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往事·時空漫筆》心中那酸辛不已的記憶碎片……
《往事·時空漫筆》
文/葉子
人生畫面，猶如一幅粗糙不堪的鑲嵌畫，其美妙之處全在遠觀。
——叔本華
所以，對我，您不必太好奇……
不要再說我像誰誰誰了，不要再說誰誰誰像我了，我就是我，一個平凡而真實的自己，一個喜歡把心緒變成文字的人。前面在《我——隨筆》一文中，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所以，我不喜歡總有各種各樣無端的詢問，看過此篇，若還好奇，請免開尊口，望君海涵。
總有人問我：「你是作家？」「不是！」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但我喜歡文字，覺得它遠勝於我的生命。因為我喜歡把心中的真情實感老老實實地通過鍵盤轉化成文字。或許某些文字你會覺得很愜意，那是因為你有一顆敏感的心；或許你會覺得某些文字觸動了你的某一角落，那是因為你有一雙敏銳的眼睛；或許某些文字震顫你的某根神經，那是因為你我之間有絲絲牽連的靈犀；或許某些文字你覺得朦朦朧朧，那是因為你我之間隔著一層互不了解的紗帳，此時，不需我去解說，您可以從文字里找到答案，當然也可以揚長而去。
其實，生活問題和代數題不同，有時，一個問題會有多個答案，甚至根本就沒有答案；如果你一點都沒看得懂，那就恭喜您了，您一定是位單純可愛的好朋友；如果您只是匆匆來去的過客，小舍不華美，但是菊茶一杯，清酒一盞，敬請享用······說實話，我不喜歡逛空間，因為我一怕驚擾主人，二怕主人的熱情要求——請朋友留下「痕迹」。
因為有時是沒時間，有時是真的無話可說，如若違心說些虛假的話，又有失我做人的原則，如若只是「范范而言」，又有失真誠，如若不留痕迹，又有失禮貌······無奈，只有敬茶謝罪，希望曾被驚擾的朋友不會介意。因此，我從不會介意來的朋友是否留「痕迹」，但留痕迹的朋友，我卻會很在意和感激······
因為我的文字並非是為大眾而寫，大都是寫給自己或者某位或者某些人的，所以，我絕不會要求來的朋友非留痕迹不可，更不會差強人意的索取朋友的墨寶······
一片皎皎空白、一個驚鴻艷影、一杯暖融融的熱茶、一句親切問候、一份誠摯的祝福······同樣都代表著殷殷的真情實意，我都會敬重珍惜！因此，凡來小舍的朋友，敬請隨意······
總有人問我：「你是編輯？」「不是！」我此時會啞然失笑。我只是在時間允許的情況下，盡量讓自己的文字匹配上心儀的圖片和音樂，僅此而已；也有人問我：「你是導演？」「不是！」我只不過是個好高騖遠的唯美主義者和理想主義者，或者說是個為了追求完美而不惜一切鑽牛角尖的倔強之徒，也可以解釋為強迫症患者。其實，這些職業也正是我異常喜歡而夢寐以求的，只可惜今生已無緣矣！
總有人問我：「你是詩人？」「不是！」我悻悻而笑，我的古詩是不合平仄韻律的，只是重了「真」與「情」二字！喜歡詩書只因自小受先父影響，但可惜的是家父壯年早逝，遺留給我的除了那零星的詩卷碎片，便是斑斑駁駁的美好記憶，常常像深秋的冷雨一樣，在黯夜的夢中隨風飄蕩······
也有人問我「你喜歡繪畫？」「是，忒喜歡！」每每想起，我即會酸辛的微微一笑，默默的回味著生活中的七滋八味和色彩世界的三色五彩，繽紛的思緒就會泛濫成災······自小受母親的影響，潛移默化的就喜歡上了繪畫，但苦於種種難言之隱，終歸放棄了苦練七八年之久的心儀之事，讓夢想擱淺在了人生的第一個十字路口，此後十數年來，也只有在暇隙間朝思夜想的份。
