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他vol.37：馬亭華的散文詩

馬亭華，筆名黑馬， 1977年10月生，江蘇省作家協會簽約作家。著有詩集《大風》(2010)、《蘇北記》（2013）、《尋隱者》（2016）、《鄉土辭典》（2017）等。曾獲第六屆全國煤礦文學烏金獎、第五屆寶石文學獎、第二屆中國·曹植詩歌獎、第四屆「桃園杯」世界華語詩歌大獎賽一等獎等。

夢 境

詩/馬亭華

(一)

東方晨曦，冬天的雪花為我餞行。古典流暢的線條譜寫下大地的序曲。

大地蒼茫，新月初升。

風，吹著緩慢的光陰，闊別了這麼多年，一樹懸掛千年的春秋，舉著含苞的花蕾，在蛙聲如雨的黃昏，我邂逅了故鄉禪意的蝴蝶。

你含蓄的美，被大地起伏的鴿哨吹動。

望穿秋水的海峽，西子嫵媚，海岸勾勒出優美的弧線，白鴿帶來回家的訊息，歸來吧。

在春雨洗禮的山崗，詩人，統帥著永恆的時間——這芬芳的酒，無悔的青春，高邁的靈魂。

這是一個人的村莊。

九顆星辰，散在無序的蒼穹，那是被秋風吹落的棋子。

（二）

睿智的心燈，鼓樓的鐘聲，光怪陸離的夢境，以飛行者的光芒將我喚醒。

呵，誰被雨滴擊碎了心，陣陣和風吹送水紋的色彩，誰揚起了風帆，誰明亮的眸子倒映出湖水的清澈，對著江水哭泣的又是誰的紅顏？

在落日的涼亭下，在星垂四野的大地上，一簇簇悲憫的花，開得熱烈、濃郁，像病句之美。

草木！用集體的力量呼喚春天。

碧水蓮花再美也美不過她的天性，她睡著比醒著時更美！夢境，像眾生頭頂上空被撞響的巨大的鐘，每一聲細小的愛，都在召喚人性的日出。

乾淨的露水，霜花的道路，讓奮鬥化作灰燼的美。

當夢想化身獅子，你方才擁有高貴的靈魂。

月光起，像一道光輝的詩句。

……雪山坐在我的瞳孔里，哦，我看見了純銀的光芒——

（三）

高不可攀的夢境！

竹排上的落日，你有柔弱的顫慄，我有疼痛的心，在永恆的時光中，你舉著久違的炊煙，一遍遍說著懷念。

你用瀑布清洗烏黑的長髮，雪白的乳房。

一條河按捺不住內心的澎湃，那個隔著河向我眺望的女子，她有驚鴻一瞥的美，也有孤單的身影，或許，還有比煙雨還輕的前世。

有多少支流，就有多少值得憐愛的姐妹，坦露出內心的秘密？

無數次伸展開來的臂膀，每一次都有辭賦的驚嘆和讚美，我低低地聆聽，你輕輕的吟唱。

一千年前的明月，讓孤獨叢生，旗幟翻卷。

月下，沉思的獨白，令多少仰望的目光，恪守古老的誓言。

那疲憊的身影，思鄉的客船，被你眼睛裡的桃花輕輕安慰。熱血如虹，一個國家的旌旗，用五湖四海的兄弟托舉著信念和理想。遠遠的，我們成為一群趕海的人。麋鹿，學會了在空中奔跑。

鏡子是冰涼的，他一生都在塑造自己的祖國。

（四）

麻雀！——宇宙中的微粒。

穿過了都市，掠過巨大的廣告牌時，把青春的夢想撞得粉碎。

在陽光下掙扎的人們，在父老鄉親下跪的地方，如今依舊飄搖著鋪天蓋地的油菜花，馥郁，充裕，恣意汪洋，無人欣賞。

高高的屋檐下靜靜落下水滴，夜晚有小小的螢火蟲，以孤獨的方式，發出羸弱的幸福的微光。

鳥落民間。晨光和霧靄，這日漸衰老的一生，只是，上帝還在假裝沉睡。

在那靈魂的棲居地，風中的玫瑰不知遺落何處？

——黑夜是一個巨大的沙漏，作為思想者，閃電才是它的靈魂。

被飛花打碎的不是時光，是誓言。

聽樹林中的喧響，聽鳥的歌唱，古琴一樣河流的清淺歡暢。霧中的馬，光芒的翅膀，當陽光一點點漏下，然後是不知疲倦的風，穿過了梅雨季節。

夜晚，迎著月圓月缺，在槐香的屋檐下，分擔著一個少年在春天偏執的憂傷。

（五）

彷彿所有的遼闊，鳥啼，少女的倩影。彷彿春天在，又不在。

湖水的藍，綠綢緞的美女，擦亮了黎明中的小火焰。

蝴蝶的翅膀藏起了清泉的歌聲，和天空交談的溪流靜靜地流淌，含羞草含羞地望著白茫茫的蘆葦，一直藍下去的村莊，多麼溫暖的暮色和炊煙啊。更長的河流是心底的思念，要被落日的黃昏帶走，也可能被你閃亮的眸子帶走。

