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宗勝:唱給河湟鄉村文明的戀歌輓歌及其他
《崑崙文學》第11去(總第268期)
眾說紛紜篇
唱給河湟鄉村文明的戀歌輓歌及其他
——淺議胡躍崗散文組篇《曾經的鄉愁》
文aN
毛宗勝
1
認識貴德縣文聯常務副主席、《貴德》文化旅遊季刊副主編、省內知名散文作家胡躍崗先生已有四五年了,期間我和他有些交往。 2017年第1期《海南文學》雜誌的「海南名家」欄目發了胡躍崗作品特輯,即散文組篇《曾經的鄉愁》,題下收入23篇鄉土散文。我讀了一遍感覺不過癮,便又讀了第二遍。讀至經典篇章,還悉心揣摩,反覆玩味,口中吟誦有聲,以求獲其真諦。
胡躍崗先生的散文鄉村泥土氣息濃厚,多年來但凡能見到的,我都一篇不落地拜讀。我與胡先生心有靈犀的原因是,出身,求學過程,工作經歷基本相同,生活遭際及處境相同,妻子是農民,自打出生時一直到如今,都在鄉村居住生活,熟悉農事,並每每於工閑之時和節假日里投身到承包地中,播種,耙磨,除草,施藥,澆水,收割,拉運谷捆,打碾,曬糧,歸倉……
三十餘年來,我也常用自己的拙筆寫生我養我的鄉村,可我筆下的鄉村無論如何都比不上胡先生筆下的鄉村蘊藉風流,惹人玩味。他筆下的鄉村既沉靜又喧囂,既土得掉渣又時髦風流,既簡潔質樸又繁富綿邈,既細膩溫柔又粗獷豪爽,既古老滄桑又新潮別緻。與莫言、劉震雲等人仇恨生長於斯的鄉土一樣,我在這大半生里所體悟到的,也往往是鄉村的麻木愚昧,鄉村的落後醜陋,鄉村的滑稽搞笑,甚或鄉村在新時代里的浮躁失重及無所適措。當然我也不間斷地發現或發掘出我的家鄉或類同於大多數中國鄉村或獨異於別處的一些東西,有些甚或可歌可泣,令我感慨系之,我不惜筆墨,吟誦之,歌贊之。再說我在這幾十年中的鄉村勞動實踐,所有農活中最累人的是農曆七八月間的收割打碾,其時為了從龍口裡奪食,每天兩不見日,操熬在莊稼地里,蹲在麥茬子上揮汗如雨,站起身來扔掉鐮刀抽支偷奸耍滑的紙煙也得挨妻子埋怨數落,臉頰、脖項和胳膊被曬得黑紅,到了晚上,累得腰來腿不來,坐下起不來,兩條被曬得黝黑且被麥芒無數次蹭刺過的胳膊火辣辣地疼,如此便連晚飯都沒心情吃,只求快點睡覺,頭一挨枕頭,馬上進入酣暢淋漓的夢鄉。我曾無數次地詛咒怨恨農村,詛咒怨恨農事。我還多次為自己卑微的出身自慚形穢。
鄉村生活真有那麼的舒適愜意嗎?我常常捫心自問,可每每得不到答案。
胡躍崗筆下的鄉村,無論什麼物事都是美妙的,都可歌可贊,可大書特書。他是抱著欣賞和陶醉的心態看待鄉村並秉筆書寫的,他的鄉土系列散文中,幾乎找不見對鄉村陰暗面的直接暴露與揭示。解放後一個連一個或大有必要或多此一舉沒事找事的政治運動對農民思想道德和人生價值觀的深層次影響,三年自然災害時期農民的饑寒交迫以及餓殍遍地的慘象,新時期日益嚴峻的三農問題,貧富兩極分化,鄉村與城市的價值觀對立,城鎮化工業化帶來的一系列問題,鄉村政治被強勢家族左右,賭博、詐騙、欺男霸女等一些醜惡現象抬頭,鄉村裡的弱肉強食現象,村官們的無所不為肆無忌憚……幾乎都不在他視界之中,也不是他所重點關注的。在他筆下,無論背欄、彈弓、風匣(風箱)、購布證、火柴、門箱、面櫃、熱炕、水磨還是童年的遊戲及玩具、碾場、母親的菜園子、納鞋底,一切都可圈可點,一切都和善與美有關,值得不厭其煩書寫一番。儘管其間也蜻蜓點水似的約略提及那些年代裡農民的凄苦寒酸,比如母親用在熱鐵勺里燙化了的羊油澆死腳上裂口;父親因無錢為「我」治病只好自己鑽研中醫針灸技藝,無數次地在自己身上扎針實驗,隨後冒著危險為「我」針灸治病;母親用裝過化肥的白布袋給每個孩子縫一件白襯衣;娃娃們去別人家借火柴棍或火種,等等。