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讀世界】兒時依稀

媽媽，你歇一歇吧

溈河水的浪花最美，是因為媽媽用浪花把衣服漿洗得乾乾淨淨的；溈水橋的倒影最美，是因為媽媽由橋下石墩上跨過倒影走回來的。媽媽啊，你歇一歇吧。外面那根竹竿支撐在台階邊的廊柱上，你個子矮矮的，夠不著吧。媽媽啊，剛才小麻雀在竹竿上跳來跳去，它的腳爪把竹竿弄髒了，是該用清水洗一洗，用抹布抹一抹。媽媽踏著她穩健的三寸金蓮走來了，一隻手提著水桶，水桶里是一家人換洗的衣服，另一隻手拿著棒槌，那是敲打衣服上塵埃最有效的利器。媽媽還沒有老，還很年輕。一頭烏黑的頭髮剪得淺淺的，比那些把頭髮織成辮子的好看多了。臉頰現出紅潤的光彩，兩彎眉毛，濃濃如黛，嘴角小巧，露出甜甜的笑。媽媽回來了，她帶著一顆溫暖的心，媽媽回來了，她帶著對家人的愛。媽媽，我已經搬了一張板凳，你涼衣夠得著了吧。媽媽，洗滌竹竿的清水我用臉盆端出來了，你不用再到水缸里去舀了吧。這點水夠不夠呀，媽媽！

月上柳梢頭。媽媽你也該歇一歇吧。床頭邊那輛紡車，手把顯得油光發亮，那是久經日夜用心血擦亮的哦。那一盞桐油燈又被撥亮了許多。「咪呀咪呀咪，咪呀咪呀咪。」我在紡車轉動發出有節奏的韻律中甜甜進入夢鄉，夢見媽媽用織好的粗布換來了我最愛吃的辣椒把兒糖，禁不住發出咯咯的笑聲。紡車停下來了，她以為我沒睡著，走過來扎一紮被子，在我臉上親一親，就走開了。又一次月光如洗，雄雞報曉。又是一夜「咪呀咪呀咪，咪呀咪呀咪。」

為了媽媽的笑容

溪邊桃紅柳綠，屋後鳥語花香。我問媽媽為什麼油菜花開得那麼黃，媽媽說那是春姑娘給田野灑下的黃金。我問媽媽為什麼鳥兒叫得那麼甜，媽媽說那是春姑娘送給它動聽的嗓音。我問媽媽為什麼山上的樹木這麼綠，媽媽說那是春姑娘給青山披上的衣裳。我問媽媽春姑娘現在住在什麼地方，媽媽說她已經趟過小河到了另一座美麗的村莊。我只好每天等待，盼望春姑娘快快回到我們的身旁。也許我問媽媽問得太煩了，一會兒媽媽拿把椅子靠著，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她是該休息了呀，昨夜搖著紡車直到天明。媽媽你就倚著椅子好好睡一會兒吧。小鳥呀，你們也快快走開，不要在這裡擾亂安寧。

趁著媽媽在打瞌睡，我悄悄溜出家門，從台階上找到媽媽采豬草的細篾花籃，那籃子的背帶實在太長，只好把帶子打上幾個結，總算可以背起細篾花籃。我也要學媽媽的樣子去采一籃豬草，我要為她分憂，好讓她少一點操勞。小溪邊的野油菜我採過了，那鮮嫩的葉子與嫩白的根一起拔出，甩掉泥土，泥土便散發出一股股濃烈的清香，還有那一朵朵可愛的小黃花，就像媽媽燦爛的笑容。河堤上的野胡蔥我採過了，那嗆人的氣味不那麼好聞，刺得鼻腔痒痒，我連連打了幾個噴嚏。好不容易采了半籃豬草，實在再也認不出可供豬吃的食糧。半籃豬草實在太少，不好意思，怎能博得媽媽的歡心。我只好心生一計，在籃子中間擱幾根樹枝，把豬草鋪在上面，於是豬草高高地堆滿了一籃，我興高采烈地回家。媽媽早就在門外迎候我的歸來，滿臉堆笑，讚不絕口，說我真的已經長大成人。我並沒有覺察媽媽看出籃子里的破綻，或許她已經看出，不願意說出，讓我滿足一回虛榮。

