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30年：當你老了，頭髮白了

《紅樓夢》劇組再聚首

《紅樓夢》劇組再聚首，在人民大會堂奉獻了一場前無古人，後也未必再有來者的演出。

親赴現場的朋友頗為感慨地發朋友圈說，「我們都知道《紅樓夢》聚首不會再有下一個三十年了，但是我們有你們」，戲裡戲外，難說誰比誰更動人。更何況是對這一部，以大觀園裡的年輕人們為描繪主體的小說改編的影視劇，輾轉三十年，在觀眾的期待之下，演員們都被賦予了戲中角色的意味，是冥冥中的註定，也是對於後四十回，另一重意義上的續寫。

媒體訪問紅樓重聚的主辦人之一，當年飾演賈寶玉的歐陽奮強，他不諱言，儘管後來轉行當導演，製作的電視劇把國內大大小小的獎項都拿了個遍，但卻鮮少叫好叫座，任憑他如何為自己註解，他一生中最大的標籤，已然定格為那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的寶哥哥，兜兜轉轉一大圈之後，既然抗拒是徒勞，他才終於選擇和解，把微博名改成了「歐陽寶玉」，更成立紅樓寶玉公司，促成這次難得的相會，讓戲中繁花從天南地北趕來共襄盛舉。

上一次劇組在《藝術人生》節目重逢，嬌滴滴的林妹妹壓軸出場，與寶哥哥重逢，上演經典的一幕，彷如初見，到如今，陳曉旭罹患癌症在42歲之年離世，已又過了十年。曹雪芹筆下「面若銀盤，眼若游珠」的寶釵張莉，遠走加拿大，也因突發疾病，早早買好了機票但未能出席。幾大經典人物，當然不能徒留歐陽奮強一人獨挑大樑，出來主持大局的是王熙鳳鄧婕，最為觀眾所熟知的她，不僅里外張羅，更在台上調侃，貢獻了老公張國立出來做嘉賓，老張插科打諢，為台上台下紛紛灑淚的音樂會鬆弛氣氛，他跟選角導演屢屢哀嘆，怎麼當年就沒有選到他，現在淪落成紅樓家屬，推了正在趕拍的戲來為媳婦撐場，唯有艷羨的份——走出大觀園的鳳姐，當然比一哭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的凄苦多了許多甜蜜，《世說新語》有言，「我與我周旋久，寧作我」，真真假假間的對照參差，倒也別具一番張力。

十二金釵今何在兮？當看到元春迎春探春惜春的合影，個個掛著笑顏，相較於演員們的容顏與氣質的改變，我們更有一種世事更迭的唏噓。回首這些年，玩「再聚首」的經典影視之作不少，隨便一檔綜藝，就能湊齊從金枝欲孽到武林外傳，從武則天到大話西遊的諸多名角輕輕鬆鬆來個回憶殺，更有早前《西遊記》導演楊潔的逝世，送別電視兒童夢幻的締造者，也爆出了些關於劇組失和、走穴風波等等，理應被選擇性遺忘的前塵舊事。

但《紅樓夢》和他們不一樣。眾所周知，當年十八九歲的男孩女孩們，紛紛如一張白紙，學文化習古琴，練身段研書法，都為了三年磨一劍，打磨出一部從服裝道具，到對白文辭皆精益求精的嘔心瀝血之作。看過當年的拍攝花絮，一個個眉目如畫的女孩子們心無旁騖地跟著老師練習，課餘就在宿舍嬉鬧說笑，對著前來探訪的記者嘰嘰喳喳個不停。

彼時彼刻的他們一定沒有意識到，轉動命運的閘門悄悄開啟，一點一滴都被寫進了他們的人生。其後，有人繼續當演員，有人與劇組相識的愛人喜結連理，有人潛心修佛，有人轉行從商，各自方向不同，儘管散如繁星，哪怕鮮少提起，但亦常在心中，總歸有一股氣節在。

因此，倘若單僅僅是拿出如今的摳圖特效偶像劇，或是打廣告買IP的翻拍與改編來襯托87版《紅樓夢》之不朽，甚至都是件有失敬意的事情。要論一眾紅樓夢中人給我們的啟示，其實，他們原本籍籍無名，唱地方戲的、當營業員的、剛剛中學畢業的皆有之，要論演技，一張張青春滿盈的臉，又大多稚嫩，卻能憑藉良苦用心與一片赤誠，奉獻出讓觀眾回味三十年的經典來，使得三十年後憶往昔，那宛如夢中的日子，是多麼珍貴，更愈發榮光。

反觀今時今日的小花與鮮肉們，能承擔的起三十年的歲月嗎？設想，當你老了，頭髮白了，或許爐火旁回憶青春的時候，又有什麼值得驕傲，銘記一生的成績呢？恐怕只能像太虛幻境中的歌兒所唱的，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得個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罷了。

（作者/一把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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