但無論如何,「我」生於斯長於斯的鄉村是絕對美妙的,是值得用大半生的時間去回味咀嚼的。散文該怎樣寫才對?關於這,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當代散文家,《山東文學》散文編輯石耿立在其《散文是否斷了脊骨?》一文中說:「是的,在這樣的時代,如果沒有了權力之外的異樣的聲音和風骨,那這個時代的文字是愧對這個時代的……回觀散文和散文家,由於外在的壓力,個人的自宮和內在的獨立性與風骨被消解,滿足於在一些輕小的話題冒泡,散文還是一種依附,沒有完成詩歌和小說那樣的獨立,其實散文的獨立來自於散文家的獨立,散文的自宮來自散文家的自宮……」散文家王開嶺說:「較之小說詩歌,散文更應在她的特質,即心靈的『誠實性』上下工夫——怎樣保證對生命不撒謊?怎樣拒絕靈魂作弊?怎樣放擴精神關懷?」
我是相信胡躍崗先生有顆冰清玉潔的誠實之心的。這在後面還要提及,並作深層論述。他眼裡的鄉村,並非矯揉造作或者被改頭換面,以媚俗或刻意迎合所謂社會正能量的。我在讀過莫言的《蛙》《生死疲勞》,余華的《活著》《許三觀賣血記》,李佩甫的《生命冊》等長篇巨制之後再看胡躍崗的散文,似乎參悟到了一些別樣的東西。
當然,水磨房還留給了我很多快樂的記憶。我們在磨渠里打漿洗,在磨輪邊的石縫裡摸蝦米,在光溜溜的磨槽里滑水,在磨渠邊的草叢裡挖蕨蔴,不知不覺間,一整個夏天就過去了。到了冬天,磨輪周圍掛滿了晶瑩剔透的冰棒,有的像糖葫蘆,有的像包穀,就成我們取之不盡的冰糕。」(見《水磨》一章)
「碾場上的最後一次熱鬧出現在每年的最後一天,那是生產隊決算的日子。場房的土牆上貼滿了公布社員掙的工分的紅榜,門前頭擺上了十幾張從各家各戶搬來的炕桌,上面堆滿了隊里炸的油餅和藏了一個冬天的軟梨。那一天,每人可以分到兩個油餅和三個軟梨。然後隊長宣布每個工分七分或者八分錢。壯勞力多的人家就喜喜歡歡地領到幾百塊錢,病頭災難多一點的人家就成了超支戶。不過大家吃著油餅,把超支的事情沒有更多地放到心裡去,很多的日子就是這麼熬過來的,說不定明年男人的肺結核病就治好了,說不定明年尕娃的手就不會被鐮刀割壞了。」(見《碾場》一章)
作者一貫喜歡只作冷靜的敘述與描寫,而拒絕摻加任何議論。少小時的日子儘管異常清苦,甚或悲酸無奈,卻也留給人溫馨和舒適。整體而言,所有鄉村物事都合成一種彼時彼地的文化,涵泳著這個鄉村文化大染缸里的一切,包括每個鄉村人物。作者津津樂道於所經歷的的一切,在他眼裡看來,鄉村是神聖的,容不得任何的褻瀆與玷辱,一脈相承沿襲了數千年的河湟鄉村文化已變成血液,涌流在每個河湟農人後嗣身上的大小血管里。當然,在農墾文化發軔較早的貴德,傳統儒家倫理道德的良好傳承是不言而喻的,仁義,誠信,扶貧濟弱,互幫互助……至今仍為人們所倡導。
2
胡躍崗先生的寫作定力使我嘆佩,他從不會趕時髦追潮流,他只睜大雙眼,關注自己的鄉土村莊,關懷父老鄉親的生活,關愛日漸脆弱的鄉村生態環境。鄉村是他文學題材方面的不二選擇,鄉土生活主題被他鼓搗錘鍊了數十年。
作者數十年如一日,不遺餘力地懷舊,既是在為傳統農耕文明和鄉村文化唱戀歌,也是在無奈地為其唱輓歌。我們知道,隨著時代的不斷推進,社會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在不斷躍上新台階。當然,相對於物質文明的飛速發展,精神文明始終是一塊短板,掣肘制約著時代社會的進步與發展。上帝死後,現代人將何去何從?傳統信仰的缺失,使今人茫然無所適從。如今的農村文化已被時代經濟大潮衝擊得面目全非,成了非驢非馬的東西。
