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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紅蘭 紅牆紅瓦

紅牆紅瓦

徐紅蘭

有時翻來覆去睡不著,總會想起那片紅牆紅瓦。前屋和後屋一樣的三間紅牆瓦屋,院落里兩棵蘋果樹總長葉,卻從不結果。連接前屋和後屋的是同樣的紅磚砌成的圍牆和鋪就的路面,四四方方的院落的東南角上有水井,西北角是雞窩,有時裡面還有兩隻灰不拉幾的兔子。前屋外面是一大片打穀場,兩棵槐樹上總是開滿香香的槐花。我知道這是我生活了十幾年的家鄉老屋,在那裡我度過了美好的童年。如今它雖已夷成了平地,但每次遠遠地眺望那裡,所有的一切又都在我的記憶中鮮活起來。

每到農忙時節,打穀場迎來了它最熱鬧最繁忙的時刻,每家每戶都會分得一塊曬場,在稻穀上場之前先飲水,再撒上草木灰,最後再用石磙一遍遍軋平,這叫飲場。我們幾個調皮鬼總會在晚上偷偷地用叉草的鐵叉像圓規畫圓似的在飲好的場上畫一個個的圈,這當然是大人們不允許的,卻就是喜歡畫,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稻穀上場後,大人們會把稻穀一層層地鋪在打穀場上,那麼厚那麼厚,牛拉著石磙在鋪好的稻穀上一遍又一遍地走,小孩們一個接一個地在這席夢思般稻草上翻跟頭豎鐵匠,比誰的跟頭翻得多,翻得快,翻得好。我的水平是最次的,因為我總是不經意間翻到稻草的外面來,不過我還是喜歡翻跟頭的,聞著青澀的稻草香,看著牛尾巴一甩一甩,仰望著藍天白雲,甚至連灰塵都覺得那麼舒服、美好。然而在我的記憶中這樣的美事也只有過一兩次,耕牛逐漸就被脫粒機、老虎機替代了。

農閑時分,打穀場也是我們小孩子的樂園,一個個草垛是我們躲貓貓的好地方,記得一次我發現一個草堆下面竟然有地窖,是用來存放紅薯和黃芽菜的,我一股腦兒鑽進去,誰叫我都不出來,竟一直躲到天黑,也不知那時膽兒怎麼就這麼大。白天大人們忙農活,自然沒有時間管我們,不知多少個日子我在黑漆馬虎中回家,一到吃晚飯時,兩條腿擔在長形方桌那橫著的木棖上,迷迷糊糊睡著被母親抱上床去。我小時候非常瘦小,恐怕這跟我經常來不及吃晚飯有很大的關係。那時候生活不富裕,但過年時還是會有一些壓歲錢,父親給的十塊錢自然要留著交學費,五毛,一毛的留著買文具,五分,二分,一分的硬幣,就是我們小夥伴砸錢羅的本錢,十多個人聚在打穀場上,一塊磚頭上(就是鍋)放上各自的本錢,然後在離鍋七八米的距離畫上橫線,輪流扔鐵餅,誰扔得最靠前,就可以優先砸鍋上的硬幣,水平高的可以把一摞硬幣都砸下鍋去,這就算贏了。鍋上剩下的就從二游開始,直至全部砸光,那時多數是男孩子贏,所以他們的口袋裡總有一塊磨得光溜溜的鐵餠和一些嘩嘩響的硬幣,而女孩子只有打醬油的份,但多數還是喜歡湊過去看熱鬧。