對人生而言，最快樂的事也就是與書為伴，與畫為友。讀書、繪畫，與其說痛並快樂著，不如說是激越彌補酸辛、樂而忘憂著······
繪畫源於母親的影響和調教，因此，喜歡繪畫，只為內心的一種渴求。母親曾是多災多難歲月中普普通通的純正的人民教師中的一員。一邊艱辛的干著農活，一邊堅強的精心撫育著幾個孩子，一邊專註的為教育事業無私的奉獻著青春與熱情……
對於這一職業，現如今似乎與「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已不甚相稱，說起來似有另一種味道，但那個時代的他們，卻是實至名歸。儘管如今的收入與付出仍不成正比，致使社會上出現了種種「莫言」的現狀，但每個人都設身處地的想想，原因也只有一個：是社會這一大環境改變或者說是逼迫了眾多人的觀念和似乎不合法律和道德的做法······不得已而為之吧！
但是，母親他們那個年代的人根本就沒去想什麼正比與反比，只是一味的苦幹，只是為了下一代孩子們，為了國家的未來而嘔心瀝血著······尤其是有些像母親一樣，本來有很「體面」的工作【她原在縣文化館上班】，但聽說鄉村嚴重缺教師，就義無返顧的或者說是傻傻的付諸於行動了······其結果，一頭扎進去，卻在農村一口氣苦幹了三十多年的「民辦教師」！【「使得自己的孩子也跟著她遭罪受苦······」她的曾經的同事悵言！】
但是，至今我每每問起此事，她仍毫無悔意。的確，方圓幾里的百姓對她的好口碑，足以令她享用一生······【然而，或許只有我知道，她心中還是有不願提及的悔意的——因為曾經學過醫的她，在義務給鄉鄰的孩子們治療傳染病時，致使自己快兩歲的活潑可愛「最聰明」的孩子被傳染而夭折······】
因此，如有人對我說：「哦，你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我就會覺得是在諷刺我，儘管我每日也是在憑良心做事，但比起她那種種我從小就耳聞目染的事，真的很是慚愧！如果有人說：「那你可是桃李滿天下呀！」我就會覺得是在不著邊際的恭維我，因為比起母親，我的學生還不如深山野林的一兩顆野酸棗······
其實，此前我從沒寫過有關母親的文字，因為我覺得對於她自身的磨難與才華，對於我內心深處的崇敬與感激，不是我的文字所能詮釋得了的······因此，我一直不敢寫！即便今天有所涉及，也只是滄海一栗······
母親是我真正意義和形式上的老師，因為我上小學三年級時，她就是我各科老師的總和。包班！這個詞，或許很少人知道，其實就是一個班的所有課都由一個老師來教。更甚的是我母親一個人包了【二年級、三年級】兩個年級的兩個班，這叫複式班，呵呵，我每次給女兒講此事，她就好奇的睜著明亮的眼睛，像聽天書一般。
兩個年級兩個班在一個大教室【當時還兼村裡的會議室】上課。記得課桌是用泥巴糊的，也不知內部是磚頭還是石頭蛋兒。板凳是從家裡自帶的，有些孩子的「板凳」很是特別，直接就是個樹樁，或者是三兩個爛磚頭，甚至還有直接坐地上的，因為課桌本來就不高，大概一尺多些吧。教室是雙扇木門，也已不具備其用途，左面一扇門下面的大洞足以讓孩子們個個輕鬆自如的鑽來鑽去。