古老而美妙的,滋育熏染了農民數千年的民族傳統文化業已改頭換面,許多物事今已消失得差不多了。隨便列舉一番,你就能相信這並不是我信口雌黃胡亂說道。家用風箱,火柴盒,門箱扁箱,炕櫃面櫃,水磨,碾場,手工布鞋,鄉村書場,皮影戲,老人亡故後的高抬深埋……只要你願意,我還可再列舉一些。
「那是我這輩子穿過的最後一雙千層底的布鞋……好在布鞋慢慢淡出了我們的生活,要不,這輩子我欠母親的就更多。」(見《納鞋底》一章)也許,這只是作者的反話,作者想藉此懷念母親親手做成的,永遠的千層底布鞋。其實這種懷念和歉疚心理與生相伴,有始無終。
「碾場已經淡出生活很多年了,但是每每想起它,總有一些說不出來的感覺湧上我的心頭。」(見《碾場》一章)
「伴隨了幾代人的水磨,就這樣退出了我們的生活和視線,離我們而去……漸行漸遠的,還有那一渠清水,以及我們的天真無邪。」(見《水磨》一章)後段話中,「一渠清水」具有象徵暗示意味,興許在象徵過去時代人們那單純的人生信條和心理,也象徵清亮如水的人際關係,象徵古老傳統的,清純無比的社會倫理道德。過去的人天真無邪,可如今呢,以自我為中心,一切向錢看,追名逐利極其正常,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手段甚或無所不用其極。什麼倫理道德,什麼社會口碑、法律、信仰,統統被拋到了腦後。
作者不得不為美好鄉村物事的日漸式微甚或不斷消失而扼腕痛惜,慨嘆。他的輓歌還每每配著貌似輕鬆愉悅的背景音樂,有時還帶點冷幽默的性質,在讀者不經意間悠揚婉轉地唱出。
「斗轉星移,時過境遷,一代主角唱完最後一個音符,悄悄走下了歷史舞台。但是,它出演的酸甜苦辣清唱劇,仍然散發出泥土的清香。今天,面對票證,無論遙想,無論訴說,無論傾聽,無論展望,都令人感到親切和神秘。」(見《購布證》一章)這顯然不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情感選擇,而是痛定思痛,苦盡甘來時的遙想回憶。作者或許不僅不想使物資緊缺、供應緊張的貧困時代捲土重來,而且惟願這樣的時代從此絕跡,以後永遠不要再來。即便如此,但每想至那個時代,想到形形色色五花八門的社會票證,作者多少會有匪夷所思的感覺,而且有種異常親切的情感不由自主泛上心頭。
對童年少年時期生活作深情回憶的文章在胡躍崗鄉土散文中佔了很大的比重,這情有可原。法國結構主義美學家、文學理論家、符號學家羅朗·巴爾特在其《寫作的零度》一文中曾說過:「確切地講,寫作是一種自由和一種回憶的折衷,只有在選擇的動作中,而不是在它的時間延續中,這種回憶的自由才是自由的。」
美好往事興許是滋養一個人的精神和靈魂,從而使他順利走完人生之路的必須,對美好往事的回憶是作家們不期然而然的選擇;人生中曾經歷過的美好往事也是滋養一切文學之樹的重要因素,這毋庸置疑。
我常常納悶,且不斷地猜度:貴德作家胡躍崗眼裡的鄉村究竟因何如此寧靜,如此美妙,如此給人溫馨與舒適感。從他的諸多散文文本中你不難會看出其家境並不優渥。那麼,也許是身體方面的原因吧,使得他自幼受到父母、兄弟姐妹及同齡夥伴和父老鄉親們的加倍呵護和幫助,在他印象中的鄉村自始至終充滿友愛與溫暖,人性關懷和傳統美德被每個鄉民恪守,宗法社會中傳統的倫理道德得到人們的遵從……正因為青少年時代不斷受到良好鄉風的熏陶,才使得他秉持了一個鄉人子弟所應具備的良好品性和人生素養。
