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首發 失孤

她，經常奔波於城市的大街小巷。一張照片，一雙滿懷期待的眼睛……

三年前

從重慶到成都，車一路賓士前行。

她，拽緊了手裡的照片，眉頭緊鎖，咬緊了牙關，眼神堅定，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卻泛著一絲希望的光芒。她心裡是那麼堅信那個男孩就是她的兒子，她反覆地念叨著：「兒子，等媽媽，媽媽就在去接你的路上，等我！」她都已經能想像到與兒子重聚的場景了，她一會兒嘴角上揚，一會又低頭擦拭眼角的淚花。

經過一路顛簸，終於到了那個破房子前。她下了車，腦海中仔仔細細地又回憶了一遍那名男子的描述：四歲，瘦瘦的，高鼻樑，小眼睛，寸頭，會唱《世上只有媽媽好》，手臂上有一塊胎記。是，沒錯，兒子左手臂上是有塊胎記，還是罕見的心形。再次確認信息無誤後，她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門。是，瘦瘦的，高鼻樑，小眼睛，寸頭……她朝小男孩飛奔過去，可是腳步越來越慢，然後停頓了下來，直至整個身體癱軟在地上。

離開那個屋子時，她被旁邊的人攙扶著，四肢無力。她滿臉是淚，雙眼已經沒有來時的期望。她顯得是那麼的滄桑，那麼的憔悴。

兩年前

從成都到貴陽，又從貴陽輾轉到長沙。

她，依舊眼神堅定，手裡的照片拽得更緊了，雙唇緊閉，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她在心裡將來者的描述複習了一遍：四歲，瘦瘦的，高鼻樑，小眼睛，寸頭，會唱《世上只有媽媽好》，去年走失的，有一塊胎記。「是，沒錯，我兒子就是有一塊胎記，那是天生的，是上天賜予的。兒子，等媽媽，媽媽來接你！」她喃喃自語，忍不住嘴角上揚，眼淚在她枯黃的臉上流淌。還是一座破舊的小房子，一切是那麼相似，那麼熟悉。和上次一樣，她一如既往地沖了進去。是，瘦瘦的，高鼻樑，小眼睛，寸頭……跟照片上的小男孩是那麼的相像。她朝男孩撲了過去，餓虎撲食一樣。男孩先是怔住了，繼而大哭。她撩起男孩的袖子，先是左手，再是右手，沒有，什麼都沒有！男孩的手臂上白白凈凈，無任何胎記。她也哭了，用盡全身的力氣使勁地搖著頭，嘴裡喊出了那幾個連她自己都不願聽到的字眼：「不，不，不……」

男孩是跟她兒子長得很像，也有塊胎記，但在屁股上，而不是手臂上——沒有哪個母親會認錯自己的孩子。她一如既往地被攙扶上車。她的頭，無力地靠在車窗玻璃上。車啟動時，她忍不住回頭，久久地遙望著那幽暗的屋子，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

一年前

從長沙到廣州，又從廣州到福州。

她的眼神，依然堅定。三十幾歲的女人，臉上卻長滿了細長的皺紋。手裡的照片皺巴巴的，上面的小孩笑容依舊燦爛，她不時地低頭瞅幾眼照片，一會兒嘴角上揚，一會兒淚流滿面。「瘦瘦的，高鼻樑，小眼睛，寸頭……」她又在心裡默默地複述著，「是，這就是我兒子，等媽媽，寶貝！」 車一路飛馳，她一路念叨不停。

車子在一個村莊前停了下來。進村的路太窄，只能步行。她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四周，每前行一步，就覺得心中的痛多了一分。房子矮小幽暗而潮濕，門口坐著一個六七歲大小的男孩，瘦瘦的，高鼻樑，小眼睛，寸頭。她衝上去，一把將他擁入懷中，用手撫摸著男孩的頭，激動得語無倫次。男孩木訥地站著，繼而號啕大哭起來。

車離開時，她一隻手把孩子緊緊地抱在懷裡，一隻手依舊握著照片。「快，叫一聲媽媽，你媽媽終於找到你了，快叫媽媽。」帶她來的志願者小聲逗弄著孩子。孩子抬頭望了望她，怯怯地叫道：「媽媽」。她卻沒有應答，旁若無人地痛哭不止。

她，依舊奔波於城市的大街小巷。一張照片，一雙滿懷期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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