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我和爸爸的情人》

我和爸爸的感情一直很好，都說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我可以確切的說，爸爸對我就是如此。我的爸爸在周圍人眼裡口碑很好，是個非常有責任感、非常成功的男人，爸爸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十分偉大，我一直因為我的爸爸而感到驕傲。然而，十六歲那年，我發現爸爸有了一個情人。那位阿姨是我們村裡大家一致公認的好心人、賢妻良母，並且比我媽媽漂亮多了。一時間，爸爸在我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我當時很氣憤地板起臉對爸爸說：「我給你兩天時間，要麼你跟她斷，要麼你跟我斷。否則，我就告訴媽媽。」當時我認為我做得非常對，作為女兒我一定要保護我的媽媽，我一定要捍衛我的家庭，最重要的，我覺得我有責任保護我爸爸在村民中的形象，不能讓第三者毀壞了我爸爸的名聲。接下來的兩天里，我沒給過爸爸好臉色，並時不時的有意在媽媽面前故意冷嘲熱諷地跟爸爸說話，我不以為然的等待爸爸的反應。

兩天以後，爸爸對我說：「我跟她分手了。你是我最喜歡的女兒，我不能跟你斷。唉……放心吧，你爸爸說到做到。」爸爸的語氣傷感到近乎悲哀！可當時我心裡舒服極了 ，我認為我贏了，我勝利的微笑著說：「好爸爸，你真是我的好爸爸。我永遠做你的乖女兒。」

不久，我聽說那位阿姨帶著全家離開了我們村。

接下來的日子裡，爸爸的臉上很少有笑容，並且經常借酒消愁，經常酩酊大醉，醉酒後，他經常坐在院子里發獃，然後就是仰天長笑，那笑聲放肆而悲涼。起初，我很討厭爸爸這樣子，總是一邊強硬的把他攙扶到屋裡，一邊埋怨他不該喝醉。有一次醉酒後，爸爸病了好多天。我終於忍無可忍了！

「爸，我要跟你談談。」我的語氣有些冷漠。

「說吧。」爸爸躺在那裡，聲音蒼老。

「為一個不正經的女人，你就這樣折磨自己，你對得起我媽媽么？對得起我們嗎？」我理直氣壯。

「你！」爸爸氣憤地抬起手就要打我，可他的手卻在半空中停下了，怒道：「滾！」

「爸！」 我委屈的眼淚刷的一下落了下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的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可你現在竟然為了一個第三者這樣折磨自己，值得嗎！」

「唉！」爸爸長嘆一聲說：「你過來坐下，聽我說……」

原來阿姨的丈夫病逝了，阿姨為了給她的丈夫看病，欠了好多錢，阿姨就出去打工賺錢還債，結果工作中出了意外，重傷住院了，阿姨沒有告訴爸爸，是爸爸聽別人說起的。那天爸爸跟我聊了許久，說了很多他跟那位阿姨之間蕩氣迴腸的愛情故事。說到傷心處，爸爸聲音哽咽、潸然淚下。我眼淚汪汪的聽完爸爸的講述，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原來那位阿姨是爸爸的初戀，當年爸爸家裡很窮，出不起阿姨父母所要的彩禮錢。後來，阿姨的父親患了重病，急需醫藥費，阿姨的父親就把阿姨許配給了她現在丈夫。

我當時雖不能理解六十年代末在我國農村的婚戀觀，但我絕對相信爸爸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從我記事起就知道阿姨的丈夫是個智障，他總是傻笑著，很多小朋友都拿他開心，阿姨一直生活得很苦。我也相信，阿姨絕對不是那種不正經的女人。爸爸說：「我們約定誰也不準破壞對方的家庭，只希望能互相溫暖著走在人生路上。我知道我這樣做對不起你和你媽媽，我以後不會跟她來往了。都是爸爸不好，你能原諒我么？」我的心徹底軟了下來，我雖不能理解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冒險地珍惜這一世情緣，但從那一刻起，我已經開始原諒他們了。早就聽奶奶說，當年爸爸不同意跟媽媽結婚，為此，他失去心智，瘋了好幾個月，後來才慢慢好的。想到這裡，不知為什麼，我心裡感覺酸酸的，有些替爸爸難過。

「爸，我想替你去看看阿姨。」我流著眼淚說：「你放心吧，我瞞著媽媽。」

(娟娟細語：不能言說的才是最疼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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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經歷了生活磨難的我對人生也有了更全新的理解。我有時候會反思，當年對爸爸和阿姨的事，我做的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時間在流逝，爸爸病了，身體越來越不好，醫院的診斷書上清楚地寫著癌症晚期。當我趕到醫院去看爸爸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自己將不久於人世。爸爸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在他有力氣的時候，他總是抓緊時間跟我交代後事，但我總能感覺得到他有欲言又止的地方。終於我忍不住了：「爸，我約阿姨來看你吧。」

