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今何在：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

最新 06-20

公元759年（乾元二年）春，杜甫歷經宦海浮沉再次被貶，匆匆趕往華州上任。沿途民生凋敝，所見所聞令胸懷天下的詩人憤慨不已，遂寫下「三吏三別」六篇傳世絕唱。其中，《石壕吏》最為膾炙人口，萬世稱頌。

這首詩當年被選在初中語文課本上，尚記得當初老師講述時說道，這首詩反映的是封建社會的腐朽和黑暗，視人民為草芥。當時年幼，雖然隱然有感，但實在並不深刻。正如看歷史一樣，總覺得像是故事，離現實太遙遠。

然而，知識的奇妙之處在於，當你越是深入，便越能發現現實和歷史的重疊之處。毫無疑問，中國幾千年來的歷史發展，都是在不斷的重複之中，雖然自然科學進步無疑，但大的環境局勢亘古未變。一朝天子一朝臣，暫時坐穩了奴隸，便高歌猛頌。

關於城管的話題，早已能形成一部專著，從其表象可以一直延伸到制度根源。對於城管和商販矛盾的探討，自然可以推而廣之，到當下中國各種領域。遺憾的是，當下並沒有人去研究城管之問，經歷過如此之多的社會事件，也沒人能在制度上對城管和商販的矛盾進行根本的解決。

這樣的問題一拖再拖，無非是此事毫無油水可言，而且儘是惹人的勾當，聰明的中國官僚是萬萬不會去做的。官方得過且過睜眼閉眼的姿態，只能任由矛盾繼續激化。可惜苦了的最終還是最底層的螻蟻，無論是城管還是攤販，在這場戰役中沒有人會是贏家。

近日網路上小範圍的流傳著一段視頻，之所以小範圍是因為當下局勢微妙，很多大V紛紛緊守門戶不敢冒頭，而官方媒體自然是要宣揚正能量的，更是樂於和諧的現狀而狀做逍遙。於是，一個並無太多粉絲的微博賬號，發布了這一段視頻。

視頻中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婦人，像鬥雞一般護著一車可憐的菜蔬，這車菜連同運輸工具，恐怕也不值很多人的一頓飯錢。周圍是正裝和變裝混搭的城管，作勢欲奪老婦人竭力保護的蔬菜。

當面對年輕力壯身體極好的城管隊員，老婦人敗下陣來，她的叫嚷和奔走的身影，只不過是此次執法行為的背景。她所奮力守護的菜蔬，最終被扔上一輛骯髒不堪的斗車，揚長而去。老婦人競走追逐，然而在那輛執法車面前，她顯得無比瘦弱和渺小，她反抗不了城管，正如她面對那輛鐵制的機器一樣無能為力。

假如稍微有點聯想，那位老婦人望著城管絕塵而去的背影，與杜甫離別時遙望送別的老翁何其相似。她頭頂上因歲月摧殘而留下的一圈白髮，像是高懸的太陽，卻又那麼黯淡無光。

城管和攤販，究竟誰是矛盾的來源，尚無定論。關鍵問題是，關於誰是誰非的爭論是沒有意義的，假定一方是錯的，也不能解決當下兩者之間的矛盾。正如醫患關係一樣，很多人明白其中的根源，但沒有自上而下的一紙詔書和根本制度上的改變，問題依然是問題。問題在於，在自求多福的當下，沒有人願意往下層多看一眼，只要人命安康，大可聽之任之。

但是，商販雖惡，絕不是強搶和痛毆的理由。假如以惡制惡，文明社會就失去了其意義。人們之所以追求文明，是因為弱者足以被保護，強者能夠被制約。如果弱肉強食，強權壓民，則國家一詞毫無意義。

時局艱難希望渺茫，因為當下中國的問題並不單一，而且樁樁件件頗不簡單。在任何歷史時期，即便是封建王朝也設有言官制度，這種人以被皇帝打板子為榮，皇帝打得越狠，越是能青史留名。於是，言官和皇帝大臣之間形成一種奇妙的關係，大家都留點面子。在近代社會，記者大概還有點正義，大學教授還是真正的文人，真正的文人向來以氣節為重，即便是身首異處，也不會向強權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