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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澳記:離別與結尾

一、回到悉尼

再次回到悉尼,距離上一次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三個月後的事情了。雖然沒能按照原定的計劃完成整個環澳的行程,但以原班人馬(Tu)一行幾萬里走了半圈再順利回歸起點,也是一件很有儀式感的事情。當生命中可以堅持完成的事情越來越少的時候,有時候連從頭到尾把一整條魚吃乾淨,似乎都變成了一件大事。

路過城區的時候,一眼看到歌劇院依舊在,不知道有誰在意幾度夕陽紅呢?

B先生直接將車開到了預定的YHA旅舍。預定的雙人房在四樓,從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一灣邦迪海灘的藍。每天清晨坐在馬桶上的時候,可以聽到海浪拍岸的聲音,拿著牙刷對著鏡子刷牙的時候,一瞥就可以看到大海,每一次Alice或者B先生看到的時候,就會對對方重複一遍:「哪天有空我們可以去邦迪海灘走走。」

「好啊好啊。」

嗯,等哪天沒有下雨,等賣掉兔兔,等把事情處理完,隨時都可以去海灘走走。

因為覺得唾手可得,走走就可以過去,所以在接下去的時間裡,我們每天都說去走走邦迪海灘吧,每天開車經過時,卻只是匆匆看上一眼。

可能世界上大多數事情大概都是這樣吧。越不以為意的,越理所應當的,也越容易不被珍惜。

回到悉尼,心情卻與第一次初到悉尼時截然不同。剛到悉尼,看什麼都是新鮮的,嚮往的,同時也帶著一點忐忑與緊張。回到悉尼,風景還是熟悉的,心態卻已經截然不同。

其中有一天,我們回到了剛到悉尼時入住的Blue parrot旅店門口,很自然地走了進去。前台的MM看到B先生,脫口叫出B先生的名字,驚喜地說:「啊,你們回來啦!」

很驚訝每天那麼多來來往往的客人入住,前台MM居然還記得B先生的名字。

此時已經是澳洲的旅行淡季,還是陸續有來自世界各地的男男女女。Alice回到了曾經住過的房間,在樓下拍了幾張照片,當作是開始告別的序幕。

二、賣兔記

由於是淡季,來自駕旅行的人也少,需要買車的人自然也少,於是賣車成了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個大問題。我們每天就像上下班一樣,去附近一個汽車自由交易集市碰運氣。

天氣好冷,集市在悉尼市區的一個地下停車場,凍得我手腳冰涼。與身體的寒冷比起來,更冷的是當時的心情:既害怕兔兔被賣掉,又害怕兔兔賣不掉。這矛盾而糾結的心理,也不忍細說,我便假裝埋頭閱讀隨身帶來的唯一一本書:《少年pi的奇幻漂流》。還記得我出發前的雄心壯志,精挑細選了好多書,打算在旅途無聊的時候用來打發時間,結果路上根本沒有時間靜下來看書。這賣車的當口,我們的攤前一天都沒有幾個人過來看看,我終於有了點時間可以看看書。而Big先生跑去跟車行的管理員以及和我們同樣來賣車的男女聊天去了。

車行的管理員是個德國的小夥子馬克,也是環澳自駕的一員,拿了工作旅行簽證過來,目前在這裡做兼職管理員。

據馬克所說,上周六那一天,這裡一下子賣掉了五輛車子,這對我們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怪不得最近幾天沒有人來看車,因為最近幾天都是工作日,想買車的人都在工作嘛!等到了周末就好了!我這樣想著,便也開始積極起來,在車庫裡面四處走走,刺探刺探我們競爭者們的軍情。

除了兔兔是一部改裝了的麵包車,其它車型幾乎都是清一色的扁扁長長的SUV。比起兔兔來,那些車的車身較為狹小,好處是動力強,跑得快,除了那些註明需要四輪驅動的路況,其它路段基本都可以駕馭,更節省時間,適合走短途自駕。缺點是車后座改裝的床空間太小,抬頭都比較局促,所有背包、衣服只能塞在車后座上,根本沒有地方放廚具、行李箱等等雜物。

