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一部明暗交織殘酷又浪漫的少年成長史

文/伍脊六獸特約作者：Leeeslie。

想必很多電影愛好者都聽過或是看過岩井俊二的《關於莉莉周的一切》，同有懸疑、犯罪等要素，這部影片卻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早其10年拍攝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的影響。

楊德昌導演用了大量紀實鏡頭，細膩翔實的為我們還原了一宗發生在20世紀60年代初少年殺人事件的始末。

張國柱、張震父子在影片里依舊扮演父子，張震的親哥哥張翰也在影片中扮演張震的二哥，金像獎及金馬獎最佳女配金燕玲出演小四兒的母親，身為出品人的賴聲川的女兒也有參演，便是正在快速成長，衣服扣子總會掉的小妹。若不注意或許會忽略掉飾演汪太太的蔡琴（竟然是楊德昌的前妻！），飾演小明表舅的金士傑，都是重量級的藝術家。

在影片之初，就已清楚明了的交代了故事背景「在特殊環境和時期的寶島，絕大多數人，為了一份安定的工作、為了下一代的安定成長環境來到這裡。然而，在這下一代成長的過程里，卻發現父母正生活在對前途的未知與惶恐之中。這些少年，在這種不安的氣氛里，往往以組織幫派，來壯大自己幼小薄弱的生存意志」。

影片中廣東話、上海話、類似北方的方言還有台灣腔，各種口音混雜，直接顯示出當時當地外省人與本省人融雜。

故事發生在1960年的夏天，社會動蕩，人心惶惶，每個人都顯得惴惴不安。

成長在那個時代的少年，日子沒有想像中的明媚，師德淪喪、執法人員的冷漠，人人自危。

小四兒無疑是那個時代的縮影，從一個成績優良的好學生一步步走向黑暗，世界觀的崩塌逼他走向殺人的道路。

影片中有許多故事都發生在晚上或是颱風夜，以此暗示著時代的黑暗與冷酷。起初的黑暗中還有光亮，隨著小四兒一步步「向惡」，光逐漸變得微弱到最後完全熄滅，象徵了小四兒內心的完全崩塌，人物形象全面「黑化」。

將近4個小時的時長初看起來不免覺得枯燥乏悶，也由於楊德昌導演前半部分為交代故事發生背景做的大量鋪墊，加上完全寫實的鏡頭，全程無配樂，著實有些難帶入，但耐下心來看，就會深入其中，彷彿置身於那個年代，看著故事逐漸走向高潮。

片尾又是一個像片頭一樣陽光明媚的日子，小貓拿著自己錄好的唱片去寄給小四兒，同時訴說著自己和貓王通信收到回復的經歷，彷彿又為難捱的生活帶來一絲微光。但隨後唱片被隨手丟進垃圾桶，希望完全幻滅。

影片中最陽光最活潑的大抵就是小貓了，然而這樣的對比著實讓人心痛，那個灰暗的時代就是這般不給人留任何的幻想，壓抑的氛圍從未顯得如此濃厚而強烈。

最後一幕，收音機里播報著大學錄取名單，聽到自己的名字從未如此刺耳，物是人非，沒有人能改變這個世界，拿起拳頭付出自己的生命亦是徒勞。小四兒在外界高壓的不斷刺激下，逐漸爆發，參與幫派鬥爭、擊碎辦公室電燈也好，殺死小明也罷，都是為了達到與自己心靈的和解。

小四兒最終殺人入獄和哈尼的死異曲同工，哈尼和山東談判，說著世界上有兩種人最可怕，一種是不要命的，一種是不要臉的，不巧的是他這種不要命的恰恰就遇上了山東這樣不要臉的，當汽車開過，山東一把將哈尼推向了死亡。哈尼也終於成了《戰爭與和平》里那個「留在城裡堵住拿破崙的人」。

不論你心中是有堅定的信條，還是你本就無力改變別人改變世界，都會被這世界無情的摧毀。

影片中人物紛繁複雜，但又都被楊德昌導演刻畫得生動而又性格鮮明，小四兒、小明、小四兒父母、小貓、小馬、二哥、大姐、二姐、滑頭、小翠、飛機、大姐大、胖叔……不論戲份多少，都讓人印象深刻。

多處「畫外音」的運用，使人物瞬間立體起來，其中一處將鏡頭對準小馬家的門口，而小馬和小四兒卻未出現在畫面中，只聽得到兩人的對話。整個場景十分安靜，靜得可以清晰得聽出小四兒的心聲。

另外值得一說的便是小明了，一切事情緣由大抵都離不開這個看似單純的姑娘。失去父親，和身患疾病的母親相依為命的小明無疑是弱勢中的弱勢。她周旋於哈尼、小醫生、滑頭、小馬各色男性之間，因為過分早熟的她深知依靠男性來獲取安全感與便利。

與小明形成對比的便是小翠了，小翠同樣不斷地更換著男友，然而完全只是為了自己快樂消遣。天真的小四兒只看到表面卻不能理解小明「朝三暮四」的行為，在他眼裡這是下作、是被人瞧不起的。父親形象的倒塌、哥們之間兄弟情義的嫌隙、愛情中的「背叛」加上外界各種事情帶來的心靈衝擊，小四終於用利刃結束了小明的生命。

在他將刀刺向小明胸口的時候，瘋狂地叫喊著「不要臉，沒有出息」，跟父親打二哥的時候的話一模一樣。也不難看出小四完全遺傳了父親的正直與執拗。

「你站起來啊，你可以的」，又和神經呼喊倒在血泊中的山東相呼應，足見小四兒對小明感情的真摯與強烈。

小四對小明完全真心的投入，把自己當成是小明的希望，把自己幻化成心中仰慕的哈尼去保護小明。

「對我好就是想要跟我交換我對你的感情」

「要改變我？我就跟這個世界一樣，這個世界是不會變的」

字字刺耳，句句見血，少女的心事無人理解。

和直戳人心的「殺人事件」不同，影片的英文名字叫做「A Brighter Summer Day」，這本該就是一場浪漫又懵懂的愛情故事，明媚的夏天，花季的少男少女，一切都剛好，只是錯了時代，徒增了悵惘與几絲悲涼。

「are you lonesome tonight,do you miss me tonight」小貓清亮通透的歌聲依舊餘音縈繞， 彷彿又看到一對明媚的少年少女在夏日斑駁的光影中相視而笑。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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