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山本沙代的女人（下）——山本沙代監督談心路歷程

圖片來源：《冰上的尤里》

接下來，話題暫時從《尤里》跳回原本的時間軸。《道子》之後，到山本的第二部監督作品《魯邦三世～名為峰不二子的女人～》之間，大約有3年的「空窗期」。事實上，《道子》完結後，山本在09年做了一個魔法少女類的企劃，這又是一個無法用傳統理念對主人公關係性一言蔽之的故事，但不幸中途「夭折」了。正當山本不知所措之時，卻意外地接到了《不二子》的邀約。原來，長期擔綱《魯邦》製作的Telecom Animation Film（テレコム?アニメーションフィルム）的凈園佑社長看了《道子》後，想以那樣的畫面品質來做《魯邦》，這才找上門來。

而山本認為，自己無法做好以魯邦為主角的作品，一則，如果是魯邦做主人公，肯定有比自己對魯邦用情更深，更能勝任的監督人選；再來，以魯邦為主角的12話故事也讓她提不起興緻，因為，登場人物中她個人中意的是峰不二子，不客氣地講，從小山本僅僅是為了看動畫里不二子相關的片段才看的《魯邦》。因而，要是看在不二子的面上，她還是願意一試的。

腳本、系列構成這些山本全權交給岡田磨里。比如不二子與母親之間的糾葛，如何揭示人性的陰暗面本就是岡田的拿手好戲，而山本則集中精力主攻演出。這種各司其職的明確分工在《不二子》里尤為顯著，山本潛心推敲腳本中沒有寫明的「圈套」部分，為了豐富演出表現她更是各方打聽、討教。

在此需要說明的是，製作過程中，山本先後遭受來自東日本大地震，以及至親亡故的雙重打擊，一度完全無心畫分鏡，精神也幾近崩潰。就在《不二子》播出前夕，東日本大地震引發了海嘯，按照原先的劇本，第1話里，為實施宮殿盜竊橋段所設計的機關正是利用大浪，可國難當前，已無法再用近似海嘯的情節。山本絞盡腦汁，卻也想不出啥像樣的好點子……。再有，就是為突顯原作的「成人氛圍」，還得想方設法往片中插「工口」元素，但彼時的山本哪裡還有那份「閒情逸緻」……，只能是跌跌撞撞支撐著做片子。並且，山本坦白，自己在做《不二子》的時候，業已對花樣滑冰重度沉迷，頭腦中已經開始醞釀下一部花滑題材的構思，她暗下決心，就算為「調節轉換心情」也要必須要搞花滑片！另外，據她透露，在《不二子》里登場的奧斯卡警部補的服飾就是從約翰尼·威爾（花滑選手）的行頭裡汲取的靈感。

那段日子裡，山本一心想著，等《不二子》告一段落，無論如何都要做出一部「集自身癖好之大成」的作品來！加上情緒陷入低潮，讓她更加認定，這一輩子一定要做一部自己真心想做的片子，不然，投胎到這人世上意義何在？！

早在做《道子》那會兒，山本就已經開始關注花滑了，那時她鍾情的男單選手有斯蒂芬·蘭比爾（瑞士）、葉甫根尼·普魯申科（俄羅斯）、約翰尼·威爾（美國）、傑佛瑞·布特爾（加拿大），以及高橋大輔等人，總之，在山本眼中，優秀的花滑男選手們多到了不勝枚舉。

談及花滑的魅力所在，山本分析，短節目，要求表演者在短短2分50秒里，將自己的全部人生濃縮其間，越看越能感受到選手是以怎樣的心緒在冰面上滑行舞動。每一次起跳背後都包含著意義，宏大而動人心魄。09年，約翰尼·威爾選手在表演賽（exhibition）時選用Lady Gaga的《Poker Face》，並由其本人編排動作，整場演出極具煽動、衝擊力。並且，在這場約翰尼自行策劃的純中性表演中，他還特地化妝登台。