也許「瘌痢頭的兒子還是自己的好」,每個人在旅途中看重的點也不同,即便有人拿他們的車來跟我們交換,一想到漫漫旅途中的一日三餐只能吃超市快餐店買的麵包、薯條和炸魚,我就不情願了。每一頓有兔兔守護、我們自己動手烹制的野餐,都有不一樣的風味,即便是米其林星級餐廳都無法取代。也正是在那一粥一飯之間,在你做飯來我洗碗的瞬間,覺得Big先生是個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好拍檔。

至於那些賣車的車主們,他們基本都相當友善。當我們目光接觸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地苦笑一下,然後用南腔北調的破爛英語吐吐苦水。其中多數都是二十歲左右來自駕的小情侶。最小的十八九歲,大的也不過二十四五歲。暫且撇開經濟能力,二十歲上下的我,都沒有獨自搭過飛機,去過最遠的地方只是江浙滬包郵區。比起他們來,我不得不佩服他們的勇氣。要是我二十歲的時候跟我媽說:「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去澳洲跟朋友自駕旅行幾個月」,想像她的反應我就覺得很有趣。

不斷有人離開,也有新的人進來。有的人馬上就要離境,只能匆匆將車甩賣給車行。有的人跑到別的車行或者通過網路等別的途徑賣車。賣掉車的人,在車庫跟我們簡單告別。就像歡送戰友般的相互寒暄鼓勵,一一道別,同時也不禁想像我們的下場會如何。

當然,也有例外。那是一個開著「老虎車」的法國女人和她的矮個子男友。那部邋邋遢遢的橙色麵包車,被漆成了橙色,還在車身與車頭部分繪上了老虎的黑色花紋。我對老虎車的偏見大概從這時開始,那車不偏不倚,剛好停在了兔兔的對面,老虎車頭正對著兔兔,有一種兔落虎口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迷信,我不禁對兔兔的未來充滿了擔憂。

到了周末,來看車的人果然比起前幾天多了起來。

趁著早上還沒有顧客的時候,我們用水給兔兔里里外外徹徹底底洗了個澡,應該也是最後一次給兔兔洗澡,我刷得格外努力。車座上食物的碎屑,車窗上的灰塵,輪胎上細細的沙子,包括車身上新添的兩道細細的劃痕,都一一清洗,只希望給兔兔找個好人家,像我們一般愛護它,會跟它一起開始新的冒險旅行。

洗完兔兔,不久就有三三兩兩前來光顧的客人。面對在自己車前轉悠的客人,我們跟別的車主一樣都有點誠惶誠恐,既不敢過份熱情嚇走客人,又不敢太過高冷,畢竟賣車是迫在眉睫的頭等大事。

正當大家還在拿捏分寸與客人搭訕的時候,那個老虎車的女主人直接過來搶人了。大概是每個人的天賦不同,只見法國女人似乎是不經意的和客人閑聊了幾句,本來還三心二意的客人便乖乖地跟著她來到了老虎車的面前。她帶著客人參觀老虎車一圈,還打開老虎車門,翻下車上的小桌板,撅起臀部,努力再現著旅途中停在路邊慵懶地做三明治的場景。看著客人認真的點頭,記錄下老虎車的聯繫方式,我這裡又是羨慕又是嫉妒,雖然心裡分外清楚,我跟B先生都不是干銷售的料。

這時候,一個三十歲上下高高瘦瘦頗有白領氣質的女子緩緩從電梯走出來。只見她慢慢在那一排雷同的車型中走過,老虎車主立馬前去搭訕,她不動聲色,轉而向兔兔走來。

但見B先生貌似神情自若,我勉強按捺住內心的小兔亂撞。她圍著兔兔走了一圈,問了很多關於兔兔的問題,B先生都一一回答。她略微點頭,提出了試駕的要求。當她坐上駕駛座的時候,老虎車主的目光簡直可以吃人。偏偏這時候,兔兔有點不爭氣,大概是天氣過於寒冷的緣故,天然氣不宜啟動,點了兩三次才順利點著,真是把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車庫開了一圈之後,那個白領女子終於站定,跟我們討論起價錢問題。

「3000塊。」

差不多只是我們報價的一半。

我有一點慌了神。這個價格,就算是空車賣都會心疼,更何況車上那些宜家買來的新床墊、戶外用品店裡陸續買來的床架、桌椅。

我跟B先生使了個眼色,B先生給了她一個最後的價格:「3500。」

那女子再看了一眼兔兔,從包包里拿出一張名片,說了一句:「3000塊,想賣的話儘快聯繫我。」就走了。

星期六的集市很快就要關閉了。我們終於還是沒等來要價更高的客人。也許到下個周六就會有好運氣呢?我們對兔兔充滿了希望,在最後一分鐘跟馬克續了下周繼續來這裡賣車的合同。

