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澳大利亞人如此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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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以來，澳大利亞人都以悠然自得的生活態度著稱，這並不僅僅是因為宜人的氣候。

一個周三的下午，悉尼北部，我們整個辦公室都提前下了班。大家想在夏日的陽光下，一起赤著腳玩滾球。這是一種休閑、傳統的澳大利亞式的草地滾球遊戲。輪到老闆去買飲料的時候，他找了一名替補。戴夫（在這裡我們可不叫他老闆）的球技遭到了其餘20多個卷著西裝褲腿的同事們公然的嘲笑。當他端著冰啤回來的時候，也加入了我們的談笑。那次我們去的是新南威爾士第二古老的草地滾球俱樂部，沒有熨燙筆挺的白色上衣，只有一雙雙赤腳和一瓶瓶啤酒。每個人都被叫做「哥們兒」，言談中用到的也多是縮略語。

在澳大利亞，這種場面很尋常。澳大利亞人一直以悠然自得的生活態度著稱。並且，這種態度幾乎存在於任何角落，無論是位於悉尼的這家滾球俱樂部，或是澳大利亞內陸的酒吧，還是維多利亞州的衝浪沙灘。

澳大利亞人總能充分利用悠閑時光

迪肯大學的人類學高級講師金·坦尼婭博士說：「澳大利亞人的平等主義、幽默感、非正式的語言通常是這種態度的絕妙體現。」

的確，在澳大利亞，這些特質並不新鮮。從19世紀末，叢林詩人、作家班卓·帕特森和亨利·勞森的諷刺散文中，我們便可一窺究竟。從1997年，前澳大利亞板球運動員丹尼斯·萊爾利向女王打招呼說，「嗨，最近怎麼樣？」（G day, how ya goin ?）也可以看出一二。從2012年，澳大利亞前總理鮑勃·霍克在鏡頭前咕咚咕咚喝啤酒同樣可以瞥見幾分。而且，我們工作後的相處模式也鮮明展現了這樣的特質。

那些，澳大利亞文化中的這些特質究竟來自哪裡？是什麼讓澳大利亞人如此悠然自得？或者至少看起來是這樣呢？

澳大利亞人以悠然自得的生活態度著稱

金博士說，這種人人平等的「同伴之誼」植根於澳大利亞白人殖民地的歷史。「澳大利亞的平等主義可以追溯到建國初。」她解釋說，18世紀末，在澳大利亞剛剛建立的時候，犯了罪的移民經常被管理者或其他權威人物虐待，或是被剝奪基本人權。這些犯了罪的移民大多是工人階級的英國人和愛爾蘭人，他們無法獲得與其他移民同等的地位，因為後者認為，如果這些人享有和他們同樣的權利，就等於是在鼓勵犯罪。正因為如此，平等主義被犯了罪的移民視為一種榮譽的象徵。這些人可能沒有權利，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也沒有財富，但他們擁有平等主義的信念。

有趣的是，自19世紀50年代起，從英國、愛爾蘭、中國等平等觀念不那麼強烈的國家來的移民，也在共同助推、發展著澳大利亞的平等主義。

「人們來到澳大利亞是為了尋求新的起點，遠離英國以及其他階級分層制度嚴重的地區。」金博士說。

這種人人平等的「同伴之誼」植根於澳大利亞殖民地的歷史

澳大利亞的平等主義精神一直延續了下來，如今已成為澳大利亞文化的一個顯著特徵。這就是為什麼不論貧富差距，在悉尼任何一家餐廳的晚餐桌上，賬單往往都是平分的（這在其他國家並不常見）。這也是為什麼在澳大利亞以隨意的態度和女王打招呼也能被接受——英國人可能會對這樣的做法大吃一驚，可大多數澳大利亞人都稱讚萊爾利是一個真正的澳大利亞人。

然而，如此強烈的平等意識有時也不那麼盡如人意。患有「仇富症」的人喜歡詆毀、貶低那些在社會上贏得財富或聲望的人。一些澳大利亞人為了避免被嘲弄，會刻意表現出一種優哉游哉的態度，但實際上他們過得很努力、很辛苦。前些日子，在《塞斯·梅耶斯深夜秀》中，澳大利亞電視名人魯比·洛斯在主持人稱她為「名人」後暗示了這一點，她說：「如果你這麼說，我會惹上很多麻煩的。人們在背地裡不喜歡聽到『名人』這個字眼。」