約翰尼·威爾 圖片來源：girlschannel.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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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聊到花滑，山本立即滔滔不絕，如數家珍。她繼續約翰尼的話題，說《Poker Face》真是帥到了不能再帥，然而，等他10年參加溫哥華冬奧會時，儘管各方面演技發揮得無懈可擊，但得分卻不如人意，直接導致會場中響起如潮的喝倒彩聲，那一刻，山本便發誓「一定要到現場觀看此人的表演！」，自此便一發不可收了……

於是乎，從那時起，山本清早睜開眼第一件事就開始刷她那隻關注了花樣滑冰運動員的「Instagram」（一款圖片即時分享社交應用），先瀏覽一遍昨晚至今北美、歐洲的大事小情，而後再刷「臉書」及「推特」，並順便查好節目表。山本經常是整宿不睡地在「Livestream」（視頻流媒體平台）上看比賽，以至於她的整個生活都被花滑「侵蝕殆盡」。

只不過，現實是，只有山本一人「剃頭挑子一頭熱」叫著嚷著「要做花滑動畫」，周圍卻是應者寥寥。當她向人說出自己想法時，對方不是說「估計夠嗆」，便是問「是不是社團活動那種？」。而山本想做的是，讓自己看到嗨爆的真真切切的比賽！但在屢次三番被人「誤解」的同時，也讓她確信，自己所要做的東西，是眾人一時間難以想像的全新動畫題材。而那種三言兩語便能讓人立刻會意並點頭稱是的企劃，多半都是些似曾相識的玩意兒。

14年，索契冬奧會如期舉行。趕赴當地觀看比賽的山本，在看完男子短節目離場後，滿懷難以名狀的惆悵來到了Rostelecom（俄羅斯全國性電信運營商）廣場。原因是，普魯申科選手因突發的意外棄權……。山本單純地想，去到廣場上，興許能遇見與自己同病相憐的俄國人聊天紓解一下胸中的苦悶，卻不想有人突然打她手機，一聽，是某製作人打來的，對方跟她說，「假若手頭有想做的項目，不如大家合夥干」，山本便毫不猶豫地回那人說，「想做花滑動畫！」。

這回，總算有一個人願意耐下性子聽她「說夢」了。那人對山本講，「正巧朝日電視台想要做一檔運動類題材的節目」。聞聽此言，山本的腦海里第一時間想到，非得做國際滑冰聯盟花樣滑冰大獎賽賽季不可，那樣可以撐起12話的內容，將決賽安排在最終話也是可行的。至此山本的「花滑企劃」終於迎來了正式啟動的一天。

那後來山本又是怎麼會找久保ミツロウ做人設原案及構成的呢？起先，山本也曾想找專業人士來寫系列構成，但她搜腸刮肚想了一圈，也沒能在圈內挑出一個和她處於同等水平思考花滑的人選來。

可無巧不成書，當時山本是久保ミツロウ和能町岑子（能町みね子，隨筆作家、插畫家、專欄作家、漫畫家）共同主持的電台欄目《オールナイトニッポン》（《All Night Nippon》，全稱：《久保ミツロウ?能町みね子のオールナイトニッポン》的廣播節目）的忠實粉絲，且經常收聽。並且，分明只是一介聽友的山本，卻一心認定「能和人家談得來」。更好玩的是，在廣播里，久保也聊起了花滑，且見地新穎、不落俗套。山本對久保此前為電影《桃花期》（維基譯名：《屌絲的逆襲》，根據久保的同名漫畫《モテキ》改編的真人電影，2011年上映，由森山未來、長澤雅美、麻生久美子、仲里依紗、真木陽子等主演）畫過相當於腳本原案的漫畫分鏡之事有所耳聞，等回過頭仔細查看對方履歷時，發現久保還在《周刊少年Magazine》上刊載過長篇連載，據此推斷，這人具備寫作TV系列腳本的資質，再有，久保與原作者合作出版漫畫的經驗也列為一大加分項，畢竟，證明此人已經習慣與人共事。