爸爸楞了半天，驚喜地看著我：「你有辦法？」

我神秘一笑。

第二天，我先躲出去偷偷給阿姨打了電話，然後回到病房。我對媽媽說：「這麼多天您照顧爸爸辛苦了，今天讓妹妹照顧爸爸一天，您休息一下吧，正好我陪您上街逛一逛，買件衣服。」妹妹領會了我的意思，也極力幫我勸說媽媽。

我帶著媽媽逛了商場買了衣服，然後又去了舅舅家。直到傍晚，我們才回到病房。爸爸躺在病床上，見我們回來，臉上露出了病態且發自內心的燦爛的笑容。我也會心的笑了，但同時我的心突然一陣難過——爸爸這發自內心的燦爛笑容，我好多年沒有看到了！

爸爸彌留之際，緊緊抓著我的手，我懂得他的心思。我含著眼淚趴在他的耳邊悄聲說：「我會盡心儘力照顧她，放心吧。」 爸爸眼角流下兩滴清淚，努力露出一絲笑容，走了。

爸爸去世的噩耗我告訴了阿姨。那天傍晚，細雨霏霏，阿姨一身素裝，手裡提著一個紙袋子，遠遠地站在那裡，望向我家這邊。我急忙走上前去，阿姨一把抓住我的雙手，滿眼淚水，聲音哽咽：「我帶了你爸爸最愛吃的芹菜餡餃子。可我沒辦法給他親自送過去！」

「我帶你去！」我堅決地拽著阿姨的手走向爸爸的遺體前，阿姨很細心的擺放好她親手為爸爸包的餃子，然後後退兩步，跪在那裡為爸爸燒紙錢，她的淚水在明明滅滅的火光之中，撲簌簌滾落。能看得出她強烈地壓抑著自己的感情，她的肩膀抖得厲害，她的身影在晚風中凄楚地搖曳，這是無聲的告別，這是令人心碎的告別。我的心好像被什麼揪著一樣疼痛著……好久，我扶起她。臨別，她抹了一把滿臉的淚水，突然給我鞠了一躬，說：謝謝你。然後轉身踉蹌著快步消失在暮色中。

我望著她遠去的方向，心裡思潮起伏。我完全相信她對爸爸的感情是真摯的，但我卻不知道我做的對不對，我很矛盾，但我又總是情不自禁地支持了他們。網上看到一句話「如果失去她，贏了天下又如何？」相比之下，我的爸爸是幸福的。如果我死之後，有一個真愛為我痴情到如此，我此生足矣！

「唉……」我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長嘆，我驚悚的回頭，卻發現媽媽轉身回屋了！原來媽媽早就知道！

爸爸去世後的某一天，我打車去了阿姨家，一進門，我就迫不及待地問她：「我帶你去看我爸爸，你去不去？」

她興奮至極：「去。」

一個安靜的小山坡上，一片松樹林里，我的爸爸於此長眠。

阿姨擺好供品，開始祭奠我的父親。為了讓她能跟爸爸說悄悄話，我沒有隨她走近爸爸的墓前，而是站在遠處等著她。她似乎在跟爸爸說著什麼，一邊說還一邊哭。突然她趴在爸爸的墳上放聲大哭，那哭聲放肆而悲哀，撕心裂肺，在我聽來，足以驚天地泣鬼神……我望著她，默默地流淚……

回來的路上，阿姨說：「丫頭，能給我一張你爸爸的照片嗎？我希望我死後，能跟你爸爸的照片一起下葬。」她說的很堅決，我不想找到拒絕她的理由。

自從阿姨的智障丈夫去世，這麼多年阿姨一直孤寡，靠低保過日子，雖然我每年都會盡自己的力量給她一些生活費，但她的生活依然很拮据，很多人給阿姨介紹對象，都被她拒絕了。別人不解，可我深深理解。同時，我意外地發現我的媽媽也深深理解！阿姨說，媽媽給她寄過錢和衣物，還去看過她，我聽了好感動。

阿姨去世時，我按照她的意願，將爸爸的照片放在她的懷裡，隨她一同下葬了。

媽媽說：如果有來生，希望老天成全他們吧。

「媽，你不生氣？」

良久，媽媽語重心長地說：「他們始終沒有傷害我。真愛，是值得珍惜、值得尊重、值得歌頌的。」

什麼是真愛？不離不棄？互相陪伴？海誓山盟？可爸爸和阿姨之間的愛情既沒有不離不棄，也沒有互相陪伴，更沒有海誓山盟。但我知道，他們的心始終在一起。媽媽說他們的愛情值得歌頌，可世俗的眼裡會允許這樣的愛情存在嗎？他們最初就有了愛情，最終也沒能在一起，又是誰造成的呢？世俗不允許這樣的愛情發生，那麼他們的愛情又是被誰扼殺的呢？我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劉艷演唱視頻。民權好聲音K歌賽現場。）

（《好爸爸好媽媽》姜麗娟李金國作詞，姜麗娟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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