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水，我硬叫著我爸教我，不然我就死在水裡

天下 06-20

我家後面有一塊地，很小的面積，不到一分。土地中間有座墳，埋著我外婆的母親，我們那叫"太太".去世有好幾年了，每逢過年回家都會上香，然後放點鞭炮，以表示對死者的悼念。

她的眼睛看不見，很多年了。我記事起就知道了。其實我並不知道她，只曉得有這麼一個人，這樣一種身份--我是她重孫。她有三個孫兒，我管他們叫表叔。不過因為年紀相仿，我一般只喊他們小名，他們也只叫我小名，雖然論輩分我確實小一輩。他們家除了她就只有三個孩子，壯年人都在外打工做買賣賺錢，養活一家人不容易。父母在外，孩子沒人管；父母在家，家裡沒錢花。現實就是這樣，農村就是這樣。

小時候很聽話，卻也不少調皮。

那個年紀的我非常怕水，村裡的小孩兒除了我個個都會泅水。夏天的時候，來一場暴雨，儘管把地里的莊稼打的東倒西歪，但小孩子卻不那麼在意。河裡的水漲滿了，他們才歡喜。每到這個時候，走在路邊總會聽到來自不遠處傳來的嬉笑打鬧和水花四濺的聲音，他們很歡快，而我只能幹瞪著眼。"哎，田松，下水嘛。一個人坐到那有么子意思嘛1總是能聽到這樣一種聲音，不知道是嘲笑還是不屑。"不了，你們洗吧，我就在水淺的地方泡泡就好了。"其實，我真的怕，連衣服都不敢脫。一個人在那淺水灘里，像個將死的魚，翻著肚皮。不小心，多走了兩步，於是只聽到撲通撲通拍水的聲音和驚恐的救命聲。我又被嗆了，連忙起身，頭也不回朝家裡走去。留下後面一片唧唧歪歪的合笑聲。

路過"太太"家，全身濕透的也不敢回去。就敲了門，說敲門其實也就推門進去了。喊了一聲，老人家正在灶屋裡生火做飯，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下廚這麼早。我也不管，我說我幫你燒火，其實我是想烤一下衣服。她就答應我，然後摸著牆壁出去了。我還為剛才的嗆水打抱不平，惱火他們，更惱火自己。

突然覺得有點累了，燒了一大堆柴，然後就坐那兒睡了。不知是過了多久，聽著吵鬧，很雜亂的聲音。惺忪睜開眼，原來是到飯點，該吃飯了。幾個表叔也已經回來，太太早已經做好了飯菜。只可惜，飯被我一大摟火燒糊了。值得慶幸的是，衣服已經烤乾了。他們在吃飯，叫我也吃，我說不了，我該回去給家裡人做飯了。然後，徑自出了門。我家就在他家屋後，太近了。以至於我有時候覺得，這真是太巧了，巧的我外婆真是太太的女兒。

"田松，鬆鬆"~~~~~我只聽得有人在喊，把我從電視裡面拉了回來。這大熱天的，又不下地，活比較少。

"哎，搞么？"

"到小湖塘釣魚去，走咯。"

"啊，好，等等鞍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我很怕水，不過對於釣魚這麼好玩的事，我還是有些興趣。而且還聽說，小湖塘裡面有大魚，萬一運氣好釣上來條，那晚上可有葷菜了。急急忙忙從家裡的抽屜里找了幾根針，彎好，捆上線，一頭系在竹竿上。還得去門前地里挖些蚯蚓，來做誘餌。哇，真的噁心。我現在想起確實噁心。那滑溜溜的柔軟的軀體，在我的手裡扭來扭去，一手的泥土，黏糊糊的。準備好了以後，與表叔會合出發。家裡不知道我幹嘛去了。

說來真真是天不作美，半路下起雨來。泥土路上，真叫一個難走。還都穿了涼鞋，那種人字拖。可沒把腳拇指抽筋死了，死命的夾著那鞋上僅有的一根條，不讓自己滑了去。雨漸漸小，我們也經過艱難的長途跋涉到達目的地。一路走一路找地方避雨，除了腳下不堪入目，上面還好，保留了人樣。下雨也好，這魚兒都浮到水面上來了。迫不及待的我們，並不關心腳下如何，只得連忙準備傢伙，這就開始釣上了。可能電視看得多了，一個個也有模有樣的學著老者垂釣的樣子。我時不時還摸摸下巴，真想一把鬍鬚摸到腳底。

"哎，上鉤了" 哇，我使勁一提，人仰馬翻，卻原來小小一隻，還叫我使了好大力氣。

"哈哈哈哈~~~~"除了聽到這刺耳的譏笑，也再沒有一句其他。"這麼小，還是條傻瓜魚"

"哼，狗日的，害人不淺，回去就炸了你"我除了口中憤憤不平，也只好如此。

時間過了多時，每個人的小袋子里都多了不少小不點。大家釣上來的，卻都是這種小小的傻瓜。估計是太小了，以至於閱歷不足，容易上當受騙吧。

"哎，有條大的了。啊，竹竿彎了。太溜了，我捉不住了。"說完，咔一下，竹竿斷了。我順著斜坡滑了下去，我居然沒叫出來，眼看著下半身就要沒入水裡了。那時的我，拼了命的在地上抓，用盡了平生力氣，在斜坡的泥土上留下一道道爪痕。那感覺像錐心刺骨了一樣，我瞬間以為自己就要被淹死在這兒了，腦海里閃現很多畫面，以前的和以後的幻想。誰抓住了我的手？誰把我用力往上拉？誰救了我的命？

受驚嚇的我，喊不出來救命。坐在旁邊的那小孩兒，用那稚嫩的雙手，一手拉著我，一手抓住岸邊的樹。我吃力的爬，他用力的拉。另兩個也過來拉人了。老天還不願意收了我回去，一番掙扎，已然蒼白的我又回到了現實生活里。

"我們回去吧 0

"嗯"

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表叔家裡。太太還是在燒火做飯，我依然去幫忙燒火，烤我已然濕溜溜的褲子。太太看不見，沒有說什麼，起身摸著牆壁出去了。而表叔們也沒有將剛發生的事告訴他們的表姐、表姐夫，也就是我爸媽。

天黑了，我的褲子也差不多幹了。這麼長一段時間裡，我除了燒火，烤火，沒有任何雜念。後來走出門，回到家，將那些釣回來的小魚養在屋外的一個水坑裡以後，我想著莫非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電視上都是這樣演的，我是不是也在電視里，被外面的人看著呢？想著想著，不知覺我已經睡著了。在夢裡，我夢見自己竟然當官了。

後來，我什麼時候學會了游泳，我已經忘卻了，只記得是我硬叫著我爸教我，不然我就死在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