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和他的煙癮
今天是父親節。
說我爹之前,我要先說說我媽。
我媽兄妹8個,她排中間,爹不疼娘不愛的那種。
這輩子上過半天學,剛學了aoe就被我姥姥趕回家帶我那4個舅舅了。
對於學校唯一的印象也不太美好——
「中午老師煮了一大鍋麵條,我們一下給擠翻了,我在地上抓了半截子,吃得可香。」
沒上過學,不妨礙她是個聰明人。
比如我們家賣東西,她只多收錢,從來沒算賠本過。
我媽的語言表達能力更是杠杠的。
比如說,我小時候總是臨睡覺再寫作業,我媽也不管。
我蹲凳子上,一邊哭一邊怨她,為什麼不讓我早點寫??
我媽就說:「有的人呀,白天溜溜噠,黑天補褲衩。」
意思是我不幹正事。
再比如她吐槽我爹的煙癮,就一個句子,非常犀利——
「你爹,一天就用一次打火機。」
可不是嘛,早上起來,點著煙,一根續一根。
吃飯喝水怎麼辦?
先放一邊呀!
我對我幼年深刻的記憶是——我爹吸著煙抱著我。
「滋」燙到我胳膊,我嗷嗷哭。
他起初還裝得像個慈父,哄哄我,一會兒就煩了。
「滾,就燙了一下,哭什麼,找你媽去!」
寫到這裡,我低頭看一眼當年的疤,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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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是個標準的嚴父,虎爹。
他有一張黑臉,表情巨臭。
只要他在家,我們兄妹仨都像吃了啞葯,盡量用手語溝通。
他嚴厲到什麼程度呢?舉個例子吧——
晚上七點新聞聯播開始到焦點訪談結束這期間,家裡不允許有任何聲音影響他看電視。
真真是,一個屁!都不許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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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夏天,月色特別好,大月亮明晃晃的,我媽說咱們玩老鷹捉小雞好不?
我爹當老鷹。
我很少和他一起玩,所以我感到十分新奇,我就留神盯著我爹看。
他也好久沒有與民同樂了,太洒脫太隨性了。
「咣」,他撞牆上了。
我們兄妹仨一個屁都不敢放,都在心裡憋著笑。
他非常生氣!
「不玩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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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家裡就出了一件大事,我爹住院了。
他住院那天是星期六,我背著書包走到廠子門口就感覺不對。
很多人在小聲議論我。
然後我看見我媽穿了一隻鞋子跑出家,我舅媽癱在地上說對不起我們。
我二哥放學回來,接到電話也趕到醫院去了。
沒有人管我,門口的嚼舌頭的老娘們假惺惺地摸摸我的頭就回家吃飯了。
我坐在屋裡,屋裡很冷。
我爸是個爛好人,他收留了我那個有精神病的大舅,讓他住我們的新房子。
大舅發狂不認人,用鐵鎚砸爛了我爸的顱骨,萬幸的是遇到了熟人,及時送醫院了。
我還是照常去上學,我媽永遠不在家,我大哥在石家莊上學,我二哥那年高三。
我奶奶來許昌照顧我,每個周日,她帶我去醫院。
公交車票價一元,我奶奶把我推到售票員面前,說這個小姑娘要去醫院看她爸爸,便宜點,便宜點。
我在重病監護室看到我爸,他嘴唇很乾,頭髮都被剃掉了。
我媽蹲在牆角,床下擺的全是白色的盆盆罐罐。
我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他們說你叫你爸呀,你叫他呀!
我姑坐在一邊,用棉簽沾水,給我爸濕濕嘴唇。
我像個傻子一樣站在一邊,什麼都說不出來。
護士喊:「人太多了,都出去。」
我媽抬起頭,凄涼地跟我說:「你回家學習吧。」
我跟著大人退出來,我看著我哥,突然知道了什麼叫親人。
後來我爸慢慢好了起來,我們花光了所有積蓄。
機械化生產作業也逐漸取代人工作業,我爸把搬運隊解散了。
我爸沒有了收入,我們也就沒有了經濟來源。
兩塊錢一盒的老黃皮也很少抽了。
我媽回周口背了一口袋紅薯干,那年我們喝的粥里有幾顆米,還有很多紅薯干。
下雨天,紅薯干長了暗綠色的霉斑,用手摳掉,還是要吃的。
等我們經濟條件好起來後,我媽堅持說,當年吃紅薯干是為了健康。
我爸嘗試賣木板,沒有出路。
後來狠狠心把唯一的房子賣了,做了民用建材生意,日子慢慢好過起來。
我爹33歲有了我,我媽說我爹特別想要個女兒。
我滿月的時候,他買了一架子車西瓜,那年西瓜貴,快4毛了。
我大一放假回家,忽然發覺他的頭髮都花白了。
時間真是很無情,那個揮舞著皮帶,追著打你的人,也會有兩鬢斑白的一天。
我爹這輩子沒別的愛好,就喜歡吸煙。
出國回來,我在北京的免稅店給他買了一條薄荷爆珠味的萬寶路。
當然也給他買了別的禮物,他對煙情有獨鍾。
那天正好我爺爺也在許昌,他們爺倆一人一根,蹲在暖陽下。
「滋兒滋兒」地抽著。
歲月靜好。
父親節送什麼禮物?
現在我兩個哥都結婚生子,安定了下來。
我的工作也穩定住了,雖然跟我哥比是賺得少點,但是能養活自己了。
送給我爹的禮物就是讓他少操心,跟他孫子孫女玩得開心吧。
現實點的禮物就是,每個周末能提著他愛吃的豬蹄子,豬尾巴去看他。
以及,多賺點,給老頭兒買點好煙,比如爆珠的萬寶路。
就這吧!
也祝福天底下的父親,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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