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一拔關於土匪的另一種可能

為什麼剛入行的土匪搶大戶的時候只搶糧食不搶錢財呢？大概是因為出身農民的土匪本身就具有一種天然的局限性？他們骨子裡還是要糧，要生存，要活下去，活不下去才上的山。準確的說，他們在這個時候還不是土匪，而是換了一種生存方式的農民。

今天，我們不妨換個思路，如果這幾個貨一上來就是既愛糧食、更愛錢財的土匪。他們會怎麼做？後來的事情又會怎樣呢？

現在，土匪準備下山打劫了。

第一趟下山，打劫大戶。大戶家的糧食太多，沒有全部拿走，土匪搶走了金銀細軟，同時為了防止大戶報官，把大戶家精壯兒孫劫走當人質。

第二趟下山，打劫農民。每戶農民的錢不多，存糧也很少，就這麼挨家挨戶的搶，弄得像要飯一樣，很沒面子，效率也很低。沒撈到多少油水，走了還要讓老百姓戳脊梁骨罵先人。土匪感到搶農民的意義不大，還會留下一些隱患。於是和農民做了一個約定：以後專搶大戶，不搶農戶，作為回報，農民要「配合」土匪打劫，不要報官，如果有官軍，還要注意及時向土匪通風報信。

這樣一通打劫，方圓幾個鄉的大戶被搶了個遍。土匪是錢糧雙收，上山以後要馬上解決兩個問題，第一是安全問題，搶了這麼多大戶，還劫持了人質，遲早要驚動官府，於是拿著搶來的錢四處買槍買彈藥，擴充戰鬥力。第二個是人質問題，天天要養著，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還消耗太多糧食，不是長久之計。為了一攬子解決這兩個問題，土匪派人通知被搶的大戶們：套上車，帶上錢糧，把人質換回去吧。大戶們只能就範，家裡的余錢存糧再刮一刮，送去換人，相當於是遭遇了二次打劫。

大戶們幾乎是要破產了，這一輪互動把地主階級搞得苦不堪言。

這個時候，同樣有兩個問題擺在大戶面前。第一是要儘可能的挽回損失，錢被搶光了，糧食也被劫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地。於是大戶們開始聯絡各鄉比較富裕的農戶，掛牌賣掉一部分地，賣地換來的錢作為應急儲備金。然後僱用長工種地，快速恢復生產。第二是要應付官府，這裡有一個報官還是不報官的兩難決策，根據潛規則，剿匪的軍費要大戶來出，其實是變相的賄賂官員，如果不報官，可以省下這筆錢，但官府會找上門來責問，你被搶了為啥不報官？是不是通匪？現在的光景是，不報官不行，報官呢，卻沒錢打發官軍。

結果，這邊還在糾結，那邊的官府早就得著信兒了，畢竟土匪在前一段搞得太高調。官軍沒等大戶們報官，主動上門詢問了，聽說你們被劫了？怎麼不報官嘞？政府為你們做主啊！大戶們尷尬的攤攤手，笑一笑，潛台詞：官爺們，沒錢，伺候不起你們啊。官府了解情況以後，也覺得很鬱悶，這幫土匪不按套路出牌，不給大戶們留點錢，後面的工作怎麼開展呢？

雙方搓著手想招兒的時候，突然發現一個有趣的事情：老百姓倒是看起來相安無事，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有的富農還新置了地。地方官一拍後腦勺，這屆老百姓不老實啊，大戶們被搞得死去活來，他們怎麼還怎麼滋潤呢，他們是不是通匪呢？他們一定是通匪了！官員發現這事變複雜了，老革命遇到了新問題——老百姓和土匪結盟了。

這個時候，一點油水都沒撈著的官府面臨兩個選擇，第一是硬著頭皮上山剿匪，把這伙土匪辦了，錢糧全部充公，這樣做不合算，有風險，因為現在的土匪兵強馬壯，不是那麼容易辦，最關鍵是大戶們都沒錢，剿匪沒經費；第二個選擇，那就只有對老百姓開刀，一方面嚴厲禁止通匪行為，一旦發現立刻法辦，另一方面就是老辦法——增稅。於是，稅率翻了好幾番，老百姓被折騰的死去活來。這一通搞下來，官府總算沒白乾，依靠變相徵稅也算有些收穫。

但是土匪成了最大的贏家，此後一直奉行大戶戰略。每當大戶們的財力和餘糧積蓄的差不多了，就下山干一票。每次務必乾淨徹底，錢糧全部搶光。土匪越做越大，周邊幾個縣都擱不下他們了。大戶們只能不停地賣地，大戶的地越來越少，土地流轉到富農手裡，一些富農變成了新的大戶，隨即加入了被搶的行列。地方政府越來越難做，匪患成了一時間無法解決的大問題，只能不停地徵稅。結果，土匪和政府聯合起來做成了一件事，就是削減了農民的數量：一部分富農抓住了機遇，升級成為大戶，另一部分不那麼富裕的農戶則被嚴苛的稅負逼成了貧困戶，他們只能賣地，賣給情況好的大戶，然後淪為失地農民，去大戶家裡做長工。這一輪土地兼并減少了零散作業的小農戶，產生了一批倒霉的大戶，還有一個隱蔽的社會風險，就是出現了數量龐大的長工。

風險很快就顯現了，因為災年來了。

災年一來，糧食歉收。眼瞅著莊稼旱死在地里，大戶們紛紛解僱長工。失去生活來源的長工本來就沒有土地，迅速淪為流民，為了吃飯，他們上山加入了土匪的隊伍。

土匪和百姓們長期經營的感情得到了回報，他們給饑民發糧發槍，然後繼續帶著他們下山吃大戶。土匪的地盤越來越大，勢力也越來越大。再往後去劫大戶的時候，不但要搶錢搶糧，還要搶地，然後處決大戶，把搶來的地分給長工。

整個世界沸騰了。

最重要的是，政府軍也打不過土匪了。官府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

這一輪高難度的競技結束之後，大戶被徹底消滅，土匪取代了官府，建立了新的官府。而對於普通的農民來說，無論有地還是沒地，他們的生活在本質上並沒有發生改變。

那麼，誰是最大的贏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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