大門左右兩邊是兩個木製的笨笨的格子窗戶，窗戶上是母親用正反都寫滿字跡的作業本廢紙糊制的，而漿糊也是母親在家自製的。我好喜歡看母親製作漿糊，只見她微微的笑著，用筷子輕輕地攪拌著白嫩嫩的麵糊，直到粘稠而散發出香香的味道來，我之所以喜歡看她製作漿糊，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每次做完後，鍋底最下面又焦又黃的美味佳肴足以讓我一飽口福，覺得比現在女兒愛吃的「樂事」都夠味！因為那是一種驚喜，一種激動，一種興奮，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遇到陰雨天，無情的雨就打濕了窗紙，藍色的墨跡和紅紅的批文被隨意軟化擴散，相互交融，濃的淡的，深的淺的、大的小的、奇形怪狀的形成斑駁陸離的抽象畫······冷颼颼的秋風一吹，便賦予了那些畫靈性的動感······常常，我把視線滯留在浸著母親那顆火熱的愛心的窗紙上，久久的凝視著，直到一雙嗔責的目光向我射來時，才將思緒戀戀不捨的拉回課堂······
門左邊的窗戶下，放著母親的辦公桌，那就是她的「辦公室」，倒不如說是辦公地點更合適。粗陋的桌子有三個抽屜，中間的還有一把銹跡斑斑的鐵鎖，但記憶里似乎並未被母親物盡其用過，桌面上還遺留著幾片頑固的烏黑色的油漆，雖無光澤，但總是一塵不染。上面整齊地擺放著一摞摞作業本，儘管都是反正面都用過的，但依然整潔。
二年級的三十多個孩子們面朝西牆坐著，正面是一個大大的黑板，其實一點都不黑，上面總是白花花的，坑坑窪窪的，無論怎麼用勁擦都擦不幹凈。三年級的二十多個孩子面朝東牆坐著，面前掛著一個木製的小黑板，版面平了些，但也是白瓜瓜的擦不幹凈。
上課後，母親總是先讓我們三年級的孩子做小黑板上早已準備好的數學題。她則在教室的另一端教二年級的孩子們上語文課，教完他們，布置了作業，就走過來檢查我們的作業情況，然後就教我們新課。教完我們新課，布置了作業，又去另一端······
就這樣，周而復始，循環往複，她一直是這兩個班兩個年級的教，直到有一天，也就是我上五年級那年，學校來了一位姓阮的「軟」老師，一位帶著一對十七八歲但無所事事的雙胞胎女兒的老太太。據說，文革時，她與丈夫都被打成右派，丈夫沒能幸免於難而不幸離世，她獨自帶著兩個女兒去了偏遠的山區，後來複了職，被分配到此。
她的到來，終於解脫了母親的困苦······記得這個「軟」老師總是被調皮的孩子「欺負」，一則，據說神經不太正常，是因為在災難的年月受刺激太大了；二則，或許是年紀真的大了的緣故吧。總之，這些已記不太清楚了······
小學最難忘的是音樂、體育和美術課。因為，這三科是二、三兩個年級一起上的，而且也只有母親教的班級有這樣「中規中矩」的課，在那個精神世界貧瘠的時代，孩子們無疑是樂壞了，記得當時有個「笨小孩」在三年級連蹲三年，原因就是喜歡上音樂課……
音樂課上，母親用她那「破舊」但明晃晃的口琴吹奏出了動人心魄的《友誼地久天長》《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等樂曲；用她那光溜溜的葫蘆絲吹奏出了攝人心魂的《月光下的鳳尾竹》《紫竹調》等旋律；她不僅能用圓潤動聽的嗓音教孩子們唱中外名曲，還教孩子們邊表演邊唱河南豫劇······往往引得附近的去田間勞作的村民駐足趴在窗戶和門框上探著身子看「熱鬧」······哦，快樂時光，怎能忘！
體育課是母親唯一可以「休息」的課，有時，她會「利用我」教孩子們演戲和跳舞【在家先教會我，然後到學校由我教給其他孩子】，這個時候，她就微笑著坐在那把吱吱呀呀的破竹椅上，溫和的看著孩子們瘋玩······除了這些，就是丟手絹、老鷹捉小雞、數星星等平常的遊戲，其他好像沒什麼啦······
美術課，是我最喜歡的課，那是因為我可以盡情的用到母親在市裡講優質課【想想現如今的所謂的優質課，真是不可同日而語】獎的大大的一盒珍奇的油彩棒，平日里是沒有機會用的。但因有一次我在孩子們中間張牙舞爪的大肆炫耀傑作時，被母親看到，平時很溫和慈愛的母親那一天卻異常憤怒，在外一向「給足我面子和自尊」的她，那天卻鐵青著臉當著所有孩子的面，惡狠狠的批了我一頓，然後就不再允許我動那盒油彩棒了。