真的和久保搭檔下來，山本發覺，久保是個極富決斷力的人，對人對事有自己的一套獨立的價值評判體系，且凡事能夠迅速自圓其說。她做電台節目時是那樣，當面說話時亦是如此。這很大程度上符合山本對腳本家謀求的重要特質——能寫出「一針見血」的犀利台詞，這些，之前她在宇治田和岡田磨里寫作的台本里都領教過類似的衝擊力。因此，山本對久保有個七八分把握，而實際上，久保的表現高出了她的預估值。

久保的妙語每每都能切中山本的下懷，而系列構成，因為山本對TV系列作品相對熟悉，覺得應該親自出馬，採取邊學腳本寫作邊反覆修改的辦法，搞定了腳本。通過《尤里》，山本進行了多個「初次嘗試」。由於需要在展示完整比賽內容的基礎上穿插短幅敘事劇情，因而，倘若事先不規劃好縝密的構成，就會放不下。此外還需插入一些「不得不說」的關鍵台詞，總而言之，無論演出、劇本都只能是高標準嚴要求，嚴峻的形式逼迫山本，假如想看到令自己滿意的效果，唯有及時充電，早日實現「自我突破」。

全盤考量上，山本最先構想的是勇利與維克托的設定。一名身處懸崖邊緣的花滑選手，而他奉為偶像又視作對手的男子竟然自告奮勇成為了自己的教練。兩人將花樣滑冰大獎賽的總冠軍定為共同奮鬥的目標。在此之前，還得先擬好大獎賽賽季的對戰表。做這項工作時，山本樂在其中，最終排名和起初的版本略有出入，但大致的情形都在這一階段就定了下來。

而片中登場人物的設定大多是從現實的選手身上尋找的靈感。例如，即便像勝生勇利那樣平日里較為怯懦、缺乏自信、自認抗壓能力極差的選手，一旦踏上冰場，也會生出不願服輸，想要獨佔觀眾、裁判、以及收看電視的全世界人們的目光等各種野心。該種實例著實讓山本感到玩味，便自然而然勾勒出了勇利的雛形，再順著思路讓其與維克托邂逅，慢慢發生轉變。

而維克托這類人格特質的角色，在花滑界倒不是什麼稀有類型。這群人往往並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並將「受人矚目」視為理所當然。他們一舉手一投足皆出自天性使然，且正是這種毫無造作的舉止取悅了眾人。而且，山本本身非但不介意這類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人物一下子闖入視線的戲碼，反倒樂見其成。

前作《道子》里也用過似曾相識的展開，說到此處，山本透露，自己上初中時曾遇到了心儀的女孩，並說是那個人帶領她領略到了與以往人生截然不同的風景，是那種體驗便成了《道子》的原型。而《尤里》中，將維克托「召喚」到自己身邊，其實是勇利本人創造的契機，這是兩者間最大的差異。並且，該人物憑藉其「臭名昭著的爛酒品」，居然能達成了表裡的絕妙平衡！

最後，記者作為監督粉絲的代表，問出了大夥最為關心的《尤里》續篇的問題。對此，山本回想起自己做完《道子》和《不二子》時，滿腦子想著「解放啦，可以去玩了」，但這次卻有明顯的意猶未盡之感……。監督聲稱，在編輯第10話影像時，她的腦中突然靈光乍現，呈現出一幅「波瀾壯闊」的宏偉藍圖。

而且，除去上述「吃著碗里瞧著鍋里」的計劃之外，各位粉絲還有機會在光碟版最終回的映像特典中，一睹尤里奧傾情演繹的特別表演！當初，監督在構想這段視頻時，又「蹦」出一個超有趣的創意，只可惜特典里是塞不下了，就把這部分內容作為對全卷購買的粉絲們的特殊福利，請久保老師畫在了漫畫里。也就是說，特典和漫畫相加才能補完完整情節！所以，監督先請大家在特典+漫畫里飽個眼福咯。~

【參考資料】

17年5月第41期《Feb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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