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孩子幸福人生的引路者

回憶爸爸給我的影響，每次都能想到「給你」兩個字。爸爸在關鍵時刻給我的舊報紙、紅鋼筆和棉衣，給了我無限的希望和不竭的激勵。爸爸是我幸福人生的引路者。

爸爸帶來的舊報紙，給我帶來了新希望

30多年前的一天中午，正值炎熱的暑假，十幾歲的我背著筐、拿著鐮刀，準備找同學去割草。只讀過小學四年級的爸爸，騎著十幾年前花30元錢買的舊自行車，從公社種子站帶回來三張皺皺巴巴的舊報紙，那上面刊載著當年的高考試題。平時很少露出笑臉的爸爸，興沖沖地對我說：「給你，你們今後也可以憑本事考大學了。」其實，我那時根本看不懂那些試卷，只是立刻感到只要我好好學習、取得優秀成績，就可以實現當老師的夢想了。

那時候，我家已經窮到全村前三名，我們村的李家上百人，幾百年來沒出過一個考出去「吃皇糧」的人。當村裡人都堅信「老李家墳地沒有『上大學』這棵蒿子」時，爸爸拿來的這三張登著高考試題的舊報紙，卻給我帶來了對美好未來的無限希望。

幾年後，我從公社初中（現在的鄉鎮初中）畢業時，以超過省重點高中錄取分數線上百分的成績考上師範學校。我是我們上千人的村子裡唯一考出來的人，也是我們全縣300多個村考出來的二十幾人之一。

在等待錄取通知書的日子裡，在公社種子站當農業技術員的爸爸，每天中午、晚上都騎自行車從離家3公里的種子培育基地回家轉一圈兒，每次回來都高興地告訴我，都有誰知道我考上「大學」了。爸爸不知道中專、大專、大本的區別，他認為只要考出去就是考上了大學，就是成功，就是勝利。

爸爸送我一支紅鋼筆，給了我不竭的激勵

還記得初三時的那個秋末冬初，期中考試後的我剛從6公里遠的學校騎自行車回到家，爸爸就遞給我一支新的紅鋼筆，說：「給你！好好學！爭口氣！考出去！」看著爸爸微笑的臉，我心裡充滿了無限的力量。

因為我家窮，我從沒敢奢望買一支新鋼筆。雖然這次爸爸沒說買新鋼筆的原因，我也從來沒有問過他，但我知道爸爸一定是聽說我考了全校第二名的好成績，這是父親給兒子的獎勵。

我初一初二是在離家兩公里的聯村初中讀的。後來，這所招生範圍覆蓋6個村的聯村初中撤銷了，我們就到離家6公里的公社初中上初三。離家遠了，我天天早起晚歸不方便了，但這對我是一次天上掉餡餅的機會。如果不是撤併學校，我這個普通農民的兒子是沒有機會到全公社唯一的初中上學的。

那年公社初中有兩個學生考過師範學校錄取分數線，爸爸一定是聽說我考到全校第二名，也就是他心目中的全公社第二名，認為就有把握考上師範學校了。

那支紅鋼筆我一直帶在身上，一直沒捨得用，心想一定要到上師範時再用——那個年代，農村孩子初中畢業後考上師範學校，是很多人的最大夢想。上了師範，吃飯、住宿、學習都是國家供應，畢業後就當公職老師，是無數農家孩子跳出農門、改變命運的捷徑。當年，爸爸送我的那支紅鋼筆，不亞於潘冬子的爸爸送給他的那顆閃閃的紅星，照亮我前進的道路，激勵我不斷地用心學習、追求高尚。

爸爸來送棉褲棉襖，給我指引了一條幸福人生的筆直大道

讀師範學校的第一年初冬，爸爸到離家100多公里的學校來看我，說：「給你！這是你媽給你做的棉襖棉褲。」我知道，從沒到過大城市的爸爸，一定很迫切想看看兒子上的「大學」是什麼樣子；只讀過小學四年級的爸爸，心中也一定有上大學的夢。我更知道，爸爸親自到學校給我送棉襖棉褲，是在向大家證明他有個在「大城市」上「大學」的兒子，他有到「大城市」的經歷，以後跟親朋好友、鄰里鄉親說話、辦事更有底氣、更有信心。

爸爸到學校給我送棉襖棉褲時自豪的神情，彷彿給我指引了一條幸福人生的筆直大道——學就學好、做就做好，就能改變命運、贏得尊嚴。

那一刻，我想到了爸爸幾年前帶回來的舊報紙，想到了爸爸一年前送給我的新鋼筆。我暗暗下定決心——我一定要好好學習，畢業後當一個好老師，培養出更多學生考上好學校，讓他們的爸爸也能獲得去好學校看兒子的機會和尊嚴。我還暗暗下定決心——我當爸爸後，一定要好好培養孩子，將來也到孩子考上的好學校去看我的孩子。我更希望爸爸有機會到孫子、孫女考上的好學校看看，讓他更加快樂、更加幸福、更有尊嚴。

在我們本村本家族的發展史上，我爸爸是一座豐碑——他兒子是第一個考出去「吃皇糧」的人，孫子是第一個出國留學的人，4個孫輩就讀於不同國家的一流大學，兒子的講座和圖書由國家媒體傳播到全國，造福千萬家庭……

父親是孩子幸福人生的引路人。英文中男人是MEN（門），女人是WOMEN（屋門）。MEN既要進門保護好家，又要出門引領方向。我的農民爸爸雖然沒有給我買過一串三分錢的糖葫蘆，也沒有教過我一個字、一道題，但他卻在不斷「給你」的過程中，給了我對美好未來的無限希望、追求高尚的不竭動力。

（作者李世傑，系北大新世紀教育發展中心家風與好習慣課題首席研究員）

《中國教育報》2017年06月22日第9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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