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父輩叫八路：父親節，元帥子女的記憶何止催人淚下？

第一軍情特別推薦：今天是父親節，第一軍情刊發這篇文章，獻給三位偉大的父親。80年前，他們和他們的戰友們剛剛經歷長征，就站到了抗擊日本侵略者的最前沿，捍衛民族獨立最堅定，維護民族利益最堅決，反對外來入侵最勇敢，砥柱中流，力挽狂瀾。他們是勇敢的戰士，是統領千軍萬馬的戰將，也是慈愛的父親。他們的父愛如同他們對於這個民族的情感一樣，深沉而又博大。

第一軍情作者：朱玉、白瑞雪

我們面對的，是以往編在歌曲里，讓人們傳唱的名字。

八路軍一一五師、一二O師、一二九師三路大軍，如擰成一根繩索的三股力量，這根繩子做成的絞索，最終套在了日本鬼子的脖子上。

抗戰時期的羅榮桓。

羅榮桓——羅東進

羅東進，生在1939年八路軍一一五師東進山東前夕。

雖然父親在一一五師是個大官，但那時也沒有什麼特殊待遇。直到4歲多，羅東進還不長頭髮，不會走路，典型的營養不良。

那時，一直寄養在老鄉家的羅東進第一次見到了白面煎餅，但他不敢吃。孩子吃過的最好的東西是紅色的高粱面煎餅，還有就是穀子和稗子合在一起做出的煎餅，他還不認得白面那雪白的顏色。

後來，羅東進見到了多年未見的父親，他認生，也怕那個鬍子長長的人——羅榮桓發誓不消滅日本鬼子不刮鬍子，硬硬的鬍子扎得兒子生疼。

羅榮桓是一個善於思考的人，1941年，日偽出動5萬餘人對沂蒙山區進行「鐵壁合圍」大掃蕩，時任一一五師政委的羅榮桓率3000餘人，從沂南留田巧妙地穿過敵人三道封鎖線，以不費一槍一彈，無一人傷亡的代價，勝利突出敵人重圍。

對「敵進我退」這種戰略戰術，羅榮桓也根據山東根據地當地的情況，有自己的靈活處理。他形容山東根據地的狹窄地形：「一個子彈能打穿，退？往哪兒退？」

所以山東根據地有一種羅榮桓創造的「翻邊戰術」：敵人打過來，八路軍打過去。

羅東進童年的殘存記憶，一大部分是與父親的身體有關的：羅榮桓的腎臟那時就出了問題，新四軍陳毅軍長派來了泌尿科專家羅生特為他診治，診斷結果是羅榮桓的腎臟可能長了東西。

攻打重鎮臨沂的時候。醫生堅決不同意羅榮桓上前線。心疼丈夫的羅榮桓夫人沒法阻止他往前線沖，只能暗示警衛員和馬夫躲起來，羅榮桓生氣了，羅東進第一次見到了父母吵架。

臨沂最終打下來，用的是巧辦法。八路軍把地道挖到了臨沂城下，把炸藥放在棺材裡推進了地道……

羅東進生平第一次進城，看到了電燈。警衛員把孩子舉起來，對著發光的燈泡，讓只見過油燈的羅東進「使勁吹，吹滅它！」

那是1945年8月以後，一個6歲的中國孩子，因為這種方式，記得了日本投降的那一刻。

抗戰時期的賀龍。

賀龍——賀曉明

賀曉明又一次帶著女兒來到了盧溝橋。

女兒站在橋上，凝望著昔日的宛平城外，「日本鬼子是從那邊來的嗎？」

賀曉明威風凜凜地回答：「狗日的就是從那邊來的！」

一句話，透出了賀曉明骨子裡面的東西，那是我們熟知的賀龍氣質。

忻口戰役後，賀龍任師長的一二O師在雁門關設伏，擊毀日軍運輸汽車100多輛，斃敵500多人。

1939年9月，一二O師主力部隊至陳庄地區進行休整。日軍水原義重少將調集其全部兵力共1500餘人向陳庄進犯。

陳庄戰鬥歷時6天5夜，擊斃水原義重少將以下日軍1280餘人，一二O師僅鬼子的長槍就繳獲500多支。

長大後的賀曉明到了陳庄。她看到了大樹上至今還密布的槍眼。

也是在陳庄，賀曉明看到了真正意義上的掃墓，她學了當地老鄉，拿了老鄉掃炕的掃帚，慢慢地在陳庄殲滅戰紀念碑上祭掃。老百姓沒有忘記賀龍，也沒有忘記在陳庄灑下熱血的584名八路軍指戰員。

籃球隊是賀龍手下的幾件寶之一，他們進行「雙打」——邊打鬼子邊打籃球。有許多次，日本鬼子都快到了，籃球隊還在生龍活虎地比賽，老鄉告訴現在都替當年的父親捏一把汗的賀曉明：「不怕，老總心裡有數。」