三、突如其來的浪漫奇襲

正當糾結到底賣不賣兔兔的時候,B先生忽然牽著我的手說:「下班啦下班啦!走,我們去看戒指去!」

「什麼戒指?」

「我在想,不如我們把賣掉兔兔的錢拿來買我們的結婚戒指吧。」

「好啊好啊,這樣以後每次看到戒指,都會想起兔兔,都會想起這段旅行!」

於是,接下去的幾天里,除了賣車,我們也開始逛悉尼市區的各大珠寶店,試尺寸,選式樣,充滿了對新生活的嚮往。

不僅試戒指,有一天B先生突發奇想問我:「我們要不要在悉尼拍婚紗照?」

「這……」雖然很興奮,但我還是猶豫了。天知道,在過去的這幾個月里,我被B先生養肥了幾圈,已經不敢踏進任何一個有電子秤的地方。

「來都來了,總覺得在悉尼拍婚紗照特別一點,對於我們來說也有特別的意義,你說呢?」

好吧,我被說動了。

就這樣,在星期天的一大早,我被B先生帶進了一間店裡,要在這一天之內,完成選衣服、化妝和拍攝任務。在一個女人體重的最高峰時敢去拍婚紗照,嗯,我都佩服自己當時傻傻的勇氣。雖說如此,周六晚上我稍稍克制了一下,比平時少吃了一兩口。

一大早,我們就來到店裡,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下,選禮服,換衣服。面對一大排白晃晃的婚紗,有一種無從下手的感覺。好在化妝師三下五除二幫我選了其中的四套,我分別試穿了下,當即拍板定下。

男裝就更容易了,自帶的黑色新西裝和白襯衫,是前幾天剛去採購來的,在店裡選了幾條新領帶,就可以整裝出發。

攝影師西蒙兼做司機,帶著我們和化妝師出發了,第一站就是悉尼歌劇院。我化好妝,換上第一套拍攝用的婚紗,穿著高跟鞋,覺得一切就像在夢裡般的不切實際。B先生悄悄從旁邊握住我的手。他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看起來好帥,和前幾個月穿著汗衫短褲鬍子拉碴時簡直判若兩人。

清早的歌劇院前人還不多,冬天的早晨天氣好冷,我們像兩個木偶一般,在攝影師的各種指令下拍出各種造型。

接著又到了附近的大橋、公園、教堂門口拍照。換景的當口,忽然發現B先生不見人影,原來他剛好看到有個推著嬰兒車的媽咪,也不顧自己正穿著「新郎」的西服,幫她將嬰兒車抬下幾十級台階。

也不知到了下午天氣開始回暖,看到這一幕我覺得很溫暖。想起這一路上的磕磕碰碰,自始自終兩個人都可以一起走過來,雖然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缺點以及局限,但依然相信對方是可以攜手一起走過未來幾十年的人生伴侶。

羅曼?羅蘭說過: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在看清生活的真相後,依然能熱愛生活。我想在情感上也是如此,在看清對方最陰暗最極致的那一面之後,依然可以熱愛對方、包容對方,同時找到一種讓雙方都相處愉快的方式,那麼這種結合,應該距離「幸福」不遠了。

四、等待奇蹟

我們在落日前抓住太陽的餘暉,終於完成了最後一組照片,此時已是飢腸轆轆。換完衣服,告別攝影師與化妝師,我們就去悉尼市區找了一間中餐廳慶祝。

餓了整整一天,從拖地長婚紗、錦緞大拖尾、抹胸小禮服、和齊地大婚紗中解脫出來,我連妝都沒卸,沉浸在水煮魚的香味里,覺得回到穿著衛衣牛仔褲、一日三餐的生活,才是快樂自由的。