還有,在他心目中,生他養他的鄉村是一塊純潔無瑕的美玉,容不得他人玷污和侮辱。這種觀念興許在他頭腦中已躍至形而上的高度。他的寫作理想,就是守護傳統河湟鄉村文明的底線,中國古人窮盡一生在苦苦尋覓理想中的桃花源,可在作家胡躍崗看來,桃花源無須刻意尋求,它就在身邊,它就是長久生存於斯的家鄉。作者為之喜,為之悲,為之牽腸掛肚,為之愛恨一生。作者始終把自己當成暫時脫離於土地的一介農民,這在《親近鄉村》一章中表露得夠徹底了。「住在農村,房前屋後是一大片春綠秋黃的莊稼地,我的視野就始終走不出深深的犁溝,走不出屋檐下懸掛著的辣椒串。我的衣領上沾滿了泥土,甚至連偶爾吐出來的幾句普通話,也讓旁邊的人嗅出了濃濃的鄉土味。」 「我一次又一次地經歷著分量沉重的汗水的洗刷,一次又一次領悟著農民們對土地神情繾綣的厚愛。我同樣會為農民們期盼已久的一場大雨的降臨奔走呼號,為一陣颳倒莊稼的大風捶胸頓足……我只有等到豐潤飽滿的秋聲響過田野時,才能靜下心來,把裝在心裡的故事寫在紙上。」
原來如此,他在過去的無數個歲月里,一直把自己當成父老鄉親的代言人,為之鼓與呼,為之期盼祝禱,為之牽腸掛肚茶飯不思,甚或為之杜鵑啼血。
浸淫於某種古老文化中難以自拔,興許是一種透徹肺腑的幸福,也興許是一種「過盡千帆皆不是,腸斷白頻洲」的擇無可擇之茫然和無奈。
3
相比較之下,我更喜歡胡躍崗近兩年寫的鄉土散文。比如散文組篇《曾經的鄉愁》中的《老田》《行走在田埂上》《秋景》《父親》《親近鄉村》《留守村莊的人》等篇。如果說他以往的散文表達方式多少有些單調,結構形式不太講究,語言順其自然不作精心打磨的話,那麼近兩年寫的散文就有了很大的變化,首先是精心構思,講究為文技巧,比如首尾照應,段落或意義層間科學合理地過渡,還有懸念的設置,各種敘述手段的綜合運用,多種表達方式交錯運用,就說精短的議論,簡潔的抒情,使文章情致綿密,理趣煥然。尤其理趣,是他以往散文中絕對少見的。再說語言,原先的語言機械呆板些,缺少幽默風趣的特點和雙關暗示的可能,是一種理性大於感性的文學語言,而現今的語言智性色彩濃郁。文章的主題立意也在不斷上台階,給讀者一定的啟迪,也引領讀者們對文中所涉及的社會生活現象作進一步思考。《老田》幾乎可以算是一篇情節曲折,引人入勝的小小說。語言凝練簡潔,人物形象鮮明,性格突出。老田的一生是不折不扣的悲劇,這個悲劇是識文斷字所引起的,由於爹媽讓他進學校識了不少字,才使得他成了生產隊會計,每日只負責記記賬撥拉撥拉算盤,他自然不必參加隊里繁重的生產勞動,長期的清閑安逸使得他眼睛長到天靈蓋上,瞧不起身邊村姑們,一心一意想吃「天鵝肉」,最末落了個「高人不奔,低人不問」的悲慘下場,獨身一生,被指定每日負責打掃村中「靈堂」。
再看《秋景》一章中的語言。「先是吹了風,像女人一樣變化賊快的風。春風的時候,如誰家羞怯的姑娘;夏日裡是烈火樣的新娘;到了秋天,就成了不顧一切的婆娘,吵鬧喧嚷得人身上起雞皮疙瘩。」「日頭一竿子一竿子往死里照,照得吃不住了,雪就耍開了武工隊一樣的迷藏,一忽兒漂移到南山的溝腦腦里,一忽兒又埋伏在拉脊山的油路兩旁,秋天就正式擺開了農村包圍城鎮的戰場。」「女人用力掰開扣在胸腔上的男人的手,說有本事把力氣用在搭雲梯上,說梨兒摘完了大肉桃由著你慢慢揣摩。」
