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藝術沾邊 》第67篇·麗薩是誰的女人

《蒙娜麗薩》，這幅一直被法國王室收藏的文藝復興藝術大師達·芬奇的名作，從1797年開始在盧浮宮展出。

油畫《蒙娜麗薩》（1503-1506）

達·芬奇作

巴黎盧浮宮

五百多年過去了，麗薩的額頭、臉頰和胸脯上都長出了皸皴皺紋，但她那笑容的神秘感卻絲毫不減，眼神中依舊透露著隱隱一縷幸福。1911年8月21日，《蒙娜麗薩》被一個在盧浮宮工作的義大利粉刷匠盜走。這一盜，恰巧趕上無線電商業化剛剛起步以及報紙大眾傳媒的黃金時代，於是在1911年8月23日，「《蒙娜麗薩》被盜」就迅速佔領了世界各地新聞媒體的頭版頭條，成為「世紀大案」。而長達兩年多的失蹤也使她的笑容愈發神秘。攝影再生產和印刷技術的革新使丟失的蒙娜麗薩一夜躥紅，從此成為世界上最著名的一張笑臉。於是，人們紛紛猜想達·芬奇為之畫像的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其實，這本不是一個問題。因為比達·芬奇（Leonardo da Vinci，1452-1519）略晚的文藝復興畫家兼藝術史家瓦薩里（Giorgio Vasari，1511-1574）早就在他撰寫的十六世紀藝術家列傳《藝苑名人傳》（1550）中記載說：達·芬奇在1500到1506年間回到佛羅倫薩，並為絲綢商人弗朗西斯科·喬孔多（Francesco del Giocondo，1460–1538)的新夫人作畫。這位夫人名叫麗薩·喬孔多（Lisa del Giocondo，1479-1542），所以在義大利文和法文里，《蒙娜麗薩》這幅畫也叫做《喬孔多》。

油畫《瓦薩里自畫像》，1550-1567

瓦薩里作

現藏於佛羅倫薩烏菲茲美術館

《藝苑名人傳》第二版扉頁，1568木版畫，瓦薩里作

佛羅倫薩絲綢商人弗朗西斯科·喬孔多，在1495年3月迎娶了他的第三任妻子Lisa Gherardini，婚後隨了夫姓，她就是麗薩·喬孔多，亦即藝史留笑的那位「蒙娜麗薩」。商人喬孔多和達·芬奇應該是相識的。據德國萊比錫大學藝術史家崔訥爾（Frank Z?llner）研究，麗薩在1502年十二月誕下第二個兒子，喬孔多在1503年四月特意新購了一所大宅院，為此，他很可能是口頭請達·芬奇為他的這位夫人畫像。1503年十月，達·芬奇又接到來自佛羅倫薩政府的一項更加重要的任務：為佛羅倫薩舊宮（Palazzo Vecchio）的市政議事大廳（Salone dei Cinquecento）繪製巨幅壁畫《安吉亞里戰役》（未完成，已佚），導致麗薩畫像中途擱筆。當達·芬奇於1506年離開佛羅倫薩的時候，帶走了這幅未完成的《蒙娜麗薩》。直到1518年，法國國王弗朗索瓦一世（1494–1547）買走這幅肖像，商人喬孔多大概從沒親眼目睹過這幅繪有妻子麗薩嫵媚笑容的畫像；正因如此，也沒有人會想到珍藏在法國王室里的這幅肖像上的女人，竟然是一位佛羅倫薩絲綢商的夫人。

佛羅倫薩舊宮的市政議事大廳

達·芬奇本人是一位筆耕不息的畫家，非常喜愛做筆記，但在他的筆記中對《蒙娜麗薩》卻隻字未提。加之瓦薩里的《藝苑名人傳》以擅編軼事著稱，所以藝術史家對他的說法始終存疑。有學者甚至認為，《蒙娜麗薩》根本不是為某位真實人物畫的半身像，而是達·芬奇對其心目中理想女性形象的描繪。

達·芬奇手稿集《大西洋古抄本》（摹本）

共1119頁，Pompeo Leoni收集

Mario Taddei複製

手稿真跡現藏於米蘭昂布羅修圖書館

直到2005年，瓦薩里《達·芬奇傳》的記載才被新發現的史料證實,他所說「蒙娜麗薩即絲綢商的妻子麗薩·喬孔多」，此言不虛。德國海德堡大學圖書館的一點陣圖書管理員兼日耳曼學家史萊希特博士（Dr. Armin Schlechter）在對館藏古籍善本進行編目時，在1477年出版的西塞羅《致友人書信集》（Epistulae ad familiares）中一頁書上，發現了一條特別的邊注，它是佛羅倫薩市政官員、馬基雅維利的助手奧古斯提諾·韋斯普奇（Agostino Vespucci）於1503年十月留下的筆跡。韋斯普奇在這段邊注里提到，達·芬奇當時正在創作三幅畫，其中之一就是為麗薩·喬孔多畫像，即《蒙娜麗薩》。

奧古斯提諾·韋斯普奇在1503年十月留下的邊注里

提到達·芬奇當時正在為麗薩·喬孔多畫像

西塞羅《致友人書信集》

1477，博洛尼亞

現藏於德國海德堡大學圖書館

奧古斯提諾·韋斯普奇的筆跡，1503

史萊希特博士是海德堡大學日耳曼學系中古高地德語專家傅辭教授（Prof. Dr. Lothar Voetz）的弟子。從1996年至2007年底，史博士一直在對海德堡大學館藏古籍善本進行整理編目工作。2005年，史博士將這個意義重大的發現發表于海德堡大學圖書館古籍善本展覽目錄上——《印刷的精美藝術》（Die edel kunst der truckerey）。但由於此書並非藝術史專業論著，因此沒有引起藝術史家和達·芬奇專家的足夠重視。直到2007年一月，德國西南廣播電台（SWR）對這個發現進行了一次專題報道，以及2008年二月，海德堡大學圖書館館長朴羅伯斯特（Dr. Veit Probst）發表了一篇題為《論<蒙娜麗薩>之誕生》的文章之後，史博士的發現才引起了學界的廣泛關注，並被世界各大媒體紛紛報道。

海德堡大學圖書館古籍善本展覽目錄《印刷的精美藝術》，2005

那麼，留下這段神秘筆跡的奧古斯提諾·韋斯普奇（Agostino Vespucci）究竟何許人也？這段邊註上又具體寫了些什麼內容呢？且聽下回分解。

下期預告：未完成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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