧，賊人既然下了套，便會實施，她要證實一件事，到鐵馬盟第一分舵見那顆人頭。
那是一顆她不想見到的人頭。
石小虎的人頭。
那顆帶著微笑的人頭，睜著大眼睛，像是遙望遠方，等待那個思念的人兒，英俊的臉上沒有疼痛，眼睛裡留著一個人的影子。
蘇八妹的淚水已流干，這個挨千刀的，居然就這麼死了，要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刀下，憑什麼要這麼死，還要笑著死，死真的有那麼開心嗎？她的心被那把劍絞動著，流著復仇的血，這個她認定了一輩子的男人，這個她託付身子的男人，就這麼可憐的被人割下了腦袋。
仇恨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武器，有了仇恨，再強大的敵人都會被粉粹。
沒人敢阻擋蘇八妹拿走石小虎的人頭，人人都知道，蘇八刀不是吃素的。
四小姐在等蘇八妹，秦府的人都在議論石小虎，說他禍害了良家婦女，被正義之人一刀砍下了腦袋。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那個一拳能打死老虎的冤家，能被人要了命？她更不會相信，石小虎會禍害良家婦女。
只有蘇八妹才能給出答案，她看了那封信，信里應該有線索。
這一等，便是三天。
四小姐三天三夜沒睡覺，眼皮一直在跳，她預感到石小虎出了事。
秦家加強了警衛，後院多了兩倍的守衛，顯然與石小虎的事有關。
既然秦家最擔憂的石小虎死了，為何還這麼緊張？
四小姐不明白，所以她派出了兩個丫環回娘家，希望通過蘇家能知道點什麼。
蘇老爺只帶回一句話：「生是蘇家人，死是秦家鬼。」
第四天，蘇八妹回來了。
「八妹，這幾天你去哪裡了？」
「石小虎死了，是不是真的？」
「那封信里說了什麼？」
「……」
四小姐有太多的疑問，希望從蘇八妹身上得到答案。
蘇八妹笑了笑，那些秘密她寧可放在心裡，也不會說出來。
一個四小姐能夠與秦家反目成仇的秘密。
「四姐，你不要問了，把你的追魂令借給我。」
蘇八妹只想報仇。
四小姐明白了，石小虎真的死了，那個天殺的，怎麼就死了呢，不是說得好好的，下個月就與八妹定親嗎？她根本就不明白，石小虎為了她能過上好日子，與秦家定下了協議，他離開播州，換取她的幸福。
追魂令能召來陰陽二使，只能用一次，實現一個願望。
這是蘇家的底牌，秦家之所以與蘇家聯姻，除了蘇八妹是播州第一美人，蘇家還有一張追魂令，有了追魂令，便可震懾江湖。
石小虎已死，就算是追魂令能用一百次，又有何用？
四小姐的心死了，她知道八妹的心更痛，石小虎救過八妹的命，說好要娶八妹，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八妹肯定要報仇。
追魂令就放在發簪中，一根金針上刻著令字。
蘇八妹拿到追魂令，又說了一句話：「你不後悔嗎？」
「不後悔。」
四小姐沒有什麼放不下，她厭倦了像商品一樣被交易，這一輩子，只有石小虎能給她快樂，她想去一個地方，陪伴枯燈，生下腹中之子。
秦家的人包圍了後院，全是頂尖高手。
沒人能擋住蘇八妹的連環八刀，勢如破竹，她闖過了箭雨，穿過槍林，身上中了至少十種暗器和十處刀傷，秦府的銅牆鐵壁，未能阻擋一個復仇的女人。
半月後，四小姐去了播州城外的青女庵，她要帶髮修行，為秦家死去的那些人而祝福三年，沒人能阻止，誰都怕追魂令。
三個月後，秦公子死了，死在陰使之手，一劍穿喉。
四小姐沒回秦府為亡夫守靈。
追魂令下，陰陽二使，三更要命，不過五更。
鐵馬盟一直監視著四小姐，排除她使用了追魂令，只得把罪責推在蘇八妹身上，誓把此女活捉，血祭秦公子。
播州出現了一群陌生人，手持蘇八妹的畫像，打聽下落。
蘇八妹像一陣風般消失了，更像一個傳奇，把鐵馬盟打倒的傳奇。
有人說石小虎眼睛裡的那個人影是秦公子，儘管石小虎離開了播州，但他畢竟與四小姐青梅竹馬，要讓四小姐忘記他，除非讓他死。秦公子要殺石小虎的理由有很多，但他犯了一個獵，就是親手殺了石小虎，把自己留在了石小虎的眼睛裡。
也有人說是蘇家的陰謀，殺了秦公子，鐵馬盟的生意就由少夫人打理，蘇家就佔了秦家的江山，蘇家採用了美人計，只有四小姐才有追魂令，她是個惡毒的婦人，親手殺死了自己的丈夫。
沒人知道，半年前的一天晚上，蘇家發生了一件奇異的事。
蘇家要與秦家訂親，蘇老爺知道石小虎與女兒的關係，請他來喝酒，在酒里下了十香散，中毒後喪失記憶。
這個計劃只有蘇老爺知道，天衣無縫。
酒是幾十年的老窖，兩人喝了半壇。
石小虎往日能喝五碗，在蘇家卻只喝了三碗，他記得蘇家下人把自己扶進客房，昏沉的睡了過去，半夜裡醒來，懷裡抱著四小姐。
四小姐說：「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就算嫁到了秦家，心也在你這。」
摟著四小姐做了個美夢，夢裡翻雲覆雨，隱隱地聽見四小姐在說：「八妹喜歡你，你也喜歡八妹，我嫁到了秦家，以後就讓八妹侍奉你吧，你可不要辜負了八妹。」
第二天醒來，石小虎大驚，床上躺著的不是四小姐，是蘇八妹。
蘇家下人撞見了此事，木已成舟，蘇老爺便把蘇八妹許配給石小虎。
十香散，早被蘇八妹偷換成蒙汗藥。
石小虎卻做了一件傷害蘇八妹的事，他離開了播州。
一個女人把一切都給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卻拋棄了她。
要是石小虎沒死，蘇八妹定會要他死，用她的連環八刀，第八刀才結果他的性命。
要是石小虎沒死，四小姐不會心甘情願的在秦府做木偶，她會生下石小虎的孩子，偷偷的出走。
石小虎就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他留下了兩個女人，兩個孤苦伶仃的女人，兩個死了心的女人。
一個陪伴青燈，一個亡命天涯。
石小虎不是個人，他已成了鬼魂。
TAG:流歌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