每到暮春時節,每家每戶都要養蠶,我家也是如此。剛抓回來的蠶似黑籽一樣,漸漸長成白胖胖的蠶寶寶,看著一條條蠶在紙上蠕動,我就好似全身都起雞皮疙瘩,養蠶需要一定的溫度和濕度,還要定期消毒,所以一打開蠶房,就會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怪味擁進你的鼻子,所以自小我就不喜歡養蠶。再加上一養蠶,每天放學我和我姐就要負責去打桑葉,一人一口袋,每每打滿一袋桑葉天就擦黑了,而我家桑葉的田頭就有一座墳墓,也是回家的必經之路,我和我姐打完桑葉總是憋著一口氣直接跑回家,每次到家都是上氣不接下氣。一次母親要我一人去打桑葉,我是打死也不肯去,如今提起打桑葉我就莫名的難受甚至心悸,腦海中總會浮現出那座墳墓的樣子。不過,蠶上山時匝草絞草龍是我最喜歡做的事,一個早上我可以絞幾十條,草龍一條條放在蠶架上,蠶就會自己爬上去吐絲織繭,待成熟了再把蠶繭摘下來賣到蠶繭站,然後再仔細清理蠶渣,這樣一季的蠶才算結束。除了絞草龍這樣的農活我在行,摘棉花也是我喜歡做的事。每到星期天,我們母女三人每人繫上棉花包(似做飯的圍裙,只是有兩個兜,大的放好花,小的放壞花)就去摘棉花,那又白又胖的棉花自然討人喜歡摘下來賣錢,那不好的棉花也要摘下來放進口袋也是有用處的。母親總讓我們比賽,誰先摘到田頭,就可以去刨山芋吃。記得我和母親去賣過幾次棉花,曬得乾乾的,揀得凈凈的棉花,看花的說你是二級花就是二級花,我心有不服,總跟母親嘀咕為什麼我們的是二級花別人的是一級花,甚至對那個看花的還要瞪上幾眼,母親卻總說我不懂。那些不好的棉花之所以不好,是因為裡面有棉芯蟲,棉花口袋靠在牆上,棉芯蟲就會悄悄鑽出來慢慢地往牆上爬,雖然心生厭惡,但也總感覺這小小蟲子的頑強生命。

在老家的學校我一直讀到四年級,村裡人都誇我學習好是個讀書的料。二年級時我當班長真是大公無私,我三叔家的兒子(比我小三歲)在我們教室外面吵鬧,我不由分說把他抓到我們教室站在那裡,他嚇得大氣不敢出,其他同學都說我這個班長公私分明。教我的陸老師她的老公是我爸的徒弟,所以她很喜歡我也很照顧我,總是讓我去她家拿草稿紙,就是她把廢舊的試卷用縫紉機像縫衣服一樣縫好,每次拿到這樣的一本草稿紙我總會感覺無尚的榮光,難免和小夥伴們得瑟一番:看,這是陸老師給我的。小學時我的學習還算優秀,每學期都有獎狀,父親把它們貼在堂屋的牆上,一次我和我姐吵架,我撕她的獎狀,她撕我的獎狀,幾分鐘就被我們倆撕了個精光,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孩子氣吧!我們的老師雖然是民辦教師,那時候就知道小組學習,常常要求我們村裡的四個孩子一起學習,他們自然喜歡去我家,於是我總是濫用組長特權,指揮他們幫我抱個草,掃個地什麼的。當然小組學習只是短暫的時間,多數還是我們在一起瘋瘋鬧鬧。每年冬天的時候,母親總是坐在太陽下納鞋底,我中午放學回來,炭爐上的鋼筋鍋里總會蒸著壽桃什麼的,我一邊吃著一邊傻看著母親的一針一線,那麼安詳,那麼靜謐。時間在那一刻停止,我在那一刻漸漸長大。

母雞領著小雞們還在空地上尋找食物,亦或在悠閑地踱步;菜園裡的西皮爛快熟了,蘋果樹也已結出大大的果實;耳邊傳來悠揚的賣棒冰的吆喝聲,賣貨郎的糖擔上無數新鮮的玩意兒和永遠吃不厭的麥芽糖;打穀場上跳方格的那句「正大光明」和東邊水杉數上還沒盪夠的自製的鞦韆;郵遞員郵包里還有我嚮往的作文選……這一切都定格在了十三歲,那年我們舉家搬往離鎮較近的臨北村,紅牆紅瓦轟然坍塌。如今,那片紅牆紅瓦成了回憶,但它將永遠鐫刻在我的生命中熠熠生輝,流淌在我的血液中永不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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