當然,生活中不僅有快樂與自由的一面,也有殘酷與悲哀的一面。

此後的一周時間,雖然仍舊每天去車市賣車,隨著離開澳洲的日期臨近,心裡的不安與不舍卻與日俱增。

一天,我心灰灰地從車市走出,即使等下要去選婚戒看演出,也無法讓我高興起來。可能是早上吃了變質的果汁,也可能是吃了變質的酸奶,我開始拉肚子,整個人無精打採的。

兔兔的售價越標越低,來看車的人卻依然越來越少,最後的五個工作日里,只有一兩個人來詢問過兔兔的情況,試車的人幾乎沒有。要不是中間隔著太平洋,其實我真的有把兔兔開回中國的衝動。

走出車市,抬起頭來的瞬間,忽然看到一道雙彩虹橫跨在天際。裡面的一層深,外圍還有一圈很淺的彩虹。這是到澳洲以來第四次看到彩虹,也是唯一一次看到的雙彩虹。

很奇怪,在上海我對於彩虹幾乎沒有什麼印象,十年都難邂逅一次。到澳洲的短短一百天,每當我心情低落的時候,抬起頭來都可以看到彩虹。此時此刻,我在心裡許願:如果有奇蹟,請讓兔兔有一個好的歸宿吧!

入境澳洲的第一百天,是中國的端午節,也是我們在澳洲的最後一個星期六(周日所有商鋪全都關閉)。兔兔能否賣掉,就看這一天了。

下午三點,不遠處傳來歡呼聲。老虎車的法國女車主,忽然興高采烈地一一走到其他車主前。原來她的老虎車賣掉了!

和兔兔幾乎是類似的車型,在她的巧舌如簧之下,老虎車以4900澳幣的高價成交了!

在離開以前,法國女人跟我們一一握手,同時微笑著說了一句:「Good luck!」

我在心裡無數次的盼望著奇蹟發生,盯著電梯門,盼望著在商鋪關門前的最後一分鐘,兔兔的伯樂走到兔兔的面前,把兔兔帶走。

時間一分鐘一秒鐘過去了,此時的北半球應該是夏日流火,身處南半球的我卻覺得越來越寒冷。

奇蹟終於還是沒有發生。

我忍不住對B先生說:「要不我們發簡訊問問上周那個女人還要不要兔兔?」

B先生雖然不太情願,終於還是給那個女子發了簡訊。她很快回了簡訊:嘿,還是我之前那個報價哦!

我們表示同意,就問了她交易的詳情。

她沒有回復。

在等待她回復的時間裡,我們去進行了最後一次採購。

那真的是一場百感交集的採購啊。我們滿懷希望地出了門,一直等到天黑。

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家寵物商店門口,隔著玻璃窗看到一個籠子里有一群小狗,一臉懵懂的張望著,相互之間還在蹭來蹭去。它們顯然是同一個媽媽所生,毛色只有細看才能發現些微的差別。它們靜靜地被擺在那裡待人來挑選。它們並不知道,等待它們未來的命運是怎樣的。也許沒多久,走過來一個人,就可以改變其中一個的狗生。可能有的被充滿愛心的主人領養走,可能有的會遭遇遺棄以及諸多難以預料的變故。可是,它們此刻本身幾乎是完全是同一副模樣,就像我們的兔兔和別的van本身也並沒有相差那麼大。老虎車最後找到了一個好人家,不知道迎接我們兔兔的結果會是怎樣的。

漫無目的地走著逛著,心情卻與初到澳洲什麼都新鮮什麼都想要的感覺相反,此刻任何東西彷彿都失去了誘人的色彩,任憑商店各種營銷活動,對我來說卻步履沉重,舉步維艱。我們幾乎隔幾分鐘就要確認一下手機,看看那個女子是否回復。最後終於忍不住,給她打了兩個電話。我們的自尊心也跟這通電話一起降到了最低。

然而,電話響了很多下,沒有接通。

五、再見了,小兔崽子

今天是北半球的夏至日。在上海是白天時間最長的一天。但是在南半球,卻是黑夜時間最長的一天。

對於有些人來說,今天是走運的一天,對於另一些人來說,比如我們,今天卻是非常悲傷的一天。

人之蜜糖,人之砒霜。

就是這個意思吧。

再也沒有任何的僥倖心理,明天就要搭上回程的飛機,我們終於下了決心,將兔兔賣給車行。

在賣給車行之前,我們將兔兔裡面的東西都清理了一下。剛好B先生的表哥史蒂芬剛剛舉家搬到悉尼,正家徒四壁愁眉不展(原本國際託運的所有家具行李,可能還需要一個多月才送到,他們隨身只攜帶了衣服細軟入住),大冬天裡老人孩子睡在沒有床墊的地板上,著實艱難。

