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耀根《老柳樹的哲學(外一章)》
老柳樹的哲學(外一章)
文/程耀根
三月的太行,綠蓋四野;北方的武當,桃花滿山。
我等「民協」一行,應武當山景區桃花節之邀,來到這道教名山,武安古武當。
古武當山,據說是「北頂老爺」真武大帝成道的發源地,也是道教全真派太級宗師張三丰的始修之所。景區老闆大力挖掘並弘楊道教文化,開發旅遊資源,使這裡聲名大振。近年來又舉辦了桃花節等活動,更使古武當山人氣大增。
說起這裡的桃花,也許並不是你想像的萬山紅遍叢林盡染,但大山深處的桃花盛開,不論多少,都是別具風格,很值得一看。
我的同伴多是想像力豐富的藝人,不用說鮮艷欲滴奪人眼球的山桃花,任何一處不起眼地方,都可能成為他們的絕佳風景。然而遺憾的是,我那天沒有什麼好心情,心裡老想著昨日工作上一件不順心的事,因此視覺聽覺觸覺均發生障礙,無論雄偉的大山,和煦的春風,盛開的桃花,啁啾的百鳥,對我來說都是熟視無睹了。
那山,不愧為武當山,那道,不愧為華隆道。爬上山頂,我們都已氣喘吁吁。
「老爺」廟裡,香煙裊裊,善男信女不畏山高路險,甚至兩縣爭鬥,無不為了求得「老爺」的賜福。
同伴們大多給「老爺」 燒香磕頭,而我不燒香不磕頭,卻去欣賞塑像的藝術,追溯碑文的年限。無意間,在「老爺」的腳下,一棵老柳樹吸引了我。一是樹老皺巴,二是樹中空心,三是佝僂彎曲。這樹到底有多老,除了深深的褶皺,沒有年輪可考。同行的當地人說,這棵老柳樹至少也有200多年了。200多年,雖說不多,但能在這海拔1300多米高的山頂石縫間生存這麼久,已是不簡單了。它的體形猶如一個佝僂老人,從2米多高開始羅鍋,羅鍋了有3米多長。直立的身子中間,不知何年就已空了,裡邊堆積了說不清幾個朝代的塵土。樹的上身與下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直立的下身是老皮空心,羅鍋的上身卻是柳條伸展,春意盎然。我不禁浮想聯翩:高山頂上,貧土之間,竟然還有這麼頑強的生命。它的身材沒有武當山的雄偉,它的臉面沒有山桃花的艷麗,它的待遇沒有「老爺」的一點點。然而它什麼都不計較,該生的生,該死的死,苦在樹皮,笑在枝頭。這是一種多麼偉大的生命啊!聯想現實生活中的人,為什麼就不能和它一樣呢?名啊利啊錢啊權啊職稱啊優秀啊,陷身於多少憂慮與煩惱之間而不能自拔啊!道家始祖老子早就說過,「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的最高境界就是順其自然返璞歸真。老柳樹正是順其自然返璞歸真的典範。來到這道教名山,我們真該沾染點仙氣,好好學點道教了。你想,老柳樹能夠忍受貧寒,堅守寂寞,淡薄名利,笑迎風霜,不與群山爭峰,不與萬草爭食,不與百花爭寵,這不是道教君子的化身嗎?無情的歲月,已使它直不起身子,但向上的心理,仍蓬勃在枝頭。沒有人培土,自有山風傳送,沒有人澆水,自有天雨滋潤,沒有人頂禮,自有百鳥朝拜,贏不來讚揚的聲音,自有傲骨的胸懷,沒有什麼可以阻擋它的快樂與幸福。這不正是順其自然返璞歸真嗎?老樹無心,卻能青枝綠葉,人之無心,總能快活長壽,這不也是道的哲理嗎?有道是「壁高千仞,無欲則剛」。私心雜念過重,小肚雞腸做人,怎能擺脫那些無盡的煩惱呢。再回想我一路的不快,這豈不是「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嗎?想到這裡,我頓時輕鬆了。我不禁多看了老柳樹幾眼,你是這古武當山上最不起眼然而又最具哲學的一處風景。
下山的途中,我忽然覺得,天比來時藍了,雲比來時白了,空氣比來時爽了,草樹比來時綠了。山桃花有的含苞欲綻,有的口無遮掩,向我傳遞著萬種風情。武當山桃花盛開的季節,真是人間仙境啊!煩惱的來路耽誤了我多少美好的風景啊!我與老柳樹的邂逅,真是相見恨晚,或許是「老爺」的點化呢。總之,我是不枉此行。
最後,我想用「老柳說話」寫一首藏頭詩:老樹皮已干,柳條枝頭鮮,說盡人間事,話里藏機玄。
摩天嶺下原始村
對於考古學家來說,這個「原始村」也許不算古老,但對漸漸富起來的人們,尤其是城市人來說,它至少令你驚詫。
今年「五一」,全國各大景點人滿為患。有誰會想到,在這巍巍摩天嶺主峰腳下,莽莽蒼蒼的群山環抱之中,還隱藏著這樣一個「原始村」呢。
