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洗戛納評分榜,影評界第一毒舌為何如此憤怒?
影評人周黎明鎮樓
GIF/2K
戛納電影節「海灘電影」單元
特約記者 邵珠格
戛納的獎項歸屬早已塵埃落定。
回頭再看電影節的晴雨表——場刊評分表,
最奪人眼球的莫過於法國《解放報》(Libération)的評論界老兵朱利安 熱斯特(Julien Gester)和迪迪耶 裴宏(Didier Peron),
倆人一共畫了 5 個大 ×——
全在下面這張表的左起第三列中:
第70屆戛納電影節場刊——《世界銀幕》(Screen International)雜誌的最終評分表
來源 《世界銀幕》官推
可以看到,這張評分表的首列是競賽片的英文名稱,按在電影節的上映次序排列,
還按照戛納乃至三大電影節推廣作者電影的宗旨,標註了每部片的導演。
在表格右上角,還註明了評分的5個檔次:
傑作
好片
一般
糟糕
× 爛片
所以,和×都是很低的評價了。
這次他們怒懟的電影有:
我們是悲慘的最低分電影陣營
最後奪得金棕櫚的《自由廣場》,×!平均分被他們以一己之力拉低到3分以下;
《木星之月》(Felesleges ember),×!平均分1.6分
《敬畏》(Le Redoutable),×!平均分1.5分
摘得戛納最佳編劇獎的《聖鹿之死》(The Killing of a Sacred Deer),×!平均分1.9分
雙料金棕櫚俱樂部成員——米夏埃耳 哈內克(Michael Haneke)導演的《快樂結局》(Happy End),×!平均分2.2分
獲戛納影后的《憑空而來》(Aus dem Nichts),×!平均分1.6分
我們是悲慘的一星足矣電影陣營
拿了一個評審團獎的《愛無可訴》(Loveless),!平均分第二高——3.2分!
拿下最佳編劇、最佳男演員的《身不在場》( You Were Never Really Here),!平均分3.1
《邁耶羅維茨的故事》(The Meyerowitz Stories),!平均分2.4
河瀨直美的《光》,!平均分1.7
抱著最佳導演獎回家的《牡丹花下》(The Beguiled),!平均分2.3
《羅丹》(Rodin),!平均分0.8
《雙面情人》(L amant double),!平均分2.2
真乃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叫他們戛納第一毒舌影評人,怕是沒人會有異議。
比起國內院線評分榜「影向標」中經常給1分鎮樓的賽人老師,這兩位影評人爆棚的憤怒度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為何他們的標準如此高眉,
這千里挑一的競賽片都有一半讓你們受不了?
唯恐天下不亂的胖達的好奇心完全被撩撥起來了,於是翻了翻他們對競賽片的評論:
比如對《快樂結局》,他們是這麼說的:
《快樂結局》劇照
哈內克和他的希臘門生歐格斯·蘭斯莫斯(Yórgos Lánthimos,《聖鹿之死》導演)以一個階級大屠殺的遊戲形式,造出了這些耍滑頭的電影,同時把所有符號和情感都設計妥當。
其實,《解放報》的這兩位著名影評人敢如此鮮明地亮出自己的態度,
首先和法國源遠流長的影評傳統和掐架史是分不開的。
其次,他們的眼裡總是「飽含憤怒」,恐怕也跟他們的「單位」大有關係。
在法國,《解放報》和其他報紙不太一樣。
它生於68年五月風暴的尾巴,得到了哲學家薩特的助產。
這份報紙的宗旨是將話筒交還給人民,是要重塑新聞業。
可以說,它生於一個烏托邦。
40年後,儘管左派理想日益式微,但這條蜿蜒的道路仍沒有阻擋這份浪漫的事業的開展。
很多《解放報》的讀者忠實地追隨著這份「他們自己的」報紙。
這麼看,他們的美學判斷就好理解了。
《解放報》最有名的一次影評大戰,得數懟法國的影史票房冠軍《觸不可及》(Intouchables)那次。
《觸不可及》俄羅斯版海報
2011年,《觸不可及》在全球贏得了評論和觀眾幾乎一致的交口稱讚,在中國也賺足眼淚。
可又一次,《解放報》作為少有的反對派,以仇視的反應與大眾劃清了界限。
裴宏和他的《解放報》(Libération)同事熱哈爾 勒弗爾(Gérard Lefort)、布魯諾 伊舍爾(Bruno Icher)在評論中這樣寫道:
不得不說,影片的成功是一個夢魘般的童話的果實:
歡迎來到一個『不存在』的世界。
不存在社會矛盾,不存在同儕壓力,不存在現代性,不存在危機。
在這個意義上講,今秋,這就是關於這場(金融)危機的電影,彷彿兩個主人公其中一者的癱瘓不僅是這部影片的『癱瘓』,也是這個死氣沉沉的國家和不能為力的公民們的「癱瘓」——
他們除了圓睜一雙眼睛對這個國家和她的公民笑和哭,其他什麼都幹不了。
一個愛心熊們美妙的2D世界,就存在於這部溫柔得不得了的影片裡頭。
…笑過了,哭過了,夫復何求呢?
