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懷吉 我的父親
我的父親出生於一九四四年閏四月四日（猴年，公曆1944年5月25日，星期四，甲申年己巳閏月己丑日），今年73歲。父親生活經歷非常坎坷，飽經風霜，多災多難，他常常說自己的命苦，是因為自己的出生年月日里都有四，自認為那天日子不好，其實他的生日那天是一個好日子，農曆四月初四是文殊菩薩聖誕日，在中國，「大智」文殊菩薩在所有的菩薩中，是輔佐佛陀弘法的上首，是大乘佛教中智慧的象徵。所以，那天出生的人，天性聰穎，非常聰明智慧。我的父親就是這樣，他不僅是一位聰敏智慧的人，還是一位多才多藝的人。上世紀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農業生產隊的時候，他帶領一班子人修梯田，他給梯田組的人教會了使用架子車，自己還學會了修理架子車。修地埂需要技術，所以修地埂的活他包幹了，他修得地埂堅固，好看，拍的光亮，培的整齊，在「紅土窪」從最下層梯田往上看，鱗次櫛比，呈現出一道道靚麗的風景線！1971年大隊來了一套柴油機、鋼磨、粉碎機，他給大隊看機器磨面，1973年，本小隊又來了一台柴油機、抽水機，他就看柴油機打大口井，打好井後，小隊又來了一套鋼磨、粉碎機，他就給小隊看機器磨面。1975年11月大隊來了一輛手扶拖拉機，他就給大隊開拖拉機，1976年11月本小隊來了一台手扶拖拉機，他又給小隊開拖拉機，直到1982年包產到戶才給自己家開拖拉機，記得2010年他還開拖拉機給我家拉麥碾場，直至2013年把那台「常州」牌手扶拖拉機賣了，才結束了開拖拉機的生涯。他不僅開車修車技術非常好，還帶出手了好多優秀的徒弟，桃李滿鄉，人人皆知，有口皆碑。
養殖業方面，父親擅長養蜂（中蜂），我記得小時候，父親春天收蜂安巢，即在蜜蜂分窩的時候，用蜂兜把蜜蜂收起來，再敢到土蜂巢里。我還記得每逢春夏時節的傍晚，他點燃艾條，拿起笤帚掃蜂巢，除眠蟲，噴酒液，讓蜜蜂少得病，多採花粉多采蜜，繁衍繁殖旺盛。記得有好幾年八月十五中秋節前夕，他同好幾個伯叔嬸娘一道鏟蜂蜜（把蜜蜂、蜂房、蜂蜜攪合在一起倒在大鍋里加熱煎熬溶化，用篩子過濾去死蜂，用勺子瓢去鍋里最上面漂浮的蠟蓋子，鍋里剩下淺褐色潔凈液體就是中蜂蜂蜜。）蜂蜜加工好後，他拿著勺子按照每個家庭人口數量分蜂蜜，好大一個家族，大人娃娃三十多口人，喜笑顏開，非常熱鬧！非常高興！非常溫馨！今天想起這些童年往事，又宛如鑽進蜜罐里，非常甜蜜！非常蜜甜！自1985年至1993年我家養了近十年蜜蜂，每年蜜蜂繁殖分窩多，非常旺，我都學會了收蜂安巢鏟蜂蜜，父親白天干農活，跑運輸，傍晚時候管理蜜蜂，總是很忙。記得有一次，分了一窩蜂兒子，第二天、第三天蜜蜂總是亂飛，飛出飛進彷徨、猶豫與迷茫，而不幹活採花采蜜去，經父親查看，發現那窩蜜蜂死去了蜂王，蜂群出現了一片混亂。蜂無王則亂，這跟人類社會一樣，沒有「人王」的管理，則天下大亂。父親從另一個蜂巢里把一個即將成熟的蜂王培基割下來，用蠟嫁接到這個蜂巢里，蜂群立即穩定了下來。可見，父親心靈手巧，匠心獨具。每年寒冬臘月，父親把過濾蜂蜜時篩子上面的死蜂及蜂蜜上面漂浮的蠟蓋子倒在鍋里加水加熱，把鍋上面的漂浮物裝到尼龍袋子里或蠟槽里，乘熱壓榨，蜂湯就流到盆子里，蜂蠟經壓榨擠出後遇冷立即凝固，用手拾起來捏在一起，再用小鋁鍋加熱融化，用細紗布過濾後流進涼水碗里，遇冷凝固就製成了潔凈的中蜂蜂蠟。蜂湯經澄清除去雜質，然後下上酒麴發酵一周後就製成了蜂湯酒。尼龍袋子里或蠟槽里就只剩下死蜂，成為廢棄物。由此可見:正是因為父親的勤於動腦和勤勞，他才學會了多種技藝。
