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貪婪，永不消亡

電影《星際穿越》海報

看科幻這些年來，每次和朋友們談到科幻小說或者科幻電影，我都會提到「科幻歸根結底還是對人性的體現」，只不過把故事的背景放到了近未來、甚至是幾千年後。無論科技怎樣進步，無論人類可以去到多遙遠的星系。只要是人作為故事的主角，那麼最大的看頭總是人性在危難或者抉擇之間的體現。這一點感受，如果再加上一個其他的物種作為對比，那麼就越發的明顯。如果這個物種是人類賴以生存的來源之一，那麼則體現得淋漓盡致。凌晨的小說《睡豚，醒來》就是這樣的一篇科幻小說。

從看這本書起，我就一直在心裡描繪著睡豚的模樣。總是不自覺得地聯想到大自然中的海豚，有著流暢的身體曲線和光滑的皮膚，然而這只是一個名字，睡豚和地球上的海豚類、鼠豚類都沒有關係，據說它長得像一把螺絲刀。我是沒法想像一把長得像螺絲刀的魚什麼樣，但小說里無數次的提到過：「它們將自己包裹在透明或半透明的絲囊中，一動不動彷彿死了一樣，其實只是在沉睡，一切勝利活動都極其緩慢而已」，因此才得名「睡豚」。

睡豚原本和硅花、電驅魚、海蝙蝠一樣，都是東始星上特有的生物，但與後三者不同的是，睡豚在東始星上已經沉睡了不知道多少年。東始星作為張衡星系中一個偏僻的類地行星，之前一直被人類遺忘，直到探險者發現了它那裡豐富的硅資源和奇異的生物資源，但也由此掀開了東始星被瘋狂地開採各類自然資源的歷史。

人類只用了10年時間就毀掉了2000公頃生長周期一千年以上的硅花；

而吃硬殼地衣的小磷跳鼠，則因可取代地球上昂貴的地球白鼠，被盜獵者大量偷獵；

至於東始星的「土著」居民睡豚，由於其腦幹中的某種對於因宇宙航行所產生的疑難雜症的特殊治療作用的物質而被大肆的捕獵。

聯邦政府和偷獵者都在進行著獵殺睡豚、走私存放著被稱為『黃金激素』的睡豚頭的勾當。這也使得在短短30年間，睡豚的數量從900萬隻減少到了65萬隻——而這些所謂的官方數據，也經過了漂白和美化。

沒有人知道睡豚為什麼會長眠不醒，一種生物這樣大規模地集體進入休眠狀態，一定經歷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對此我讀了兩遍小說後依然一知半解，但故事裡的主人公們喬飛廉和畢鴻鈞在多年前意外發現的一個睡豚洞穴，應該是這個秘密的答案。但當時他們把存放著睡豚沉睡秘密的洞穴封印起來，隱瞞了真相，沒有上報給聯邦政府。幾十年過去了，兩人卻再次在這個被稱為45號的洞穴相遇，只是他們的身份早已經發生了變化——畢鴻鈞還是那個盜獵者，只是這次他帶上了更加先進的盜獵設備和更多的同夥；而喬飛廉卻因為忍受不了多年前盜殺睡豚的內心譴責成為了一名聯邦的反盜獵官員，如今他是環境監控巡天飛船「精衛號」的船長，和「精衛號」六組的船員杜琳、木木、馬洪還有AI澤澤以及杜琳的女兒吉祥一起，執行本次的巡邏任務。在航行到東始星時，關於睡豚的傳說、話題不斷在船員間被提起，而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秘密和動機，而在親眼目睹了睡豚被屠殺的慘狀後，關於睡豚蘇醒的答案也一點點地浮上水面……

這應該是我第一次如此憂慮一種地球以外的生物的命運：睡豚究竟是因為何種原因沉睡？它們是不是如人們所猜想的那樣是一種高級生物？它們醒來後對人類是否會有威脅……諸如此類的疑問在我的心裡不斷被提出，卻不得而解。但是讓我更加無奈和憤怒的卻是，作為一種可能是高級生物的睡豚，卻因為它們的沉睡，而像砧板上的魚肉一般任人類宰割毫無還手之力。它們成群地掛在洞穴里，彷彿貨架上的免費贈品一般，人類只消花些功夫進到那些洞里，就有數不清的的睡豚被割去頭，也有數不清的的黃金激素變成白花花的銀河幣。雖然有少數的人類（諸如精衛號的船員們）在抗爭著盜獵的行為，但對於整個睡豚族群來說，這點幫助卻微乎其微，幾乎是杯水車薪。

