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戰場挑夫班

25、戰場之外

1952年4月，非著名的克拉克來了，非常著名的彭德懷走了，這朝鮮戰爭，還怎麼打？

是的，雙方都打的精疲力竭，一方面都在深挖工事積極防禦，另一方面，都寄希望於停戰談判取得進展。「戰爭是流血的政治，政治是不流血的戰爭」，自古沒有永不停息的戰爭，最終還是得靠談判解決問題，這是人所共知的道理。

對於停戰談判，其實去年（1951年）6月就開始了，當時美國通過駐蘇聯大使，提出了停戰談判的建議。對於這個建議，我方是願意的，美國絕對是願意的，朝鮮是三心二意的，韓國是堅決反對的。這四方的態度，只有朝韓雙方差距很大，但仗主要是中美雙方在打，這兩家不想打了，朝韓都沒有辦法。

於是，1951年7月10日，四方代表終於在開城來鳳庄舉行了首次談判，這一輪，談了足足有半個月，只解決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關於談判的議程問題。

這樣寫，可能許多人還不大明白，這到底解決了個什麼問題？其實，雙方搞了半個月，只解決了「談判到底要談些啥」的問題。隨後，雙方因覺得不好談，竟然停止談判63天，先猛打一輪再說。再談，就把談判地點移到了三八線上的板門店進行，然後開始了前後長達一年半的馬拉松式談判。

由此可見，談判絕對不是比打仗更輕鬆的事情，它是變相的另一個戰場。

朝鮮停戰談判的艱難，是由它的性質決定的。一般的戰爭談判，總有個勝利方和戰敗方，話語的主動權在勝利方，敗方只有簽字畫押的事，儘管會有討價還價，但勝方不讓步，敗方哪敢有什麼脾氣？

可是朝鮮戰場不一樣，參加談判的四方，每一方都認為自己是勝利者，對方應該順應自己的要求。試問，這怎麼談得下去？

比如，一開始，美國代表就指出，他們有強大的海空優勢，所以中朝應該自動往三八線以北，再後退38-68公里，也就是說，必須讓出12000平方公里的土地。而中方指出，以我們強大的陸上武裝力量，往南一個進攻，遠遠不止這點土地，但我們只要求對方具有誠意，「歸還」1200平方公里的土地。

如果你覺得自己是談判高手，你來談吧！

說起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那幕後的故事可就多了。

最初在商議雙方的車輛掛什麼旗幟的時候，分歧就非常大。我方和朝方，堅持大家都掛紅旗。而美方視紅旗為眼中釘，堅持要掛藍色旗幟，因為聯合國的旗幟，以藍色為標準色。

扯來扯去，中方代表嚇唬他們說，我軍的炮兵偵察兵，已經習慣了見到藍旗就喊打，你們要堅持掛藍旗的話，挨了冷炮，不能怪我們沒提醒哦！

美軍也好，韓軍也好，誰敢拿自己的小命來冒險？但是要他們掛紅旗，這是共產主義的象徵，他們是萬萬不肯的。經過一番嘀嘀咕咕，你猜他們作出了了什麼決定？

正式談判那天，他們從武裝直升飛機上面下來，然後坐上了悍馬軍車，車上掛的是——白旗！真是讓人亮瞎了眼睛啊！

全世界的戰地記者們圍著悍馬謀殺了不少菲林，莫不驚訝萬分，美國的華盛頓郵報打出了通欄大標題：《175年來，美軍打著白旗去談判了！》，歐洲記者寫道：《共產黨中國的勝利：美軍一開始談判就打出了白旗》。

美國總統杜魯門，看到報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差點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哦買噶，法克魷！中情局是騙子，他們都拍胸口說，中國不會參戰，麥克阿瑟是智障，動不動就說要給中國扔原子彈，媽拉個巴子，你們打不贏，叫你們去談判，還先聲奪人打出了白旗，這不是一群傻子嗎？！

總統先生盛怒之下，狠狠屌了一番遠東總司令，這招挺靈的，以後美軍談判代表的車子上，打的就是黃旗了。

韓國自古就懂得中國文化，他們給美軍代表提醒說，在中國人眼裡，座北朝南為尊，是勝利者的象徵，你們要注意方位呀！

美軍聯絡官金尼上校本來覺得隨便坐，沒關係，一聽韓棒子如此重視座位，他就記在了心上，到了預備會議的那天，他仗著牛高馬大，幾步就搶進了會場，在北面的座位中間一屁股坐了下來，一副「先到先得」的小人得志模樣。中朝代表見狀，做聲不得，只得在南面坐了。

兩天後，正式談判開始，金尼又想重施故技，可是等他進場，發現中朝代表早已在北面坐的端端正正了，原來他們發揚的是「笨鳥先飛」精神，提前兩分鐘就進了場。這下輪到金尼上校翻白眼了。

美國人在全世界到處打仗，他們搞國際談判的經驗比較豐富，所以在談判桌的自己一方，放置了一面小小的國旗，在會場上刷存在感。中朝方都沒有帶旗幟，顯露出土八路的氣質。可是這難不倒中朝人民，到了下午，桌面上就出現了一面朝鮮國旗，而且，比美國國旗高出十厘米！