我們將帳篷、床墊、床單被褥、床架、桌椅、鍋碗瓢盆一一搬出兔兔,把車用的備用電池、Tomtom導航也都一一摘下。隨著兔兔肚子裡面的東西一一搬空,覺得一切像是一場夢。

好在,看到表哥家的小朋友在床墊上歡呼雀躍,看到我們的物品可以被物盡其用,也是比較值得高興的事情。

之後來到車行,雖然心裡早就知道車行老闆給的報價會壓得很低,但是當聽到老闆給出的報價,只有我們當時購入兔兔價格的十分之一時,我難過極了。而此時,已經沒有任何迴旋的時間了。距離明天上飛機只有十幾個小時了,即使再找另外一間車行,恐怕也是白費周折。B先生於是點了點頭。

交接前,我們把窗帘、車前的安全掛件等等小物件全都摘下。那些B先生駕著車、我把腿翹在副駕駛座前的儀錶盤上邊挖鼻屎邊發獃的時光,那些一邊聽歌一邊吃零食聊天的時光,那些躲在車裡聽大雨敲在兔兔鐵皮頂篷上的時光,那些兔兔擋著風,我們艱難地點火做飯的時光,那些支起防晒板、拉上窗帘,躺在床墊上看片子的時光,那些所有我們曾經與兔兔一起虛度時光的痕迹,瞬間彷彿都被抹去。

兔兔赤條條地從車行來到了我們身邊,又赤條條地回到了車行。

從2015年3月11日至6月22日的102天里,我們曾經彼此擁有,日夜相伴,在路上的總行程13,571公里。雖然期間修車無數次,雖然我們也會抱怨它,它卻一直沒有拋棄我們,再難走的路,它也最終都陪著我們一起走過。

只是以後,也許再沒有人會像我們一樣,每天給兔兔擦洗,花上幾千塊給它修理治病換引擎,也可能再也沒有人會帶著兔兔一起跋山涉水去看遠處的風景。

那些一起測量尺寸,物色傢具,添置生活用品,不斷豐富與完善的過程,還歷歷在目。可以說,兔兔是第一個真真正正屬於我們的「家」。

當它「生病」,「發脾氣」,出現任何狀況時,我們相互勸慰,想盡辦法解決問題。可以說,兔兔又像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一樣。

走出車行的時候,我不敢回頭看兔兔的最後一眼。

等終於走過拐角,我不爭氣地哭了,瞬間淚如雨下。B先生抱住我,拍拍我的背,任憑我的眼淚無聲地流。

也許兔兔是真的歲數大了,不適合跑長途;也許最適合兔兔的職業,就是在市內送送麵包;也許兔兔累了,應該好好休息一下……

只是一想到那部老虎車沒幾天後又可以趾高氣昂地在澳洲廣袤的土地上重新上路,我就為兔兔不平。

他日,就算在街頭與兔兔重新邂逅,恐怕我也認不出它來。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他日,當兔兔與其它千萬輛形形色色的麵包車一起在紅綠燈前等待前行的時候,誰會知道,兔兔曾經去過那麼遠的地方?

而這一切,只有兔兔自己知道。

要保重啊!

要乖乖的!

要好好的!

小兔崽子,謝謝你陪著我們走過一段路。

祝你開心地開始下一段冒險。

最後提醒大家,請不要輕易嘗試給那些冰冷的東西取名字。當遺棄它們的時候,會很心痛。但是,一旦你下定決心,給它們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就請溫柔的對待它們,就像《蒂凡尼的早餐》裡面,當奧黛麗赫本給貓咪取了名字一樣。

六、黃昏的悉尼歌劇院

辦好手續送走兔兔,我們搭著公共交通來到了悉尼歌劇院,此時已快黃昏。大概是想著把最好的留在最後,離開澳洲前的最後一晚,我們去了最後一個參觀項目:悉尼歌劇院。

曾記得小時候看新聞聯播,最後幾分鐘是全球天氣預報,每次看到悉尼歌劇院的圖片,總是浮想聯翩,這到底是一組鸚鵡螺,還是折翼的翅膀?今天終於有機會走進歌劇院的內部參觀。