平等主義精神已成為當今澳大利亞文化的一個顯著特徵

從悉尼自駕到墨爾本的途中，我發現了澳大利亞人的另一個顯著特質。當時我沿著太平洋公路旁的伍倫貢、納魯馬、馬拉庫塔等城鎮行駛。有一次躺在班布拉的沙灘上休息時，我無意中聽到當地幾個赤著上身的漁民在說一種只有澳大利亞人聽得懂的俚語。他們邊走邊談著下午的啤酒（arvo tinnies，afternoon tins of beer的縮減形式），還有昨晚在酒吧喝大了（aggro，aggressive的縮減形式）的那個傢伙。

澳大利亞人對於語言的非正式使用也被認為源於殖民地時期的語言。語言學家西德尼·貝克曾寫道：「在創造詞句描繪生活中的新變化方面，澳大利亞人似乎有著無可比擬的天賦。」 在澳大利亞，英國工人階級帶來的押韻俚語變得更短了，比如「have a Captains Cook」 （看一眼） 被縮減成了「ava captains」。很多其他常用的詞句也被縮減了，如「good day」 （你好呀，美好的一天） 變成了「g『day」，「afternoon」 （下午） 變成了「arvo」，「journalist」 （記者） 變成了「journo」，「barbecue」 （燒烤） 變成了「barbie」。

迪肯大學澳大利亞研究課的講師坦賈·拉金絲博士相信，這種語言昭示著澳大利亞人的隨意特性。「澳大利亞人越來越不喜歡拘泥於形式的東西了。」她說。

不論貧富差距，在悉尼任何一家餐廳的晚餐桌上，賬單往往都是平分的

移民時代的艱苦也促使澳大利亞人形成了一種乾巴巴的、自嘲的、諷刺的幽默感。似乎世界上的其他國家的人們都不喜歡在艱苦的環境下作樂，但是澳大利亞人在這方面則表現地輕鬆樂觀。還是那次公路旅行，經國道到達維多利亞州後，我經過了一片焦黑的樹林，那兒剛發生了一場大火。路旁一個警告駕駛員附近有野生動物的標示牌已經半融化並彎曲了，但上面那隻袋鼠的輪廓卻清晰可見。於是，有人在袋鼠的後面畫了團火焰，看起來就像是袋鼠的尾巴著火了。這或許也可以當作是對一首著名澳洲童謠的改編，在童謠里，笑翠鳥的尾巴著火了，因為它坐在了一根電話線上。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這無疑是澳大利亞人「沒什麼能打倒我們」精神的絕佳體現。當然，這也可能是澳大利亞人性格中黑暗面的體現——每個笑話的背後可能都不像表面呈現的這般輕鬆自在。

開車旅行的時候，你一定會不由自主地注意到這件事：澳大利亞的領土是如此廣闊。我從悉尼自駕至墨爾本的感覺也是如此，途中有不少國家公園。對此，拉金絲博士認為，充裕的閑暇時光、宜人的氣候都促成了澳大利亞人這種悠然自得的態度。

澳大利亞維多利亞州是世界上第一個使用八小時工作制的地方

「澳大利亞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擁有這麼多閑暇時光的呢？我想這可以追溯到19世紀50年代。」她說，「澳大利亞維多利亞州是世界上第一個使用八小時工作制的地方：八小時工作、八小時休息、八小時娛樂。」

儘管如今，工作時間和生活時間之間的平衡並不是那麼好（據澳大利亞統計局2007年的數據顯示，約三分之一的澳大利亞人會在工作以外的時間加班），但澳大利亞仍然是一個懂得利用悠閑時光的國度。

一次，我在一個工作日下午晚些時候抵達了墨爾本。郊區星羅棋布的街道上，滿是玩板球的父子（他們用垃圾桶做柱門）。在墨爾本的植物園，成群結隊的人們在陽光下享受著工作後的燒烤和啤酒。我也覺得輕鬆又閑適，有關澳洲人的刻板印象似乎完全是真的——澳大利亞人不止是看起來活得悠然自得。但是，正如金博士所說，其實要從兩方面來看。

「就像我們澳大利亞人的幽默感一樣，沒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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