啊，我總算給了媽媽一個燦爛的笑容。

等待

日之夕矣，牛羊下來。媽媽，水壺裡的水開了，你怎麼還不灌進茶壺呢？媽媽，公雞已經回到雞塒，你怎麼還不把雞塒門關好呢？媽媽，涼在竹竿上的衣裳已經幹了，你怎麼不摺疊放進衣櫃里去呢？媽媽你上那兒去了呀，我能不能再給你一個驚喜？開水我已經灌進了茶壺，雞峙門我已經關好，竹竿上的衣裳我已經放進了衣櫃。媽媽還沒有回來，我只能站在木樓的欄杆邊看著下面池塘里的小金魚游來游去發獃，媽媽不是常說我是一條貪玩的自由自在的小金魚嗎？

哦，我想起來了，媽媽是到外面找我去了。幾次晚歸，她很不放心。夏天，小河是孩子們的樂園，她知道我最喜歡和小夥伴們到小河裡游泳。擔心我的安全，找到小河邊，使勁把我拉回家，還正告不準再到小河游泳了。秋天，沙灘上的枯草一片金黃，我們點燃枯草，燒起熊熊大火，然後一個個從火焰上跳越過去，這叫孫悟空大鬧「火焰山」。此時，媽媽很著急地跑來制止，說擔心我們引起火災。

今天媽媽也許又找我去了。早上我跟媽媽說要到河中間那個小沙洲上去扯小筍子，那小筍子，嫩嫩的，剝了皮，炒菜吃非常好吃。媽媽說不能去，那裡有老虎，你怕不怕呢？我知道媽媽在嚇唬我，那裡根本就沒有老虎。我還真正在那小沙洲扯了一大把小筍子回來，準備作晚餐享用呢。但是媽媽怎麼還沒回呢？正在著急的時候，媽媽終於回來了，看到我扯了一大把小筍子，就知道我去了沙洲，但並沒有責怪我，反而說我很勇敢。這天的晚餐吃得很開心，因為吃了自己第一次勞動得來的成果，非常脆，非常香。

我又一次趟過清清的小河，踩上水中光滑的鵝卵石，攀著樹枝，爬上了長滿翠竹的小沙洲。呀，多美呀。沙洲遍地都長滿了尖尖的毛茸茸的小筍子，我扯呀扯呀，扯了一大把。當我去扯灌木叢中那根最長最大的筍子時，突然冒出一隻大老虎，狠狠地咬住了我的手，我大叫一聲。媽媽大喊：「孩子，快醒醒！」原來這是一場夢，我嚇得哭起來了，媽媽緊緊地把我摟在懷裡，我又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作者：盧成詠，男，出生於1949年12月，湖南寧鄉人，中共黨員，畢業於湖南師範大學中文系。湖南城建職業技術學院副教授。繫世界漢詩協會會員、世界漢詩協會湘潭分會理事、湖南省詩詞協會會員、湘潭市企事業文聯理事、原蓮城詩詞教學中心主任，入選《湘潭文藝家詞典》。1976年從事教育工作，1982年援藏赴拉薩任教。1984年援藏期滿返回內地，先後在寧鄉十中、湘潭市六中、湘潭市十中任書記、副校長。1992年調湖南城建職業技術學院任教，先後任黨委辦主任、教務處負責人、建築設備工程系與信息工程系黨總支書記。退休後，於2010年至2016年返聘海口經濟學院任教。主講大學語文、文學與寫作、書法等課程。有大量詩歌、散文在《世界漢詩》《漢詩月報》《湖南詩詞》《西藏日報》《湘潭日報》《拉薩河》《詩界》《白石詩刊》等報刊發表。還發表了系列學術論文。有作品在各級乃至全國獲獎。有書法作品參展獲獎。專著《悠然齋詩文集》由南方出版社出版。評為湘潭市優秀共產黨員、湘潭市政府立功模範、湖南省省級優秀班主任、湖南建工集團優秀黨務工作者、湖南城建職業技術學院先進工作者、海南賽伯樂教育集團先進教育工作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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