免了,什麼都不多求。情感的獨裁就像在掩飾思想完全的缺席這一漏洞。
而去年,當張藝謀的「巨作」《長城》登陸法國,自少不了被裴宏一頓痛扁:
這幅壁畫努力把美國的沙粒放到中式炒鍋里爆炒。
它描繪的這場不可思議的戰爭,發生在數以千計熱忱的群演與一幫鬧騰的CG怪物之間。
《長城》海報
甚至,朴贊郁精緻的復仇劇《小姐》來到戛納,
《解放報》也是一點都不買賬:
這一切除了朴贊郁式的陳詞濫調和無聊的盲目偶像崇拜之外,並沒有什麼意義。
反之,《解放報》對華語藝術電影卻充滿了熱忱。
在影評《漂流的中國青春》一文中,裴宏對賈樟柯的《站台》不吝溢美之詞:
今日這個中國導演賈樟柯的現象,完全像昨日我們發現的伊朗人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
二者都是邊緣藝術家,在電檢高度敏感的體制中心工作,也都尖銳而憂傷地關注他們的民族生存最日常的方面。
他們拍攝鄉村、外地,空間如織物抽絲後留下的縫隙。
那裡不像飽和的都市,在那裡權力猶如苦澀走調的空洞。
何不對《站台》作如此論斷:這是部天才的影片。
兩個半小時不斷讓人吃驚。
《小武》已然讓我們驚訝,而《小武》的各元素在此都得到了延伸放大。
結果是一整代墜落的全景、一小撮年輕人緊咬的牙關。
時間是1979至1989。終點處,理想不在。
(原載《解放報》2001年8月29日刊)
《站台》法國版海報
而當2015年戛納把金棕櫚頒給雅克·歐迪亞(Jacques Audiard)的《流浪的迪潘》(Deepan),而非侯孝賢時,他們又怒了:
依我們看,最能凸顯本屆影展競賽單元頒獎結果之可厭、嘩眾取寵的一點,
就是把最佳導演獎頒給台灣導演侯孝賢,給他那部如此奢華的《刺客聶隱娘》,與那個既蜿蜒曲折又鏡華水月的古代中國。
把獎頒給這位我們今年在競賽單元遇到的最偉大的導演,這是理所當然的。
但為什麼只切了這麼一小塊給這部如此壯麗的影片?
看到金棕櫚獎從他手中溜走,我們甚至覺得滑稽,
而且這竟然僅僅是為了迎合像雅克·歐迪亞這種工於算計、又老是攻擊性睾酮素上腦的傢伙。
假使《刺客聶隱娘》沒得獎——說得更明確一點好了,假如它沒得金棕櫚,
我們將刺刀出鞘,架上火把,
而評委們趕緊各自去找逃生出口,因為那將會是一場災難。
原文《刺客聶隱娘,一把扣人心弦的刺刀》熱斯特、裴宏和克雷芒汀 嘎洛(Clémentine Gallot)、克雷芒 紀(Clément Ghys)聯合執筆,原載《解放報》
《解放報》頭條:
《聶隱娘》,我們的金棕櫚之選
裴宏們後來到底有沒有「刺刀出鞘」,胖達懶得考證了,
但在胖達看來,這才是影評的力量,影評人應有的立場——
永遠的反對派。
GIF/1K
本文受 WTFTPL As(Do What The Fuck You Want To Public License As Long As You Pay,只要付了錢你他媽想幹嘛就幹嘛許可證)協議保護,違者必究。
沒錯,酷炫得不像二維碼,
可它還是二維碼!


TAG:迷影日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