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顯斌《為相為國理事，退休為民造福》

為相為國理事，退休為民造福

余顯斌

後大理時期，第二代國君段和譽退位前後，大理國漸漸出現末世氣象：宮廷中，諸子爭位，無日無之；外面，鼙鼓聲聲，出現叛亂。

段和譽無法，只有禪位，出家當和尚：大理國君當和尚的很多，他不是唯一的。段和譽兒子段正興，在女婿高量成幫助下，滿面春風，登上大理國寶座當起皇帝。

幕後掌權者，則是他的女婿高量成。

1

至於這次叛亂，來自滇東三十七部。

原來，三十七部當年跟著大理國開國國君一起打天下，立了大功，可從沒得到什麼封賞，很不高興，就經常鬧事，讓大理國君不爽一下。

這次依然這樣。

三十七部起兵氣勢很大，大理國「出師征之」。戰爭中，一顆政治新星，在西南邊陲冉冉升起，最終光輝燦爛，在歷史上留下自己亮亮的痕迹。

這顆政治新星，就是高量成。

當時的高氏家族，執掌著大理國政權，代代延續，將段氏皇帝奉做傀儡。可是，整個高家家族，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高量成會得到群臣擁戴，騎馬佩劍，回到國都陽苴咩城（大理）做了首相，獨掌乾坤。

因為在整個高氏家族中，高量成是個孤兒，缺乏足夠的政治勢力。

高量成父親名高明量，擔任威楚府演習。威楚，即現在的楚雄。

高量成出生不久，高明量就死了，高量成就成了孤兒。他「幼孤，久失庭訓，不喜盤游」，小小就不喜歡走狗獵鷹，聽歌觀舞，而且「早有大志」，不甘平庸。

高量成讀書習武，等待著有一天提三尺劍，效命疆場，或出仕宮廷，做一番功業，這在當時高家是很少見的。因為，大家都吃著老資本，出生之後就有俸祿，誰願那樣做啊？

也因此，在高氏子弟中，高量成鶴立雞群。

等到滇東三十七部反叛後，兵鋒所指，無所不克。高量成見了，自告奮勇，帶隊出征。面對挾勝利之威、士氣正旺的三十七部，高量成「領義兵，率鄉勇，掃除烽燧，開拓乾坤」，他深溝高壘，堅守不出，避其鋒芒，擊其惰氣。三十七部鑼鼓喧天，叫罵擾攘聲震動山谷，就是攻不進高量成的堡壘，最終，士氣銷盡，黯然退兵。

高量成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一聲號角，率隊衝出，乘勝追擊。

三十七部兵敗如山，高舉白旗，宣布投降。

高量成大敗對手，長劍入鞘，威風八面，接過高家原有的相權，騎馬蒼山，俯視洱海，仰頭長嘯，山鳴谷應。大理國群臣，對他力挽狂瀾充滿感激，「群臣以高升泰孫高量成有德，請立為相，號中國公。」