風是「賊快」的風,接下來的排比格外形象,把春風夏風秋風的特點交代得異常清楚,春風靦腆和順,夏風熱烈活潑,秋風野性十足喧嚷不止。「往死里照」「吃不住」「溝腦腦」,都是西寧方言詞語,用於此處,其意基本能懂,不會出現外地讀者一頭霧水張眉瞪眼的情形。最後幾句話是完全生活化個性化的語言,反映了俗常生活中夫妻間纏纏綿綿,打情罵俏的現實、「大肉桃」「揣摩」等詞令人忍俊不禁。尤其「揣摩」,改變了這個普通話語詞的原初意義,我想是不是用「揣摸」更恰切些。
「誰都知道,種子是男人們種下去的。男人們把一粒粒鮮活晶亮的種子撒進豐腴肥厚的土地深處以後,就完成了這個季節的使命。」這段話語帶雙關,而且極盡詼諧幽默。這裡的男人們撒種子既指在田地里播撒五穀種子,也指在女人們身上播撒下孕育新生命的種子,後面再以輕描淡寫式的暗示予以照應,女人們「同時又不失溫柔地呵護著莊稼,如同小心地呵護著肚子里的娃娃。」「麥子確實黃了,她們日想夜思的麥子終於黃了。」金燦燦的麥子象徵農民們幸福美滿的新生活;也指家中主婦終於盼來一走大半年的男人,心中的那份渴盼與念想也終於冰消了。「男人想,刈來一年的享受是快樂無比的事情……女人想,割掉一年的慾望又是痛苦的事情。」這種語言是理趣味極濃的語言,也可以說是詩化語言,讀者讀過一邊後感覺稍有些費解,只得三番五次地揣摩咀嚼。待到語意解開,則眉開眼笑,點頭稱是。還比如《留守村莊的人》中「我用幾十年的時間守住了一院庄廓,而他們卻守牢了一個村莊。」人們讀至此處,不得不停下來,反覆咂摸玩味,這是帶點議論意味的警句,讀來格外帶勁不是。同章中還有這類句子,比如「土地只會糟蹋掉父親們的軀體,糟蹋不掉的是後人們的記憶。」「那年秋天,我們少了一個要好的夥伴,但是,我們沒有因為村莊少了一個社員而多分到半斤糧食。」 「……說吃了雞爪好刨食。」
土地糟蹋不掉的豈止是「後人們的記憶」,還有一脈相承的農耕文明和鄉村倫理道德傳統以及鄉村風流史。第二段話語帶詼諧,以輕鬆調侃的語氣說出了一個不爭的鄉村史實。作者的幽默是冷幽默,不會如心浮氣躁的作家們那樣趄著風兒揚碌碡,對此來一番情有可原的借題發揮。第三段話中的「刨食」和「雞爪」蘊有深意。河湟谷地的莊家人愛說這樣的話:「我們生來就如同雞一樣,是土裡刨食的命,刨到老,刨到死。」不勤勉勞作,只能落在人後,生活中樣樣件件都無法跟別人比,這道理不言而喻。
個別方言詞語較為生澀,讀者不易理解,像「半中腰」「幺名」「猛不拉咋」「靈堂」「打漿洗」「老保(包)兒」等,讓方言區外的讀者讀了一頭霧水,不知所云。以後的寫作中還是拋棄這種特別生僻的方言詞為好。至於靈堂,一般指「喪家供奉靈柩或死者靈位以供弔唁的廳堂」,在文中不知具體指什麼東西。
最後祝願胡先生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創作出更多文質兼美的散文篇章。
毛宗勝筆名河湟散人。男,漢族,50歲,中文本科畢業。中共黨員,是西寧市作協、青海省作家協會和語言學會會員,中學語文高級教師。從1985年以來,發表各類文學作品數百篇(首)。年內在《中國詩》、《中國文學》、《青海湖》、《青海湖視野》、《群文天地》、《雪蓮》、《青海日報》、《青海稅報》、《柳灣》、《金銀灘》、《金門源》、《祁連山》、《貴德》、《新湟中》、《甘河報》、《海南報》以及國內十餘家文學網站和官網發表小說、散文、詩歌、評論等一百多篇(首)。近一年來主創中短篇小說。現在青海省西寧市湟中縣縣誌辦公室從事第二輪《湟中縣誌》編寫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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