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粹查封的1500幅「墮落藝術」，無辜怪老頭悲劇背「黑鍋」

知識 06-19

2010年9月，從蘇黎世到慕尼黑的火車上，海關檢查人員發現了一位奇怪的老人。在他身上沒有發現任何違法物品，但由於他隨身攜帶了巨額現金，引起了檢查人員的注意。

第十四屆卡塞爾文獻展中，德國新畫廊展出了一次「沒有古利特的古利特之展」。作品看似沒什麼聯繫，卻都指向同一個人：德國收藏家科尼利厄斯·古利特（Cornelius Gurlitt）。這個展覽牽扯出一個非常精彩卻令人遺憾的故事，因為按最早的計劃，今天在這裡展出的應該是古利特所收藏的1500幅曾被納粹查封的藝術傑作，其中包括莫奈、畢加索、馬蒂斯、夏加爾……為什麼要展出它們？為什麼又擦肩而過？首先要從這些作品被發現的那一天說起。

收藏家科尼利厄斯·古利特（Cornelius Gurlitt）和他在慕尼黑的公寓

軒然大波：慕尼黑藝術品搜查事件

2010年9月，從蘇黎世到慕尼黑的火車上，海關檢查人員發現了一位奇怪的老人。在他身上沒有發現任何違法物品，但由於他隨身攜帶了巨額現金，引起了檢查人員的注意。這個老人，就是收藏家科尼利厄斯·古利特（Cornelius Gurlitt）。

收藏家科尼利厄斯·古利特（Cornelius Gurlitt，1932-2014）

有關部門默默的跟蹤調查了他一年多的時間，在證據足夠充足時，2012年2月28日，檢察院的工作人員衝進了古利特的住所，一舉發現價格摺合約10億歐元的近1500幅藝術作品。其中包括眾多現代藝術大師：畢加索、莫奈、夏加爾、雷諾阿，囊括眾多藝術流派：印象派、表現主義、立體主義……一時讓人瞠目結舌。

古利特在慕尼黑的公寓

雖然他聲稱這些作品是他父親合法擁有的，但這批作品很可能是當年納粹偷盜而來，而其中的很多作品本來是猶太人的收藏。於是，檢查人員花了三天時間把這批作品從古利特中帶走，一一調查作品來源。後來經過與德國政府的協商，古利特同意將收藏品中的納粹贓物歸還原主。

古利特收藏中發現的弗蘭茨·馬爾克水彩作品，約創作於1911年

2014年5月6日，古利特在他81歲的時候去世了，他留下遺言，把這些作品捐贈給瑞士的一家小美術館「伯爾尼美術館」，調查原主的工作也要移交給伯爾尼美術館進行，原因是「德國一直在虐待我和我的父親。」

所以，古利特的父親是誰？這1500幅畫的歷史又是什麼？

「贓物」來源：老古利特與「墮落藝術」

這位「怪老頭」科尼利厄斯·古利特（Cornelius Gurlitt，1932-2014）出生於一個藝術世家。他的爺爺是建築家、藝術史學家，父親是位藝術經紀人，而他「收藏家」的名號，正要感謝他的父親，希爾德布蘭德·古利特（Hildebrand Gurlitt，1895-1956）。

希爾德布蘭德·古利特（Hildebrand Gurlitt，1895-1956）

20世紀20年代，希爾德布蘭德曾在建築領域頗有建樹，他在藝術上是個非常激進的人。在20年代，他策劃的現代藝術展覽中，作品囊括康定斯基、保羅·克利、弗蘭茨·馬爾克、愛德華·蒙克等現代藝術大師。

希爾德布蘭德舊照

在納粹眼中，所有的現代藝術都是「墮落的」，所以由於展出過「墮落藝術」，本來已經在藝術協會當上策展人的希爾德布蘭德被開除了。

30年代，希爾德布蘭德學會與納粹當權者配合，成為了「墮落藝術委員會」的四大經銷商之一。當時有16,000件被稱為「墮落藝術」的作品被納粹從博物館中徹底清除。其中的一些作品被當權者拿來舉辦了著名的「墮落藝術展」。

