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導,中國垃圾電影遍地,怪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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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聞記者 楊偲婷
6月18日 ,第20屆上海國際電影節騰訊論壇邀請了作家劉震雲做主持人,導演馮小剛、陳可辛,作家張大春,學者戴錦華做嘉賓,以「用工匠精神打造中國電影」為題,探討了中國電影的現狀與未來。
去年的上影節騰訊論壇,李安導演的發言刷爆媒體和社交網站。今年,幾位業界人士也在論壇上有非常精彩的闡述與對話。
「尊重觀眾的感受,和尊重觀眾兜里的錢,是兩回事」
馮小剛:我想就這個話題說說關於導演和觀眾之間的關係。剛才說到垃圾電影,是不是有很多垃圾觀眾才形成了有這麼多垃圾電影,可能冒犯了在座的各位。
中國電影現在讓觀眾吐槽垃圾遍地,一定和大批的垃圾觀眾有關係。對不對?如果不去捧這個場就沒有生存的空間,製片人也就不去製作垃圾電影了。往往垃圾電影票房還很高。
什麼叫尊重觀眾?觀眾跟導演是什麼關係?觀眾是導演的上帝,這話多扯淡啊。在我看來觀眾應該是導演的一個不好對付的對手,就是我怎麼能夠征服你,用我最大的誠意把這件事做好。我認為這個是對觀眾最大的尊重。
我們沒辦法去猜觀眾想看什麼,因為觀眾是由具體的人組成的。但你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且有很大的慾望把它拍出來。尊重觀眾的內心,尊重觀眾的感受和尊重觀眾兜里的錢是兩回事。
戴錦華:我確實覺得中國電影市場的怪現象越來越怪。從21世紀初開始,叫越看越罵,越罵越看。到後來發展成不爛不賣。但是我不完全同意的是,責任大概不在觀眾吧,因為今天中國電影市場高度壟斷,排片率決定一切。
據我自己觀察,2016年是資本立威。我掌握資本,掌握電影製片公司,最重要我掌握院線。我想要的片子,排片率往上鋪。壟斷一定程度上造成觀眾學習的能力被限定了。今天這個時代,大家都很忙,抽時間看場電影不容易,我們進到影院,很多廳在演的電影,是最吻合我們時間的,我們別無選擇。
另外一方面,我也說中國電影觀眾是新觀眾,因為在中國,我們影院觀影的習慣一度消失,這種情況持續20年之後,中國電影再度復甦。所以中國觀眾不是在多元豐富的電影市場中正常成長起來的觀眾。
但2016年整個所謂的三四線影院的觀眾票房雪崩式滑坡,表明壟斷已經開始破產。排片率就算到了50%以上,觀眾也可以選擇不看。在這個意義上說,我覺得我們的觀眾正老道起來。而且由於網路、新技術和新媒體所培養的觀眾群,分眾的局面已成。
在這個意義上說,我們看到網上幾十秒內,塔爾科夫斯基套票售罄,藝術電影一票難求,並沒有說明中國觀眾都那麼崇高,而是告訴我們這批觀眾量已經足夠大了。那麼從美國超級英雄片,到塔爾科夫斯基,中間很多層次的觀眾,現在需要我們中國導演用誠意去製作不同層次的影片。
我從沒盲目反對過那種在我看起來惡俗的商業片,可能他們仍能贏得某一種「大眾」。但沒有任何人試圖去把握80%以上的大眾,因為這是分眾的時代。而分眾的時代,中國電影這麼大的規模和盤子,給各種各樣的電影提供了可能。所以2016年雖然不樂觀,我覺得樂觀的是各種小片開始有進入影院的機會。各種我們過去稱之為獨立電影的影片開始跟觀眾見面。這是健康的一面。
馮小剛:我覺得中國電影市場,這兩天我聽到好多人皺著眉頭,說將近一個月了國產片上來十個死十個,單日一個月沒有一個電影超過1000萬,全部是好萊塢的。我覺得沒什麼不好的,確實拍得不好啊。如果觀眾對拍得不好的電影一個臉色看,那就挺好的,我覺得中國電影(全年票房)回到100億挺好的,幹嘛非要回到600億。
我現在周圍的人是個人都在找什麼IP,拿的全是屁,我覺得他們完全不愛電影,他們就覺得怎麼賺錢。其實電影市場一萎縮就會把很多原本不是干這個的人擠出去,把這股髒水擠出去了,反而挺好,然後騰出更多空間給那些認真做電影的人。
我挺愉快的,電影市場不好我也很愉快,我也不糟蹋別人的錢,我反對一將功成萬骨枯,踏著製片人的屍體進行自己的電影探索,我就踏著自己的屍體探索。我這回《芳華》全用新人,並不是說非得省錢,我懶得和明星打交道,你說聊劇本後面站五個保鏢,怎麼聊劇。我要拍就得拍我喜歡的,我不會再被什麼東西綁架,甭拿這個那個跟我扯淡。