父親心眼好，看啥就會，學啥就懂。1996年我醫學專業畢業，我講解了一些簡單的醫學知識，父親就學會了量血壓，聽心肺以及中醫望診、舌診、脈診的大概，並能夠對感冒、牙痛、腹瀉、胃痛、消化不良、泌尿系感染等農村常見病配藥治療。父親七十年代學會了打針，九十年代學會了靜脈輸液，而且打針輸液技術特別好，偏遠山區找個會打針輸液的人確實不多，往往鄉村醫生看病後給病人留下的葯，村子裡人就找父親用藥治療，他打針小孩感覺不是很痛，小孩子常常只讓他打，他靜脈穿刺的技術也很不錯，雖然不是一針見血，但他能操作得：穩、緩、妥、精、准，成功率十有八九。我對父親笑著說：你學啥肯會，六七十年代，你若能學個醫生，到現在，你一定是一名很不錯的鄉村醫師。
上世紀六十年代到二零一零年前，在中山樑上，父親是一位響噹噹的人物，連七八歲的小孩都知道父親的姓名。父親不僅會開拖拉機，修理機器，干農活，而且還會洗衣做飯，到現在他還能做出可口的飯菜哩。蒸饅頭，烙餅子，包餃子，包包子，樣樣都做的很好，很香！父親不僅會做飯，傳統的手工作坊技藝非常絕妙！比如做豆腐，炒胡麻，炒莜麥，做麻腐，樣樣精通。記得我小時候父親每年都用手工做這些食品。做麻腐:將麻子在石磨子上磨下來後，倒入盆子里加適量水反覆搓，就成了麻仁湯和麻渣的混合物，用篩子過濾去麻渣，加熱麻仁湯至沸騰，倒入適量涼水後蛋白質凝固，湯上面立即浮出麻腐，用竹笊籬搭到盆子里，再加入調料和蔥花等，就成了饃饃餡子，將其加入麵餅中間經烙制刷油就做好了麻腐饃饃。啊！挺香挺好吃的面饃！口水直流，食慾大增。做豆腐:先在石磨子上把黃豆拉成黃豆瓣，用簸箕簸去黃豆皮，加水浸泡泡透後，再在石磨子上磨成豆汁，然後把豆汁裝進白布袋子里加水反覆擠壓，擠凈豆漿。豆漿加熱沸騰，邊攪邊倒入冷漿水，蛋白質立即凝固成豆花子，用竹笊籬搭出豆花子倒進竹籃子里，用紗布包住並擠壓出水，就製成了一大圓囤子豆腐。炒制莜麥或胡麻是把簸凈晒乾的糧食取適量倒入熱鍋里，用小鏟子不斷攪動翻炒，掌握好火候，鍋里立即發出連續不斷的爆鳴聲，啪、啪、啪……仔細聽，當爆鳴聲明顯稀少時，迅速將糧食出鍋，並平攤在柳制笸籮、案板或地上涼冷，將炒好的莜麥搭到石磨子上就磨成了莜麥面；將炒好的胡麻搭到石磨子上就磨成了「黑油」，胡麻製成「黑油」後父親的手工活就做完了。父親將它擔到油房裡由油房師傅加工榨成食用油。基本工序是這樣的:先將「黑油」倒到木製油槽里，加適量熱水，用腳踩踏，蹅到油利了（手攥捏一把黑油泥後，油很快與油渣分離），再倒入熱鍋中邊攪邊煎到一定程度，舀盛到盆子里再轉倒入石制油盤上面的木製籮圈中，籮圈下面和周圍事先擺好冰草，待盛滿後綁好冰草，並繞以繩子纏綁結實，壓上合適的木板，其上放置木墩，最後壓以油柦（一棵較長較壯的樹製成的方木），利用槓桿的作用壓榨，木墩就成支點，油柦的一頭嵌一垂直短木條，在油房窯洞深處向上著力為著力點，油柦的另一頭在油房窯洞口懸起，它就是力點，在力點向下用力，支點下的油盤油渠里立即流出油來，經渠嘴流到油罐里。可見:我們的祖先是多麼的聰明智慧！
在中國幾千年的封建社會裡，榨油靠傳統工藝；磨面用石磨子以人力、水力或畜力為動力帶動磨轉作業；碾米靠石碾子人力、畜力帶動轉磨加工；麥子的收割靠人力鐮刀作業；小麥、莜麥、穀子、糜子的打碾靠牲畜碾場、人力輾機打彈；耕地靠畜力耕作。是一種耗時長、效率低、高強度、高體力的體力勞動，嚴重地影響了廣大勞動人民的身心健康。解放後，鋼鐵產量大幅度增加，隨著輕工業的發展，在七十年代初期，在農業生產生活中，廣泛使用了拖拉機、柴油機、鋼磨、粉碎機、榨油機、碾米機、耕犁機械操作，使人民從繁重的勞動中解放了出來，大大地解放了生產力，調整了生產關係，使人民獲得了充足的休息時間，獲得了身心健康。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工業的迅猛發展和科學技術的日新月異，農業生產生活也得到了很大發展，脫粒機、收割機、旋耕機、大型榨油機、自動上料鋼磨、淘麥機、脫皮機等電力帶動作業，人民的生產生活愈加省心省力省時省事，人民過上了自由幸福的新生活，並逐步邁向小康社會。