記得那是第一次也是唯獨的一次被母親當眾斥責，我當時覺得自己真是顏面大掃，下午說什麼都不去學校上課，母親也沒勉強，就讓我自己在家呆了半天，晚上給我談了大半夜······自此，我懂得了做人最基本的一個品性，就是謙遜！
小學畢業，理所當然的考上縣重點中學，背井離鄉，開始了寄宿式的學校生活。此時，好多與我年齡相仿的孩子，已經開始分擔家庭的重擔了，有些年齡大的孩子已經成了家庭的主角。而母親卻拼盡全力的讓我繼續上學，儘管當時家裡條件並不好，尤其是父親去世後，母親仍沒放棄要每個孩子都最大可能的接受良好教育的初衷。
初中時活潑好動的我參加了校體訓隊，以籃球為主，這也是我鍾愛的，可以說與繪畫相比，是不相上下的，因為此後的數十年間，時常還在夢中「三步上籃」……其間，與其說我遇到了一位好美術老師，不如說是良師發現了酷愛繪畫或者稍有靈性的我，就這樣，正式「拜師學畫」了······可憐的老師，在文革時，妻兒都迫不得已與之脫離了關係，他一直孑然一身的辛勤工作著，辛苦生活著······
我上高一的下學期時，驚聞他因心臟病而不幸離世。當時聽到此消息，心中萬分悲痛和深深的愧疚······因上高中後，竟沒有看望過他一次，只是寫了幾封信而已，常常拿起我那被他用水彩暈染過的黑白照片，眼淚就簌簌而下······
自從上高中後，我就跟著當地一位很有名氣的年輕「畫師」進行正規化訓練【當然，這是收費的】因此，就連節假日也沒時間的去看望他老人家。直到他的離世，我也沒能看望他一次，曾經對我那樣的好，不但無償的教我學畫，還時不時的給我做好吃的送到宿舍，還無微不至的在學習上生活中關心我、照顧我······此時此刻，我的淚又來了，儘管已時隔二十來年，現在想起，仍歷歷在目······
在我這半生中，令我感激的人真是太多了。
有強忍著病痛依然給高三孩子無償補課的英語老師，【最令人痛心的是，那個冰天雪地的早晨，在他去學校的路上卻橫遭車禍······記得那天天氣特別冷，大地全被霜雪所凍，樹上全掛著練白的冰凌，世間萬物彷彿都在默哀······】還有默不作聲以「免交」為名替我出學費的語文老師，還有慈愛與威嚴並存待我若父的數學老師，還有剛畢業就當班主任親近若兄長的物理老師，還有那些與我同生死共患難的畫友，那些不分彼此的閨蜜······
往事如風，聲聲在耳畔回蕩，這些人間真情絕非三言兩語說的完道的盡的……然而，這些真純美好和悲痛蒼涼的記憶，只能深深的鐫刻在腦海深處······我如今的世界，除了現存的軀體，剩下的只是荒原上漭漭的空白！
也正是那些與我息息相關的愛，才使我在以後的日子裡用愛用寬容對待一切的一切，才使我在生活中時時刻刻自然而然的流露著真誠與善良，才使我始終保持著一顆純真、質樸與剔透的心。
因此，儘管我常說自己不喜歡這個職業，但是，在行動上，我無愧於此，因為，我做到了「敬業」。儘管我沒充裕的時間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例如我鍾愛的繪畫，寫文章……但是，在內心深處我無時無刻不惦念著他們，一直在等待著與之重逢的機會，期盼著能有「樂業」之時······
——冰涵2012-11-10凌晨於驛
懂了母親，明白了怎麼做女兒；重溫了記憶，領悟了情真與感恩；再現了生活，原來自己才是真實的命運與靈魂的畫者。
——平常【留言精選】
TAG:葉子微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