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讓所有的人都朝著太陽升起的地方奔跑

文/湯老濕

領悟的幸福遠遠超過想像或感覺。——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

我不知道多大的時候我才知道地球一直在轉，不是那種圍繞太陽的轉。你很難想像自己站在一個旋轉的蘋果上，而不感到頭暈目眩。大概差不多的時間，我在那台只有14寸的黑白電視機里第一次看到有人坐著一個熱氣球飛上了天。我端著飯碗，想像著自己正坐在熱氣球上，停在空中，地球在下面旋轉。可惡的學校和那些做不完的作業被甩在了身後。要不是母親的叫喚，氣球差點撞到法國的埃菲爾鐵塔。我跟母親說，我要買一個大氣球。

感謝伽利略先生，乘熱氣球環遊世界的夢想破滅了。由於慣性，你只能跟著地球一起旋轉，即使停在空中。確切的說你無法真正地停在空中。我感受到物理規律的強大力量。當牛頓公爵苦思冥想得到他的第三運動定律的時候，我又想起了那只在無限虛空中旋轉的蘋果。我想如果我順著它旋轉的方向一直跑的話（用腳底和地面微小的摩擦力），我是不是可以把旋轉的速度降下來，甚至倒轉，讓太陽西升東落。帶著狂喜，我朝著太陽升起的地方每天狂奔到學校，然後小心翼翼慢慢地走回家。母親總會為我的好學而欣慰，也總是擔心我為什麼這麼晚才回家。

有一天我問老師，為什麼地球沒有因為我的奔跑而慢下來？老師開始很驚訝，想了很久才說，根據動量守恆定律，地球應該會慢下來才對。不過，不過你知道，地球很大也很重，你很難改變什麼。

那時我很沮喪，地球很大也很重，我很難改變什麼。地球不是蘋果。我抬頭看到有人從我面前跑過，我很想叫住他跟他說這是沒用的。又有一個人從我背後跑過來，我想伸出一隻腳去絆她。就在猶豫之間，我突然發現，問題的關鍵不是地球太大太重，而是當我跑起來的時候，總有另一個人在跑，朝著相反的方向。

我把這個發現告訴了我的好朋友，他又告訴了他的好朋友。有一天早上，我發現路上有好多我的同學在奔跑，都朝著學校，太陽升起的方向。那天上課的時候，語文老師問我們長大後的理想是什麼。

我知道我不會被叫起來回答這樣的問題。那天是公開課，有其他老師在旁邊聽講，老師事先並沒有讓我準備什麼。於是我知道即便我舉手了我也不會被叫到。

但我還是舉了。

老師根本沒有朝我看，但是身邊聽課的老師悄悄地問我：跟我說說，你的理想是什麼？

我拿出草稿本，用鉛筆畫了一幅圖。我想讓所有的人都朝著太陽升起的地方奔跑。

老師笑了，低頭繼續做她的聽課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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