高量成接過權杖，讓皇帝段正譽退位，輔佐段和譽兒子，也就是自己丈人段正興登基稱帝，是為大理景宗皇帝。

高量成和段正興的強強聯手，握手言歡，是各取所需：一人得到權力，實現自己抱負；一人當了皇帝，高高在上，感到特別風光。

2

段正興和高量成的聯合，是暗地操作的。

大理前任皇帝段和譽兒子不少，這些兒子「內爭不休」，都瞪著眼皇帝的寶座。段正興也一樣，看到權力，如蒼蠅見血一樣，毫不放鬆。

段正興不笨，他知道，要想得到皇帝寶座，得依靠一個權力大佬。這個權力大佬，就是剛登上相國寶座的高量成。

可是，做為一個王子，想和相國結交，讓他當打手，做馬前卒，還是不容易的，更何況這還是個「賞罰政令皆出其門」的權臣。

不過，段正興有的是辦法，一次，下朝後約高量成到府上喝兩杯米酒。高量成欣然答應，跟著段正興高高興興地去了。

原來，高量成也在物色自己的權利代言人。

他想，自己當了相國，國君段和譽已八十多了，眼看時日無多，自己得瞅准了，找個國君的兒子扶持一把，將來新國君登基，容易掌握，避免整天給自己製造麻煩。

選來選去，他看中了段正興，因為段正興懦弱，當上傀儡皇帝後，一定會心滿意足的。這樣的主好對付，避免整天提心弔膽，怕他陰謀陽謀，一套套讓自己防不勝防。

高量成去了段正興府上，和段正興慢慢喝酒，聊天。這時，環佩「叮噹」一聲，一個纖巧的身影，在燈光搖曳中輕輕走出，嫣然一笑，高量成面前一片春暖花開。高量成那顆年輕的心，頓時一地春草，蓬蓬勃勃地生長起來。

英雄怎麼啦？英雄和凡人一樣。

段正興看火候差不多了，笑著一招手喊道：「女兒啊，來，給高相國敬酒。」於是，那個美女風擺楊柳，斟上一杯酒，眼光一睇，高量成拿著酒杯，就傻了就痴了，就獃獃地直坐著。環佩聲已遠，桃花面已失，他仍忘記喝酒。

把高量成胃口吊得差不多了，段正興慢悠悠地道：「相國沒娶親，小女也沒嫁，若能結為親戚，實在妙不可言。」

高量成一聽，端不住相國架子了，「咚」一聲跪下，「梆梆」就是幾個響頭，一門親事，就這樣結成。

這女孩，就是大理國美女——寶慶公主。

高量成成為段正興女婿，不幫著老丈人，難不成還幫著外人。段正興終於如願以償，承繼大位。

3

如果說，奪權靠腦瓜子。那麼治國則靠的能力。一旦權利集中在身，高量成就把全副精力放在國事治理上。

他注重生產，提倡經濟建設。在他的治理下，大理國駛過急流險灘，成為一個富足、安康的國家，以至於「州國太平一般」。

可以說，在高量成手中，後大理國才真正走向中興，因此，《滇史》稱讚高量成曰：「安府州於亂離之後，收遺民於虎口之殘。」

段和譽末年三十七部叛亂，給百姓帶來極大災難，以至於史書說：「四夷百蠻，叛逆中國（大理國），途路為蝟毛，百姓離散。」是高量成憑藉自己的政治才能，在短短几年中，扭轉這個局面，使得「盜賊遠遁，民不聞金戈之聲，路不知烽煙之警」。

幾乎同時，高量成協助段正興，加大貿易量，搞活市場，在蒼山洱海邊設立大理馬市，進行馬匹交易。當時的南宋，和金國戰爭無日無之，急需戰馬，尤其岳飛軍中戰馬，多買自大理。高量成敏銳地看到這點，鼓勵百姓，大量飼養馬匹，出售南宋，以至於大理飼養的馬匹「為西南蕃之最」，「牛馬遍點蒼（山）」，很多人家「仰此為衣食」。

大理戰馬，得到宋高宗讚賞道：「但仇當其馬價，則馬方至，用益騎兵，不為無補也。」對於大理戰馬，很是肯定。

對於鄰國，高量成更是積極提倡和平外交，搞好和南宋的關係。

南宋，別看打仗外行，可搞經濟建設很內行。在當時諸國林立中，南宋經濟仍高拔頭籌，不可小覷。

高量成當政，不斷派出使節，劃著小船，走向臨安，和南宋握手言歡，「慕義懷徠，願為臣妾」，並「求入貢及售馬」。宋高宗「詔卻之，不欲以虛名勞民也」。然而。高量成不氣餒，繼續申請，「復遣使奉表貢象、馬，詔經略司護送行在，優禮答之」，這樣做，既做到了感情投資，打開貿易之門，加大了兩國貿易量，1136年，大理國一次賣給宋朝戰馬一千匹，貿易量大得驚人。因此，大理國經濟迅猛發展，儼然成為西南一經濟大國，也成為一文明昌盛之國。