父親不僅會修柴油機、拖拉機，還會製作農具，比如釘木杈、釘鐮刀肘子、釘木杴、做輾機，他做的輾機非常好，機軸和機紐非常精緻，靈活好用。此外，扎笤帚也是他的拿手好戲，他扎的笤帚結實美觀耐用。以前，農業生產生活中用的繩子、盛糧食的口袋就靠他手工製作。基本工序:胡麻收割後，胡麻桿經風吹日晒雨淋溝好後，碾壓除去大部分麻纖，再用麻棒或鐵輾機打化除去全部麻纖，就是純凈的胡麻毛。把胡麻毛用細竹棍摔化提線後，收在線杈上，吊上線砣人工捻線或在紡線機上紡制並纏成線疙瘩。疙瘩線再用工字形木製挄線架挄成圈形線，圈形線經洗劑晒乾後在合繩機上合成繩子，或者利用織布設備織成口袋布。口袋布經裁剪後縫製成口袋。八十年代。隨著化學工業的發展，尼龍繩、尼龍袋子替代了麻繩、胡麻毛的口袋。所以，傳統工藝製作的繩子、口袋也就隨著社會的發展而淘汰了。
父親性格隨和，心底善良，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父親說過，他自開手扶拖拉機以來，凡路上遇見老年人、學生、討飯的、趕集辦事的困難人搭車，只要車上有地方坐，他都拉上，從來不收一分錢。我記得他說過這樣一件事:七十年代的某月某日，一群學生會考結束後往回趕，正好碰上他的空車，他全都捎上了，路途上，一個學生因為學習勞累，體力較差，沒扳牢車邊不慎從車上摔了下來，當時昏迷不醒，這可嚇人了！父親馬上跟幾個大人將學生抬上車，立即送到鄉衛生院救治，經搶救半小時後，學生就蘇醒了過來，經檢查並無大礙，住院三天治癒出院。今天我想起這件事，我心有餘悸，如果遇到現在，可就麻煩大了！農用車輛是禁止拉人的，一旦有個事情，對方要求賠償數額較大，如何是好？幸虧那個時代的人淳樸善良、正直厚道，只要沒啥大礙，就算了事了。1984年母親住院期間，有個病人家屬因缺幾元藥費而取不到葯，借了好幾個病房，無人敢借，於是向母親病房裡的病友求借。病人停止藥物治療，這可是件大事，父親就借給了他，那家的病人隨即就用上了葯，還錢的時候那人感激不盡。父親開手扶拖拉機，給鄉親們給了不少方便，只要拖拉機一開動，就有人捎糧食磨面、榨油，或者直接讓父親從縣城、鄉鎮集市上買東西。父親從來沒有拒絕過，他的人生信條是:不讓對他抱有希望的人而失望。有時夜裡，誰家有個緊急病人，他隨叫隨到，迅速把病人送往醫院。至今大部分人還是記著他是個好人，是一個善良的人，是一個有能力的人，是一個敢於作為，勇於擔當的人。古人云:善者壽，仁者無敵。沒錯，正因為父親良善仁慈，所以他有一個好身體。只要父親有個好身體，既是他個人的福分，也是子女的福分！從精神養生的角度看:善良是心理養生的營養素。心存善良的人，會始終保持泰然自若的心理狀態。這種心理狀態能把血液的流量和神經細胞興奮度調至最佳狀態，從而提高了機體的抗病能力。善良、寬容、樂觀、淡泊是精神養生的四要素，也是人健康長壽的秘訣。