希特勒視察「墮落藝術」展

他們需要這四位藝術經銷商把這些作品銷往海外。有時，這幾個經銷商不會把自己的收購、銷售情況向上級彙報。於是，「口嫌體正直」的希爾德布蘭德有時把作品賣給國內的藏家，有時，就把作品變成了自己的收藏。

在蘇珊·羅納德的作品中，稱希爾德布蘭德為「希特勒的藝術盜賊」

希爾德布蘭德照片（左二）

1945年2月，希爾德布蘭德被美國陸軍當局俘虜，當問到這批作品時，他說所有的藏品和藝術交易文件都被一場大火給燒了。當局只從他那裡得到了115幅作品，但這些作品隨後被他證明都是合法取得的，所以又歸還給了他。

希爾德布蘭德收藏中的一幅馬克思·利伯曼作品（原作上標明這幅畫曾經屬於一個猶太人）

就這樣，這批作品成為了他的秘密收藏，隨後又留給了他的兒子科尼利厄斯·古利特。

就是那個說著「除了我的畫，我別無所愛」的怪老頭。

擦肩而過：卡塞爾與古利特

就在「慕尼黑藝術品搜查事件」過去一年後，2013年，被確認為14屆卡塞爾文獻展策展人的亞當·希姆奇克，打算藉助卡塞爾文獻展這個平台，向人們展示這些有黑歷史的藝術收藏。他堅持認為，像卡塞爾文獻展這樣嚴肅的國際大展，一定不會誇大事實、聳人聽聞，只會把這段歷史真實的展示給人們看：

「卡塞爾的展出將避免過度渲染。正相反，這些作品只會以一種平靜的方式被展示，完全中立，甚至可能只是按照創作年代來進行排序。人們得忘了他們腦中的藝術史知識，在這裡關注的只是這段收藏的歷史。」

在這位策展人看來，卡塞爾新畫廊將是完整展出古利特藏品的最佳地點。如果成功的話，這1500幅作品今天都會出現在卡塞爾文獻展中。

然而，就在14屆卡塞爾文獻展開幕前兩年，接受了這批收藏的瑞士伯爾尼美術館宣布，仍有500件作品的合法擁有者沒有被確認，所以它們將無法出現在德國卡塞爾。

於是卡塞爾文獻展，就這樣和古利特的藏品擦肩而過。

本屆卡塞爾文獻展新畫廊的另一件作品，來自藝術家Cecilia Vicu?a, （installation view, Neue Galerie, Kassel, documenta 14）

今天的新畫廊：「沒有古利特的古利特」

雖然古利特藏品沒有成功來到卡塞爾文獻展，但本次卡塞爾文獻展中新畫廊的展覽仍然瀰漫著一種反思歷史的氣息。每件作品都與戰爭、納粹或是掠奪有關。

藝術家瑪麗亞·埃希霍恩（Maria Eichhorn）帶來了一件作品《從猶太人處非法獲得的書籍》（Unlawfully acquired books from Jewish ownership）。

Maria Eichhorn, Unlawfully acquired books from Jewish ownership, installation view, Neue Galerie, Kassel, documenta 14, Maria Eichhorn/VG Bild-Kunst, Bonn 2017, photo: Mathias V?lzke

這個架子上的圖書全部來自於柏林國家圖書館，但無一例外，這些書籍都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納粹從猶太人那裡偷來的。沒錯，他們今天仍然在柏林國家圖書館的書架上。

這件作品與新畫廊的其他作品一起發生共鳴，從不同的側面讓人們感受到德國對歷史的懺悔與贖罪。比如在新畫廊的第二個房間中，展出了藝術家Piotr Uklański的作品「真正納粹」（Real Nazis, 2017），可以說是他早年作品「納粹」 (The Nazis，2000)的姐妹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