因為我的英語水平有限,我們預定了一個現場的普通話講解服務。除了我們倆,不久來了一個大約三十人規模的香港中老年觀光團。講解員說了幾分鐘的普通話後,不少大叔大嬸反應聽不懂。在徵詢了我們意見之後,講解員小姐開始改用粵語。於是,每到關鍵部分,會粵語的B先生便幫我把粵語翻譯成普通話。

據說,悉尼歌劇院的雛形是設計師在看到了幾瓣堆在一起的橘子瓣後得到了靈感,隨手在紙上塗鴉了幾筆,成就了20世紀建築史上驚為天人的作品。

參觀完歌劇院,很快夜幕低垂,我們接著在劇院里看了一部瓦格納的歌劇《TRISTAN UND ISOLDE》。

因為來不及回去換衣服,我們直接穿著牛仔褲就走進了悉尼歌劇院。進門之後才發現,有點失禮了。除了我們這些遊客,大部分都是西裝筆挺盛裝出席的老頭老太太們,即便是不復年輕的身軀,依然挺胸昂頭,舉手投足間低調演繹著上個世紀的優雅。

歌劇被稱為「音樂藝術皇冠上的明珠」,可惜對於不懂欣賞的人來說,難免發生買櫝還珠的故事。不久,坐在我左側的陌生男子傳出了低低的鼾聲。沒過多久,坐在我右側的男士也發出了低低的鼾聲。最後,我也堅持不住,打起了瞌睡。

在歌唱家此起彼伏的吟唱中,在東張西望各個角落的燈光音響甚至座椅地毯布置,在一陣一陣潮水般的掌聲中,我始終是站在門外時而清醒時而瞌睡時而游離的看客,也許這才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文化下欣賞人類文化藝術作品的真實寓意。得此熏陶,恐怕十年之內,我都不會再去看什麼歌劇了。

回到旅舍,已是深夜。最近十來天里,第一次終於不用擔心兔兔晚上沒有車位可以住宿了(此刻以及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它都將躺在我們遺棄它的車行里)。可是,我們還是習慣性地張望,猛然看到旅舍斜對面停著一輛和兔兔頗為相似的車子:那是我們回到悉尼兔兔第一晚曾經停靠的地方!當時黑燈瞎火,我們甚至沒有留意此處是非停車區,為此還吃了澳洲一百多天里的唯一一張罰單。

為了讓那個新來的車主不要重蹈覆轍,B先生忍不住去前台那裡,想提醒車主儘快把車開走。前台查了下入住客人登記的車牌號,告訴我們,這部車並不是我們旅舍客人的。

七、離別的減法

這天,是我們到澳洲的第103天,天氣很好。六點多醒來的時候,看到窗外的大海,太陽剛剛升起來,照耀在海面上。

洗漱完畢,我們開始整理行李。來的時候隨身攜帶了枕頭被子以及一路上可能需要的零零總總,如今枕頭被子給了表哥,最後一批碗碟熱水壺放在了青年旅舍的公共循環區,給日後有需要的人使用。本以為如此離去的時候,行李箱會多出很多多餘的重量與空間,其實並沒有。將行李過秤,發現所有打包好的行李全都超重。這時只有不斷地下狠心,扔掉很少穿的鞋子,扔掉洗漱用品,甚至扔掉醫療急救包。什麼東西要留?什麼東西該扔?除了要退稅以及給朋友帶的東西,滿滿都是回憶。那些五毛旅遊紀念品(實際價格比五毛還要貴多了),究竟應該擺在哪裡?一路收集壯闊起來的景點旅遊資料,如果扔掉它們,是否我們的記憶就不復完整?以及,陪伴一路的書籍(大部分都沒有看),甚至衣服鞋子,扔掉它們,是否是一種過河拆橋式的背叛?

人生彷彿就是這樣一種循環。起初不斷做加法,什麼都好,什麼都要。離別的時候,心也倦了,行囊也滿了,所有東西都是一種負擔,什麼都想留,卻什麼都留不住。

我們急匆匆地從旅店退房,已經沒有時間再去一次邦迪海灘。

海灘上不知道還有沒有衝浪的年輕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精彩。無論如何,我們的旅途馬上就要結束,是時候站回樹枝,回歸到所謂的「現實生活」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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