這本來是製作朝鮮國旗的人不清楚尺寸，才弄了個不倫不類的國旗，哪知道，美方的談判代表，經過上次挨總統的罵，提高了政治覺悟，他們認為，這一定是北棒子的陰謀，不行，咱大美利堅，不能輸在國旗的尺寸上！於是，第二天，他們帶進會場的國旗，比朝鮮的又高了十厘米。

親，你猜的沒錯，因為雙方誰也不肯服輸，最後，雙方的旗幟都抵到了屋頂頂棚，很明顯，高度都是一樣的了。要是屋子沒有天花板，他們的國旗可能會直插雲霄，你信嗎？

由於旗幟是如此的高大茂密和生猛，叫苦不迭的是那些記者們，他們在心裡也有一萬匹草泥馬在奔騰：我草泥馬，這到底是來談判，還是來打擂台的！叫我拍照如何選角度，如何拍全景！我草金日成的馬，我還要草杜魯門的馬。。。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看，全場高大帥的代表，則非朝鮮代表莫屬。

茲因中國那時很窮，志願軍也沒什麼像樣的軍裝，所以跟美方商量的時候，確認雙方都穿便裝。中國的便裝，就是中山服，把風紀扣扣好，確實蠻精神的。美國人的便裝本來是西服，但是他們決定穿軍便服，穿出來不失軍人氣質。韓棒子見主子這樣穿，也跟著這樣穿了。人說客隨主便，他偏要主隨客便，真是奴性使然。

而朝鮮的同志就不一樣，他們不管中國代表怎麼穿，雖然窮，他們翻箱倒櫃，還是翻出了幾套蘇式軍服，南日將軍穿在身上，對著鏡子照了又照，對上鏡效果非常滿意。

果然，南日將軍一露面，金肩章武裝帶高筒靴，那個精氣神，儼然就是一個常勝將軍駕到，坐在場子里，媽的氣場十足，把美國鬼子鎮的一愣一愣的，記者們對著他猛拍，邊拍，心裡邊說：我靠！到底是蘇聯撐腰，這人民軍怎麼得了哇！

由於在開城的會場是我方布置的，考慮到美國人個子比東方人高，所以給他們的椅子比中朝方的要矮一些，後來在韓棒子的提醒下，美方代表不幹了，提出了抗議，表示必須坐一樣高的椅子，不能看上去「低人一等」。

換過椅子後，問題又來了：他們的自我感覺是高高在上，可是按韓棒子的理解，這就像站在上級面前彙報工作。美國佬這下火了，媽的矮了不行，高了也不行，到底要怎樣才行？說來說去都是你正確，你要真牛逼，你們自己談吧！

韓棒子怕美國佬撂挑子，屁話從此就沒有那麼多了。

而談判的過程到底有多艱難，我們從一開始的兩場談判，就可略見一斑。

毛主席對停戰談判是高度重視的，為此組建了高級別的談判班子，派出了志願軍副總司令鄧華和參謀長解方做代表，張春山（我軍聯絡官）、柴成文（駐朝使館參贊）參加談判，並且派出了李克農（我軍情報部長）和喬冠華（外交部副部長）坐鎮。

由於這純粹是職業軍人的談判，毫無外交禮儀，第一次見面，就搞成了僵局。雙方不敬禮，不握手，不寒暄。位子搶好後，就互相黑著臉瞪著眼，不說話，會場陷入了可笑而又可怕的沉默。

這幫人奉命來談判，卻不知從何說起，雙方就這樣冷眼相向，打起了心理戰。

這場無言的冷戰，先是美軍聯絡官金尼上校頂不住了，假裝上廁所跑到外面透氣，張春山見狀，也假裝上廁所溜了出來。實際上，他不是內急，他是溜到在後面帳篷坐鎮的李克農那裡彙報情況，請示怎麼辦。李克農拿過一張紙，寫了三個字：繼續坐。

張春山把這張字條傳給了會場的同志們，大家看了信心大增，露出了會心的微笑。坐對面的人見狀，不知中朝代表得到了什麼機密情報，心虛起來。就這樣，一直到第132分鐘，美軍首席代表終於打破了沉默和尷尬，開始發言了。

等到第二天談判，根據李克農和喬冠華的指示，雙方代表剛剛入場坐定，南日將軍（中朝首席談判代表）就宣布：「鑒於昨天聯合國軍和韓方對談判持消極態度，缺乏誠意，我宣布：今天的談判就此結束！」

記者們的相機鏡頭蓋還沒掀開，鋼筆也還沒來得及取出來，今天的談判就結束了？有好事者一看手錶，奶奶的，從落座到結束，前後只有25秒，這真是史上最牛的談判啊！

坐對面的美國佬和韓棒子，看到中朝代表揚長而去，不禁驚的連嘴巴也合不上了，傻在那裡。話說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來對面的談判隊伍里，有高人哇！咱得小心為妙啦。

由此可見，停戰談判到底有多難！

【歡迎關註明日連載第26節完結篇《中路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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