——舊時的月光，江岸的蘆葦，再一次被喚起心頭的愛。

初雪！少女紅紅的小棉襖還在林中奔跑，追逐著天真無邪的時光，閃爍在童年，也閃爍在我心中過往的詩篇里。

渡船的笛聲，在春風中，一點點擰亮了我的村莊。熱愛家鄉，要從清晨的一滴露水開始，從晨曦里抖出的陽光的每一根金線開始。

從我開始，從春天開始……

（六）

……春天的緋聞，

花朵上的歌唱，苦澀的眼淚，在雪地上追逐的雛鹿、少女和頑童。

春天的夜晚多像一位溫柔的女神，她安慰著善良的村莊和無邊的曠野。皓月當空，花朵的香氣在樹影里穿行，隱隱的春雷，在泥土之下暗自醞釀。

一滴飛鳥的眼淚，在奮鬥的天空中凝聚理想。

在生活的赤潮中淬火、錘鍊，結晶成鹽。飛鳥清掃祭壇上漏下的光陰，透過鄉村的一扇窗戶，冬天留下來的最後一位詩人寫滿了蒲草的大詩。

原創的發燙的格言，會帶給你遠方！

讓你感知鄉土的顫慄！我知道，這不僅僅是詞語的遼闊——

仰望漢語和草的沉寂，夜曲送來了風的歌唱。

戀人的手帕在空中飄著，鄉愁是風箏的絲線，把流金歲月的歌曲送上蔚藍的天空。月亮，像一張經典CD，刻滿了淡綠的春天的曲目，金色的年華，抒情的姓氏，以及飛翔中的漢字的筆畫，或者鷹的衣衫。

星辰稀疏，我全部的愛都在一月上路。

通靈的白樺樹，一伸手就攥緊了雲彩。

我的祖國，已不是幾闕驪歌吹送的盛典，我也不是鄉愁的行李。看歸巢的烏鴉，迎來了天邊翻滾的波瀾，羞澀或安寧，我早已心如止水。

雲朵擦去暮色里的淚痕，讓時光的瓷器煥發新的寓言，讓破碎的翅膀獲得神的涅槃。

那一刻，她成為黑夜中最美的一部分！

（七）

露珠滑落指尖時，我收到一個少女的輕吻。

有霧的清晨，你煥發出眼睛裡的美和初雪。屋檐對唱的鴿子，有前世的風雨，流星的眼淚，彷彿被一列火車運走了堅韌的心。

你少女的單薄的衣裳像一面小小的旗幟，在風中搖曳。請讓我們幻作一雙蝴蝶的翅膀吧，讓時光抵進飛翔中的愛神，讓我們領受這一生最幸福的舞蹈。

乾草淡淡的清香，還原著我的童年，姐姐，你原諒了我眼底的細沙。

燈，亮了起來，在姐姐的窗下。

一整片的舊時光，被纖弱但靈巧的手一一縫補，火苗閃爍無邊的神秘，溫暖的村莊里，我有了一顆明亮溫暖的心。

我寫下的舊時光，都是輕如鴻毛的詩篇，比不上你草屋上的星辰徹夜明亮，只是在某一個時辰，憐憫著卑微的人類。

（八）

西窗剪紙，一萬頭豹子都是雷霆！

等你不來，便老給你看！

我的前世還在涼亭下飲酒，大雨的洗禮從春光中收回，這是光的信徒，是對決於一場艱難的拉鋸式的苦戀。

有信鴿從屋頂飛過，和天空握手言和的是雲朵。

這樣的午後，在曠遠中感受南野的風，孩子們的夢還在油菜花地里奔跑，舉著快樂的歌謠。

順著天空緩慢的藍，尋夢的女孩，你揚起飄逸的長髮，與春天糾纏不清！

啊！呼嘯的風！

大地之上是黑暗，寧靜中仰望月光的身姿，仰望梅花上的雪。多少次轉身，深情凝望，背向村莊和大地的是春天的傾訴。

夕陽下，一個人靜靜陷入蒼茫，夢的碎片跌進如血的殘陽。

……啊，溢美的事物！

你的眼睛裡是一片漆黑，你的眼底積滿無盡的淚水，在空曠中，你的眼睛就是一片曠野。墨色的村莊慢慢洇開，只有偶爾的篝火，在作著小小的躍動。

呵，虛幻！一千年前的靈芝與纏綿，要度我無怨無悔的今生。

（九）

桃花島——仙人摘星隱居的秘境。

一路花香，一路歌吟，洗亮了隱者的歌喉，醉了夕陽。濤聲迎來了晨曦，夢還在飄渺。

這永恆的星座。山高水長，江山風流。

三月是一場春夢，少女的紅唇，從美人的睡夢裡驚醒，風從山坡上吹來，吹到了愛的灰燼。愛是多麼曠遠！

星星彷彿姐姐早年的紐扣，遺失在草叢裡，系不住當時怦然的心跳。

啊，曠世之美，沃野萬里。在宏大的敘事中，道不盡的永遠是明月照亮大地。

朝花夕拾，奔跑的是流雲。飽含一滴水的感恩之心，抓一把村莊柔軟的泥土，我就能聽見故鄉清晰的心跳。

那個開著拖拉機的人，運著顫巍巍的稻草，突突地奔向山坡，一眨眼就不見了。

空曠與荒涼，都在時光的高度之上！

……泛著苦澀的海風，在我的身邊，一遍遍纏繞。

（十）

我的故鄉，曠野舉著明月。

頭頂芥草的母親，佇立寒風中，呼喚千萬里迢迢歸家的遊子。

秋日的蟲鳴拉著憂傷的弦子——

風吹蘇北，過往的歌唱，持續的風，不盡的是遠方。曾經川流不息的黃河如今成為故道，那失散的親人還能否找到回家的路？

雨後的小院散落著梧桐花，像丟失的號角，無聲的懷念。

——而把村莊叫醒了的仍是一兩聲犬吠。

夢境中，那些在葉子上舞蹈的紅蜻蜓，充滿妖冶光芒的眼神，你風鈴一樣的羊角辮，在奔跑中延伸出，比寂靜還寂靜的美啊！

一朵花里有二十四節氣，一朵花打開整個春天的歌喉，一朵花像鏡子在農諺里困頓了一生的時光。

一束愛的心跳，瞳孔里有最善良的火苗，輪迴中有絕望的美。

中國女詩人

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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