陳可辛
「我們做兩三年的電影,就靠上映一兩天的運氣」
陳可辛:資本、電影院等都被市場綁架。被市場裹脅了之後,就有了那些全面傾倒於一個類型的電影,因為那種電影才能利益最大化。今天講的利益最大化,不是三年前的利益最大化,現在的利益最大化是回本。今年很多電影都虧本了,其實電影已經進入了寒冬。
去年戴教授看到一些例外的,本不應該進院線的電影進院線了,其實往下走那些電影的機會都不是很多。我們現在面對的市場,全世界大賣的電影都是一個類型的。所有電影演員都演一種電影,我們做兩三年的電影就靠上映時一天、兩天的運氣。
這個問題不會體量越大越解決,只會越來越壞。在美國文藝片的電影院基本全沒了,全世界只有法國跟日本有,這兩個地方還保留了一些。文藝電影已經被壓迫到這樣的情況。剛才戴教授講的超級英雄戲,跟完全藝術的藝術片中間其實還有很多電影,但這些電影都壓得沒有生存空間了。
網路才真正能使電影分流、觀眾分流。因為網路沒有成本,我們恨電影院,恨排片,因為它不給你機會,幾年的苦一天都沒了。其實它有運營成本,有地產的綁架、工資的綁架、發行的綁架等等,所以它用了各種方法使電影院會滿,這個方法就壓縮我們的生存空間,只能都拍一個類型的電影才有機會發展下去。
但網路上有非常大的空間,當時《七月與安生》就有一個例子,第一天的票房1000多萬,那個電影(總)票房是1.7億,在這個情況下計算大概有400萬人次看這個電影,電影下線,放到網路上去,一周一個平台6000萬人看,證明網路上的觀眾還在。
這就是電影人的現實,所以電影人怎麼能不拍所謂大數據、大IP的電影。我覺得網路可能是一個出路。在網路我們可以不只為了市場,作為一個創作人,這時候你可以拍很多的細節,要是你想到一個題材兩個小時講不完,就拍三個小時、八個小時,12個小時一季,24小時兩季。電影該多長就拍多長,我們不把它叫做網路劇,我們把它叫做自由長度的電影。那才是電影工匠的出路,你要把你的活做得最好。這不只是中國問題,是全世界的問題,這五年我看過的美劇絕對比美國的電影好看。其實那就是我們的出路。
戴錦華:我首先回應一下可辛導演,我不同意網路是電影的出路。今後網路一定是將吞沒一切,包容一切,展示一切。但我自己認為,電影是永遠的影院藝術。
影院所造成的包括對電影時長的要求,包括觀影條件,包括我們要離開家到街上買票進入影院,所有的一切,構成了我們所熟悉的電影藝術的魅力,也構成了今天所有從商業到藝術電影的基本的藝術體質,媒介體質,一旦我們喪失了影院,我們就喪失了電影。到那時候可以宣布電影死亡了。
我們今天看到的網劇、網大,就我了解,好像還保持在赤裸的感官滿足層面,保持最原始的商業。而在中國社會的生態環境,種種禁令的條件下,他們剛好有這樣一個可悲的功能,就是在影院看不到,到那去看。但這絲毫不意味著未來在網路上的視聽藝術就是這樣了,網路不過是一個載體而已,什麼樣式的影視作品都可以進入網路,藉助網路生存。
我仍舊說電影是永遠的藝術,愛電影的朋友去電影院,讓電影的生命繼續延續。
陳可辛:戴教授我剛才在講網路那段話的時候,我就有準備你會這樣回。但我想說一下,我覺得年輕的觀眾他們不一定是從小看電影長大的。他們是在網路時代長大的,對我來講內容比載體重要,比形式重要。年輕一代用手機看電影。他們戴著耳機,只要有好的內容,用那麼小的屏幕他們都能全神貫注。影院觀影是我們這一代人理解的,但每一代的人不一樣,我們不能拿我們這一代的邏輯強迫下一代。
我們這一代,還會捍衛電影院,還會繼續看電影,我只是覺得網路會使電影有更大的生存空間。但不代表我決不上電影院。但是有的是同時上,或者我先上電影院再上網路,這個讓我們拍電影、說故事有更好方法。
電影做了那麼多年,舞台劇有滅亡了嗎?還是有舞台劇。我覺得這些東西是可以共存的,希望在電影院看電影的人,他還有權利繼續看。
我們沒法改變觀眾決定要看什麼,網路的運營商肯定會把最大的空間給一些大數據、大部分觀眾喜歡的東西,可能結果還是大IP,還是小鮮肉,還是一些很粗的東西。網路給一個分流的空間,就是你歸你,我歸我,我有這一小塊就夠了,但在電影院里完全沒有空間給那一小塊。所以我覺得網路能救電影,是這樣的情況。
本期編輯 彭煒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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