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素描：夜坐彈琴有感二首呈聖俞

夜坐彈琴有感二首呈聖俞

宋·歐陽修

吾愛陶靖節，有琴常自隨。

無弦人莫聽，此樂有誰知。

君子篤自信，眾人喜隨時。

其中苟有得，外物竟何為。

寄謝伯牙子，何須鍾子期。

暮春本該細雨綿綿的，那天卻格外晴朗。明媚的日曦，習習的微風，他約上三五好友去山林尋樂。那裡的一切似乎都想對遊人訴說些什麼。

它們吶喊著季節的更替，乾枯了一冬的柳枝上生著檬黃的小綠芽，青青嫩嫩的，充滿了新意。在桃枝上離陽光最近的地方已經綻開了小花，但是因為心急，它的花瓣還沒有吸收足夠的陽光，在這山澗還冰涼的時刻，它的嬌嫩也顯得有些蒼白。山林中密布的參天大物也還在生機勃勃地生長，一抬眼，看到的便是一方綠色的天，枝杈的縫隙星星點點地透過些許陽光，彷彿夜空中的星在閃爍。

它們讚美著自然的美好，一條蜿蜒清澈的溪水不知從哪裡流出，也不知它要流向何處，時而在在窄處低吟淺唱，娓娓道來，時而在寬闊處洶湧喧囂，奔流而下。那溪水清冽明凈，水面倒映著高矮樹木的倩影，水底的每一塊石頭也都被沖刷得透亮。看到它的人，會覺得心裡也被這溪水流過一般地澄澈。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躲著許多靈巧的歌姬，時不時地傳來幾首婉轉的曲子，餘音裊裊，不絕如縷，大概是怎麼唱也唱不盡它們對這天地的熱愛。

他顯然覺得還不夠盡興，於是拿出了隨身背著的古琴。那是一把上好的杉木伏羲式古琴，琴身上生著靈動梅花。友人們都驚嘆，圍上前去鑒賞，這一看便更加驚訝——這是一把無弦琴。他看到友人的驚訝，徑直坐下撫琴，友人們露出不解的笑意，他也輕笑，卻不解釋。

只一眾人在林中走走停停，閑談賦詩，與山中美好的生靈為伴，向前走去。傍晚時刻，臨近山頂，一種橙黃的光暈籠罩著山野，有些涼風吹過，帶動著樹枝輕曳，鳥兒也停了笙歌，喚著歸曲。大概是興緻極濃了，他又坐到巨石旁撫著那無弦琴。只是這一次，他彷彿確確實實地奏出了有著地崩山摧之勢的琴音，又彷彿讓人聞到了山間桃花的清甜。友人們再一次驚嘆，不禁發問。

他站起撣撣衣衫，看向遠方：「這山從山腳向上望，是層層漸變的連綿綠海延伸到天際雲端，山頂處就瀰漫著薄霧雲煙，遠看美絕，令人想要走進，置身其中。那個如仙境般的山頂，是我長久以來對山野最美的幻想，今日與各位一同遊覽，離山頂越近卻越發覺得雲霧少了，方才回首才發現已在山頂，原來我所追求的，就是這樣鏡花水月。我這無弦之琴，只為能隨時撫琴，幻想自己就是伯牙，能夠肆意地奏出心中所想，也不必有子期能懂我，但求心中一樂。」

他是那個將要把酒臨風，寵辱偕忘的太守，登斯山也：

青山綠水，風露晨曦；鳥語花香，月明星稀；心之所向，飄渺虛無；

有弦即可，無弦亦可；有弦妙音，無弦更甚；無弦難解？我心自知。

（段若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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