賀龍的體育愛好對打鬼子頗有幫助。1939年夏，冀中平原連降大雨，太行山洪水下泄，日本鬼子企圖利用大水消滅八路軍，掘開滹沱河、子牙河等，但是被老百姓稱為水龍出身的賀龍本來就喜歡水，他立即下令開展全軍性的游泳活動，一二O師成了「水上飛」。

賀龍是南昌起義的總指揮，建軍節這天後來也就成了賀家的家節。

每年7月31日晚的聚會，賀曉明都卡著表：「現在，朱老總該請客了，鴻門宴開始。」——以幾十年前的南昌起義時間表計算。

有一個固定的程序，誰都不會忘。所有的人一見面都會以這樣的方式互致問候：

「口令？」「山河統一！」

抗戰時期的劉伯承。

劉伯承——劉太行

劉太行是讓他的徐向前叔叔一路從太行山背到延安的，那時他才一歲多。

劉伯承給兒子取名時「就地取材」：孩子生在太行山，在家裡屬太字輩，太行山是八路軍總部，爸爸是八路軍一二九師師長———乾脆，叫太行！

劉太行生在1940年百團大戰正酣的時候。他只記得小時候的自己拖著爸爸百團大戰時得的獎章，在院子里飛奔。

父親去世了，劉太行才突然明白過來，他想知道抗日戰爭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想明白自己的父親。

於是，他上路了，沿著父親打仗的地方。

抗戰伊始，劉伯承便運用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組織部下夜襲陽明堡機場，把24架日軍飛機炸得稀里嘩啦。1938年，劉伯承運用「攻其所必救，殲其救者」的兵法，佯攻黎陽，再在神頭嶺將日軍救援部隊1500餘人伏擊殲滅，又率部取得了響堂鋪伏擊戰的勝利，400多個鬼子倒在一二九師的刀槍下。

劉太行也從老鄉嘴裡知道了八路軍及父親曾經的艱難。1942年，幾萬日軍對八路軍總部和一二九師司令部所在地進行掃蕩。

對那次掃蕩，劉伯承是有一定準備的。他事先預料到日軍在百團大戰中吃了大虧，必然會報復。他沿著事先偵察好了的突圍路線，帶著黨校800多名幹部，從敵人的包圍圈裡突圍出來。

事後幾十年，劉伯承卻帶著一絲後怕：「那麼多幹部，都是黨的寶貝，他們死了我怎麼交代？」

劉太行幸運地在延安長大。他還記得與妹妹拿了父母的津貼買西瓜，兩個孩子一個閃失，眼睜睜看著西瓜滾到山下……

但比他小一歲的妹妹劉華北卻沒有見到抗戰勝利的陽光。在日本投降前兩個月，老實、不太愛說話的小姑娘，在延安保育院里，被半夜裡闖到窯洞里的壞蛋謀害了。

劉伯承終生覺得對不起死時僅僅5歲的女兒。可他從不提起。只是在臨終前偶爾清醒的時候，老元帥對夫人汪榮華說：「我太對不起大女兒了，沒有把她養大。」

關於父輩的記憶：那份情感如大山

無論是劉太行、羅東進，還是賀曉明，出身於軍人家庭的他們，後來都當過兵。

因此，他們對父親的感情，既是兒女對父親的親情，又有士兵對元帥的崇拜。這種親情和崇拜，因歲月的流逝和父親們的離去，變得更加綿長。

他們沿著八路軍的三條戰鬥路線，找到了父親曾經的故事，也尋找到了一段由千萬個別人的父親共同組成的歷史。

作為元帥的子女，難道沒有親耳聆聽父親講講戰鬥故事？

羅東進說，父親幾乎從來不提自己的事，看了別人寫的回憶文章都會發火：「為什麼寫我？死了那麼多戰士！」

賀龍對孩子們說，我要抽一個假期，講講你們老子是什麼樣的人。但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文革」就來了。1966年，賀龍把上大學的女兒送到樓梯口，那就是父女相見的最後一面。

也是在1965年，劉伯承元帥雙目失明了。這個為全中國獲得光明打了一輩子仗的老軍人，從此陷入了21年的黑暗之中。

凡兒子出差，無論去哪兒，回來後劉伯承都會問：「涉縣情況怎麼樣？莊稼長得如何？」河北涉縣是一二九師師部所在地。

劉伯承去世後，親人們把他的骨灰分成了5份，分別灑在大別山、淮海戰場、南京、他的家鄉重慶開縣和河北涉縣。在涉縣，繼劉伯承之後，陸續又有5位將帥的靈骨陸續安放在山上，元帥和將軍埋骨處從此改名「將軍嶺」。

劉伯承失明後，老想跟兒子聊聊天，可劉太行一是忙，二是嫌年老的父親絮叨，不想陪父親……

這是劉太行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談到這兒，劉太行，這位曾經的空軍少將一手捂住臉，另一隻手在空中胡亂揮動著：「不說了！說起來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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