這裡沒有路,只有山羊攀登的足跡,如果不是繞道10華里,即使你是登山隊員,也只能面對懸崖峭壁,遙望縹緲小村而無可奈何。
「原始村」我之所以這樣稱呼它,就是在我有限的記憶和無限的推測中,它至少落後了幾十年。那懸崖上裸露無遺的何首烏,那半山腰碩大無朋的狼毒草,據說都有200多年了。那橫在小路旁乘涼的野雞,幾乎被踩住時才忽的一聲飛起,然後嘰嘰喳喳逃走。更有那綠樹掩隱、野花爭媚等無一不在向人展示深山的原始。
我們如痴如醉般在草花間的羊腸小道上蛇行,像潛水員一樣,時而露出「花面」,時而隱入「草底」。拽一把綠里透黃的大葉草,攥在手裡,涼絲絲的;截一根冬天留下的枯草棒,放到嘴裡一嚼,甜絲絲的;深吸一口氣,咽進喉嚨里,爽爽的。
更令人叫絕的,還是那地地道道的「原始」村落。那清一色石塊石板壘就的石屋石灶;羊圈驢棚,那不知是幾代人用煤油、松節、柴禾熏黑的屋牆、廚房;那拴著玉米穗子權當糧倉的根根木樁;那隨處堆放的柴草菜蔬;那或房頂或窗台上一紮一堆的柿子核桃,向我們掀開了一頁又一頁的原始畫面。
那裡的人,多是蓬頭垢面。幾個叼著旱煙的老者見了我們像見到了天外來客,一起聚攏過來。聽說我們要水喝,衣衫襤褸的村婦和幾位老者便憨笑著端來三碗混濁的白開水。這時,我們又好奇地看到:房下有一個小磨場,一頭小毛驢蒙著眼睛繞著磨盤不知白天黑夜地拉磨。磨面的是一位穿大襟襖系著布鈕扣的瘦削女人。看我們在上邊,抬頭一笑,說了聲「來了,喝水吧」,又去忙乎磨上的事了。
這時我端起碗喝了口水,稍有些泥土的味道。我知道這裡的水來之不易。山裡人寧願讓你吃飯也不願讓你喝水,正是這個道理。果然,
我們看到,遠山窪里,兩個小姑娘正抬著一桶水艱難地上行。等她們到了我們跟前,看著她們氣喘吁吁的樣子,山貨老闆掏出5元錢說:「就算是我們喝水的錢吧。」小姑娘搖搖頭,笑著說不要。老闆硬給,老婦人說:「你們拿起來吧,我們不花錢的。」是的,你想,一個十幾戶人家的小村,連個小賣部都沒有,他們幹啥花錢呢?一年四季,自給自足。糧食是玉米穀子,蔬菜是土豆南瓜,油鹽醬醋一般不吃。逢年過節,扛上玉米土豆,拎上點土特產,翻山越嶺,到鎮上換回白面醬醋和日用品……他們幾乎與世隔絕。
我們帶著深深的遺憾走了,「原始村」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我由此浮想聯翩:我同情它的貧窮與落後,我希望它能富起來,但又害怕它富起來。因為我看到一些自然景區因發現而開發,因開發而富裕,因富裕而破壞。它的原始如同它的貞操,完美無暇,原汁原味,可謂地球的處女。然而,隨著原始村村民的不斷外遷,人口質量的急劇下降,原始村也面臨著自生自滅的危險。它現在面臨的是,一怕開發,二缺保護,真希望能引起有關領導或有識之士的垂青,讓它健康地保持它的原始。
程耀根簡介
程耀根(筆名青竹),男,漢,1956年3月28日出生。河北省武安市伯延鎮人。
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邯鄲市作家協會理事、武安市民間文藝家協會常務副主席,武安市職教中心戲曲藝術部語文教師兼編劇,《武安職教報》編輯部主任、主編。
主要著作有:劇作《程耀根劇作選》;文集《槐卵豆》《野艾蒿》;長篇小說《補鍋匠》《夢逝愛河》;主編《武安職業教育志》等。上演本人編寫的戲劇劇目有現代戲《太行情》,古裝戲《霓裳淚》《雷劈不孝子》等。其中《太行情》被武安市職教中心戲曲藝術團演出九十餘場,場場轟動,尤其在2006年 武安市人大政協兩會上受到代表們的高度讚揚,現已製成光碟。2006年11月,該劇獲河北省文化廳第七屆戲劇節編劇一等獎。電影文學劇本《苦木飄香》2009年12月獲全國大學生村官電視劇劇本評選特別鼓勵獎。電影文學劇本《蜘蛛》已開機拍攝,《夢逝愛河》《苦木飄香》等正籌備拍攝。微電影《遲簽的手術單》《愛情泡菜》《一塊西瓜皮》等十幾部微電影已上映。長篇小說《補鍋匠》2005年至2007年,由北京視普文化交流有限公司買斷改編權。《程耀根劇作選》中部分作品已同演出部門簽約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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