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醫院的樓道是人性的孤島

晚上張三斤同志忽然問：明天夜班，要不要準備什麼？

本著先行一次的夜班經驗，我非常深刻地思索後回答道：準備些吃的，準備些喝的，一般沒什麼特別的。

張三斤：並不，上周我們老師值班，來了個腸道穿孔，死了，後來跟我說特別後悔。

我：儘管我覺得平平淡淡的第一次夜班似乎並沒有那麼神秘，但我寧願它平平淡淡，不給我生死的回憶。

還記得我第一次夜班，11點過後，去找了老薑，等再回科室時師兄正在非常焦急的打著電話。才知道下午剛剛做完手術的一位患者忽然抽搐、譫妄，ICU里家屬全力的按著他，眼神中充滿了恐懼。我努力地發散我的大腦，渴望尋求哪怕一點點有用的信息，可什麼也沒有，你知道那種無奈嗎？

好在後來一切平穩！

其實之前我一直非常非常期待夜班，渴望穿著大白褂在醫院的走廊的靜靜的走一走。

我覺得黑夜裡的醫院走廊才是人性的孤島。

在樓道里我看到一對老夫妻相對而坐，抱著一碗剛剛泡好的速食麵相互推讓；我看過一個人默默地吸著煙，他看著遠方，可我看不到他的眼睛；我看到有人抱著一堆繳費單在角落裡哭泣；我看到很多人就睡在病房的地上，樓道的空隙里……

可一到白天，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從不在親人面前表露出那種悲傷與恐懼。因為他們知道陽光生起的時候就是需要他們給親人「信、望、愛」的時間。

管過一個病人，腎細胞癌、下肢肌間靜脈血栓、肝囊腫、闌尾周圍膿腫、胸腔積液、盆腔積液、低蛋白、電解質輕度紊亂，和老師一起算了補液，也親手發了無數的會診單。其實每天早上我都是不願面對她的，她太虛弱了，似乎連說話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氣。她和我奶奶的年齡相似，而奶奶幾個月前也因為摔傷住院，每次見到到我都會想起自己的奶奶，想打電話，可又忍住了。

那天蔬菜非常認真的對我說：你一個感性的人！

其實感性的人是不是當不好醫生的？因為這種情感化的思緒似乎總會干擾我們理性的判知。因為沒有哪一個人能做到前一秒還和患者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下一秒就站在手術台上冷靜地切開他的胸膛。

所以我一直覺得《醫患溝通》中所說的「共情原則」是錯誤的。

後來那位奶奶轉去了普外，那天晚上一直猶豫要不要去見她一下，可最終還是放棄了，我又能做什麼呢？

醫生用各種專業知識武裝自己以便站在生命的最前沿去死神搏鬥，於是他們是那麼近距離的感受死亡。以前我還會想當了一輩子醫生會不會對生死漠然 ？不過現在我覺得我們只是在用那種假裝的冷漠來保持絕對的冷靜。

當想到這些時，非常非常想和人進一步探討一哈這個話題，可事實告訴我張三斤是真的對得起這個外號，就是一逗比，搞得我每次看《我不喜歡這個世界，我只喜歡你》時都會覺得女主角就是她！

但我想她只是不願過多的談及死亡，就像那天妍妍說：你的每個推送我都看了，就《當我們面對死亡時》沒看。

你知道死亡終究是一種迷離疏遠的東西！

然後就腦子一抽去了一院（此處總覺得對不起培養了我的二院，but生是二院人，死是二院鬼），一切都是那麼寧靜，連電梯都停止了運轉，你知道那種靜謐讓人難以忘卻，當你可以和人自由自在的在樓道里說笑時醫院才顯現出它真正的作用。

可某人卻一臉嫌棄的讓我滾，好在在電梯里偶遇小非非。伴著夜色說起了未來，真的很羨慕他那種淡定從容而一切又在掌握中的心態，希望今年12月我們都能有一好的結果，希望我們都可以做一個好醫生。

PS:另附一張手術流程圖和聊天記錄，我總覺得能這樣接我的段子的人除了蔬菜也美食了。

（臨睡前忽然收到一個好消息，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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