4

可是，高量成還沒來得及品嘗成功滋味，又出事了。

事情，仍出在三十七部，他們投降後，積攢力量，豎起旗幟，點燃新一輪狼煙，剛剛安寧沒幾年的大理，再次響起戰鼓。

高量成無奈，只有帶著部隊走上前線。

這次，他採用集中兵力各個擊破的策略。高量成掃瞄一番，最終選中打擊對象是三十七部中羅婺部，羅婺部強大，「雄冠三十七部，勢力僅次於段氏皇權」。打敗它，對其他弱小部落，起著極大的精神摧毀作用。

高量成的部隊，不去救助被三十七部圍攻的地方，而是直插向羅婺部根據地武定府。

這種打法，出乎三十七部意料。羅婺部更急，自己在這兒衝鋒陷陣，大逞英雄的時候，可別讓人抄了老窩。於是，羅婺部一聲呼喝，打馬上路，去跟蹤追擊去了。

高量成軍隊到了半路，埋伏起來。

羅婺部進入埋伏圈，面對明晃晃的刀槍，唯一的辦法，就是再次豎起白旗投降。

羅婺部一降，其他三十六部傻了眼，也再次無奈地交出武器。

一場暴動，就這樣煙消雲散。

世間事「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放在高量成身上，非常準確。

三十七部鎮壓後，他也隨之走下權力的寶座。因為，他的相位讓他侄子悄悄奪去了。

這個侄子叫高貞壽。

高貞壽有兵權，掌握的是警衛軍，有軍隊就是力量。因此，叔叔一走，在戰場上打得不可開交。高貞壽卻帶著兵進了宮廷，佔了相府，自封宰相，封爵「中國公」，挾天子以令諸侯。

高量成還不知道，得勝之後，旗幟招展，班師回朝。

到了陽苴咩城外，消息傳出，高貞壽已榮任相國。至於勞苦功高的高量成，可以退休，回封地楚雄頤養天年。

高量成很不高興，自己正值壯年，頤養天年，用得著嗎？

高量成在權力歧路上，開始了徘徊。

三十七部叛亂剛剛結束，國家需要和平，百姓需要安定。戰，只會傷及國家、百姓，甚至包括高家，和段家皇室的利益。

他騎在馬上，望著血海餘生的勇士，輕輕一笑，歸隱江湖，回到封地楚雄。

5

大理國百姓長吁一口氣，高貞壽也長吁一口氣。

大理人在權力鬥爭中，總是很人性的，分出勝負即可，事後，總會給對手以足夠的尊嚴。高家對待皇室是這樣，對待自己人也是這樣的。

退位後的高量成，仍得到很大的尊重。他仍出謀劃策，高貞壽恭恭敬敬聆聽，對的，就採納。錯的，也沒什麼。

回到威楚，高量成沒像其他人那樣無所事事。他腳踏實地，仍一如既往地為國家做事，為百姓做事

他首先開始建設德江城，以至於此地人煙輻輳，商販如雲。一時，「四夷八蠻，八方群牧，累會於此，部曲仇恨，到此冰釋」，大理國出現兩大著名城市，一個是大理國都陽苴咩城，一個是德江。

其次，加強百姓教化。大理是佛國，全民信佛，信佛之人，性情善良，恬淡退讓，和平寧靜。這，是大理歷代統治者追求的目標。為達到這個目的，高量成自己出資，在紫溪山廣建佛寺，「興修白馬，喜建伽藍，眾山蘭若，無不周備」。紫溪山最終成為一處風景名勝。紫溪山中原來「山林密茂，是賊巢穴，高量成於此創居，劈為樂土，建宮室、伽藍、藍若，賊散遠去」，不知是賊怵於高量成的威望，還是羞於面對這樣的君子，總之銷聲匿跡。

公幹之餘，高量成會背著手，慢慢在鄉間徜徉，到處視察，衣袋中裝著銀兩，看見孤兒寡婦、耄耋老人，或生活貧困者，就會掏錢贈送。《滇系》稱讚他道：「避位不仕，築城於雲南旅遊名勝楚雄德江村，優恤孤寡，教誨子弟，風俗翕然丕變，稱為彝中君子。」

其實，他何止彝中君子，簡直是中國歷史上的君子了。

因此，後人把高量成稱為「山中宰相」，和南朝陶弘景相媲美。

來源：摘選自作者博客，已獲作者授權。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