父親在他人生七十多年的生涯中，歷經滄桑，飽經風霜，受盡了許多坎坷、苦難與磨難，在打擊面前不氣餒，在困難面前不屈服，在挫折面前不退縮，歷練出他鋼鐵般的意志，鑄就了「鐵人精神」，逐漸形成了剛強不屈的性格。他四十歲時，我母親不幸病逝，他中年喪偶，一個人飽受人間苦難，吃苦耐勞，含辛茹苦把我們姊妹三個撫養成人，並供我讀書，給我成家，幫我帶大了兩個孩子，1991年，在他的主持下，家裡又蓋起了一院土木結構的新房子。真是擔當有為，勞苦功高，彪炳史冊。不難看出:他既是一個多災多難的人，又是一個非常堅強的人。其實，人生路並不是一帆風順的，坎坷浮沉是生活的常態。生活是一團麻，總有解不開的小疙瘩；生活是一條路，怎能沒有坑坑窪窪；生活是一杯酒，飽含著人生的酸甜苦辣。沒有誰的一生，能一帆風順。沒有一個人，一生沒有坎坷；沒有一個人，一世沒有痛苦。人生山一程水一程，總會有高低不平，掬一捧光陰，握一份懂得，穿越一場又一場的生命迷霧。每一場經歷都是生活的積累，每一次坎坷都是生命的歷練。春暖花開，打開心靈之窗走過朝夕，譜一闕宋調的詞走過陰霾，只要明天的太陽還會升起，生命就會在陽光中怒放。是的，父親就是這樣，曾經苦難深重，噩夢連連。其實，噩夢過後，總會迎來新一天的曙光、燦爛的朝霞、明媚的陽光和清新的空氣，開始新一天的生活；惡風暴雨過後，總會天空一片晴朗；大災大難過後，父親才迎來了陽光明媚的今天，才邁進了改革發展的新時代，才趕上了當今的好社會，享受著改革發展的新成果，享受著現代科技的諸多方便，過上了幸福美好新生活！祝願父親:生命之樹長青，健康長壽，頤養天年，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父親的聰明智慧、善良勤勞、好學樂觀、堅強豪邁、擔當作為稟賦於先天，鍛煉於後天。源於爺爺奶奶對他的影響和教育，源於爺爺奶奶對他的言傳身教，源於生活的磨鍊，源於社會的鍛煉，源於他自己的努力成就。爺爺常常對父輩們說:社會要「鐵人」走哩。是的，如果一個男人沒有志氣、骨氣、底氣、豪氣，是很難有所成就的。父親記住了爺爺的囑咐和叮嚀，在大風大浪中，在風霜雨雪中，在錯綜複雜的生活和勞動經歷中，歷練了自己，成就了自我，在我心中父親是一棵頂天立地的「參天大樹」。
我想：父親作為一個男人，真的不容易做到這種地步！可見：父親不僅勤勞智慧，吃苦耐勞，而且是一位勤於動腦，善於分析，樂於總結，敢於作為，勇於擔當的人！在我心目中，他是一棵非常高大的「參天大樹」，高大、挺拔、偉岸，為我們的這個家庭披風擋雨，撐起了一片藍天！我們姊妹三個從小就在這棵「大樹」底下好乘涼。今天想起，我要從父親身邊學點什麼呢？這是我們姊妹三個面臨的一個課題！
父愛如山，高大而巍峨;父愛如天，粗曠而深遠。也有人說： 父愛是山，不量距離；父愛是水，包容天地；父愛是風，沒有承諾，卻守候著雨；父愛是目光，熾熾如炬；父愛是深沉，只放心裡。此話不錯，的確如此，父親長得高大魁偉，體格健壯，聲音洪亮，國字大臉，兩目炯炯有神，既威嚴又慈祥。母親走的早，離開了母親的懷抱，我們姊妹三個就在父親這棵又高又大的「大樹」呵護下安然無恙，健康成長！如果父親是一位沒本領，能力弱，感情脆弱，意志薄弱，心理承受能力差，沒有志氣，沒有骨氣，沒有底氣，沒有豪氣，沒有男子漢氣概的人，我們姊妹三個的成長很可能要經歷千辛萬苦！我們姊妹三個的命運很可能是另外一個樣子，沒有今天如此之好。想到這兒，父親顯得愈加高大越加偉大了！
2017年6月18日 父親節
王懷吉，筆名:敦敏睿智，男，漢族，籍貫:甘肅秦安，中醫內科、中醫全科主治醫師，隴南市基層名中醫，第一批、第二批、第三批甘肅省五級中醫藥師承教育指導老師（鄉級）。珍愛生命，熱愛生活；喜歡文字，愛好寫作；樂於學習，善於總結；學而不厭，孜孜不倦。在省市級刊物上發表醫學論文10篇,在網路平台發表散文若干篇。現任職於隴南某基層醫院，紮根基層，服務群眾。做事有原則，做人有底線，處世有哲學，即祛人之災，救人之貧，添人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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