如果你看過紀錄片《海豚灣》，或許你能夠想像當精衛號的船員們來到27號洞穴時的情景，只不過在《海豚灣》里，染紅大海的血是紅色的，而睡豚的體液是綠色的。那猶如屠宰場般的現場，讓澤澤這個AI看了都想嘔吐：沒有頭的睡豚堆得像小山一樣，到處是撕裂的絲囊和殘破的肢體，這1500隻被屠殺的睡豚全部是4歲的成年睡豚。從這1500隻睡豚的腦幹中大概能夠提取7500毫克的黃金激素，而每克黃金激素的市場價格為3000銀河元（精衛號機械工杜琳的年薪才2萬銀河元）。這樣的暴利讓盜獵者、生物製劑商人、醫生環環相扣成為一條腐敗的、沾滿睡豚鮮血的利益鏈。而聯邦政府的不作為甚至默許，也加速了睡豚的滅亡。這一切，都是因為人類對資源不加限度地開發和被暴利沖昏頭腦的貪婪的結果。睡豚，不過是地球上許許多多每20分鐘就滅絕的一個的生物背後的縮影。

小說的名字是《睡豚，醒來》，在文中確實也有一部分關於如何讓睡豚醒來的猜想，但是這種來自文中某一個人物的猜想卻有點站不住腳。生物學家馬洪潛伏在船上的原因一方面為了復仇，一方面則是為了讓睡豚蘇醒。因為聯邦政府在多年前因為睡豚不能選派合法的代表參加土著委員會為理由而拒絕討論睡豚問題，以至於對睡豚的保護一直是一紙空文。如果睡豚能夠醒來，就能夠為它們的利益進行抗爭。而馬洪為了讓睡豚蘇醒所做的猜想和一系列行為則證明了他是一個激進的環保主義者，這多少讓我想到前陣子大熱的《異星覺醒》里那個黑人生物學家，打著研究外星生命的旗號貿然激活了一個不可控的外星生物並且害死了一飛船隊友，在臨終前還向隊友隱瞞那個外星生命的行蹤並為它開脫。我認為這種為了滿足個人英雄主義的貪婪要比人類對其他生物掠奪剝削的貪婪更能夠加速人類滅亡的進程——沒有人知道睡豚醒來後會發生什麼，是報復嗎？還是一種更可怕的結果？我不得而知，總之小說在睡豚的蘇醒中結束了，而等待人類的又將是什麼呢？

值得稱道的是，作為有著豐富科幻寫作經驗的作家，凌晨對整個故事背景世界的虛構非常成功，塑造的幾種生物給了讀者非常大的想像空間。而對飛船AI澤澤的描寫也讓一個有血有肉、有獨立思考和判斷能力的的AI形象躍然紙上。全文通過澤澤的第一人稱描述，無論是對精衛號飛船的構造還是對每個船員的描寫都非常的生動，讓人在閱讀的過程中彷彿置身精衛號之中，跟隨他們一起經歷那些關於睡豚的一切。人物的命運也因為睡豚被交織在一起，成為一個命運共同體。聽說這部小說動筆非常早，2008年就曾在《科幻大王》上以短篇的形式刊登過。故事背景設定來源於水木科幻版Sim World虛擬世界計劃，因此對於那個時期混跡於水木清華BBS科幻版的朋友們來說，應該也是一個時期的見證，非常期待睡豚醒來之後的故事展開，希望《睡豚，醒來》能夠有續集誕生。

中國科幻文學最高獎「銀河獎」得主 最新長篇

劉慈欣、王晉康、韓松 誠意推薦

死亡不是最無情的殘忍，偽善不是最幽暗的陰謀

未來大銀河時代，東始星的睡豚瀕臨滅絕，「精衛號」開始與盜獵者鬥智斗勇，然而，死亡卻不是最大的殘忍，偽善也不是最黑暗的陰謀。一切都是另有隱情……

本書作者：凌晨，著名科普與科幻小說作家，編劇。代表作有長篇小說《月球背面》《鬼的影子貓捉到》，短篇小說《信使》《貓》《潛入貴陽》《天隼》等。多次獲得中國科幻文學最高獎項「銀河獎」。讀者評價其作品「具有獨特的視角和細膩的女性色彩」「善於將虛幻的未來與現實生活融合，營造獨特氛圍將讀者帶入她的故事」「在平直的敘述下充滿了澎湃激情，剛柔相濟，具有浪漫的英雄主義情懷」。

凌晨創造的科幻世界，總是將平實的人生與情感融入太空的宏大背景中，讓人感受到一種厚重的空靈。這部作品也一樣，在銀河系的偏遠星區，人們的命運與神奇的外星生物聯繫在一起，徐徐展現了曲折而浪漫的星海傳奇。

——劉慈欣

科幻小說不僅需要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更需要對社會和人性精準的剖析。在凌晨的這個故事中，密閉空間里複雜焦躁的人際關係下掩藏著小人物命運的悲哀，以及一個虛構時代的跌宕起伏。

——王晉康

凌晨的新作《睡豚，醒來》,再次在過硬的物理天文學識基礎上,以懸念叢生而一波三折的敘事,對宇宙中的生命本性做了深刻探討。在一曲新的太空歌劇中,唱出了柔情似水的英雄豪邁。

——韓松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