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能量面前，除了孤傲，別無選擇

在常識成為異類的地方，面對洶湧的人潮，很多人選擇了隨波逐流。社會是一個大染缸，在沉重的生存壓力面前，大多數人已經麻木，或者醉心於同流合污。能像年輕時那樣，把理想堅持到底的人，寥如星辰。

這是一個千瘡百孔的世界，苟且偷生成了螻蟻的生活狀態。在血雨腥風面前，在正能量中加入大合唱的隊伍，遠比追尋真相要輕鬆的多。在缺少英雄的年代，沉默是麥田守望者最後的底線。無數個夜晚，我打開檯燈，翻閱著各種典籍，在先哲的啟迪之下審視著自己的人生。憑窗遠眺，目光所及之處，一片蒼茫。

在胡蘿蔔和大棒面前，軟骨動物選擇了變節。他們變臉前後的巨大反差，展示了人性的複雜和深不可測。曾寫過《走向十字架上的真》、《拯救與逍遙》的劉小楓，在群星燦爛的八十年代嶄露頭角，一度被稱為文化基督徒的代表人物。然後世事難料，他後來居然拋出了無恥的「國父論」。嗜血成性的魔鬼，在他筆下居然成了救苦救難的菩薩。放棄學者的底線，投奔到青面獠牙的左棍大本營，這是他的抉擇。比劉小楓更加離譜的是摩羅，這位以《恥辱者手記》而名聲大震的作家，以《中國站起來》一書，宣告了過去的他的徹底死亡。

畢業於北大的余傑果斷與摩羅絕交，他說：「從《中國可以說不》到《中國不高興》，再到《中國站起來》，這三本書的思想觀念層層遞進，清晰地顯示了當代中國的法西斯主義思潮從萌芽到發展再到成熟的軌跡。它們在票房上的成功，無非依靠兩大靈丹妙藥，一是民族主義，二是民粹主義。……他用這本書重回大陸圖書市場，並獲取了一些人的喜愛。」

白衣如雪的書生，在撒旦的蠱惑之下，淪陷為幫屠夫當吹鼓手的戲子。除了與他們決絕的道別，還能怎樣？在沒有最壞，只有更壞的時刻，在林泉和清風明月間休憩，然後重整出發，這是有廉恥之心者應有的姿態。

這是一個充滿悖論的時代，人格黑暗的生物在濃妝艷抹之後，成為萬眾矚目的心靈導師。在廟堂之上，指點著他人的迷津。如果卡夫卡能復活，他會寫出比《城堡》還離奇的現實。

超越自身階層的利益，對各種社會問題保持公正的判斷，以第三者的身份反思過去，洞見未來，這是知識分子應有的準則。然而對食肉者來說，不利於獲取現實利益的為人之道，不過是他們眼中的無用之物。為魔鬼辯護，為撒旦背書，一日三餐的人血饅頭就會有所保障。累累白骨之上，可以堆砌紫醉金迷的殿堂。

于丹之流一臉肉麻的告誡他人，要學會隱忍和提高自己的修養，而不是去添亂。余秋雨之流在煽情的含淚之際，會標榜一下自己浩瀚的人文情懷。生活中的醜劇和鬧劇，比電視中的宮廷劇來的更加血腥和真實。漠視事實和真相，在人肉宴上載歌載舞，那無異於對冤屈亡靈的第二次謀殺。

捍衛最起碼的常識，成了他們叫囂的偏激。於我而言，「偏激」是上天為孤獨行者加冕的皇冠。無論指鹿為馬的佞臣如何吹噓皇帝的新裝，他們根本無法遮蓋皇帝赤身裸體的事實。那個勇敢的孩子說，皇帝什麼也沒有穿，他在人口眾多的瘋人院成了觸目驚心的異類。

幸虧在投降和戰鬥之間，還可以選擇孤傲，不合作的姿態。一個人靠自己的勞作，得到了溫飽的生活，那是上天對他的犒勞。在沉重的肉身得以繼續維持之後，屬於心靈層面的精神世界，才是活著的終極意義和價值所在。

如果一個人只滿足於吃飽喝足的生活，那和等待宰割的動物並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回望並不久遠的歷史，在極度血腥的時代，有義人以生命為代價，用孤傲的姿態宣告了他的立場，給了世界一個與眾不同的回答。

陰雨綿綿的六月，詩人北島的《宣告》再次在我心頭反覆的回蕩。在寂寥的廢墟中，後來者緬懷著聖潔的亡靈。

宣告——給遇羅克烈士

也許最後的時刻到了/我沒有留下遺囑/只留下筆/給我的母親/我並不是英雄/在沒有英雄的年代裡/我只想做一個人

寧靜的地平線/分開了生者和死者的行列/我只能選擇天空/決不跪在地上/以顯出劊子手們的高大/好阻擋自由的風/從星星的彈空里/將流出血紅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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