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航海時代，原本可以屬於中國呀

文史 06-24

約稿。

「你是因為什麼關進來的？」馬可-波羅問。

「被當神經病唄……」張佳瑋悶悶不樂地說。

「沒事。」馬可-波羅安慰道，掃視了周遭一遍，這是一處安靜的房舍，青磚鋪地，窗外有鳥聲，「聽說這不是死牢，就是一處軟禁的所在。大概，讓我們在這兒蹲蹲性。」

「您也聽過《糾紛》？」

「別齣戲別齣戲，接著念詞。」

「我當然知道這地方不是死囚，我還知道別的呢。」張佳瑋說，「你是威尼斯來的馬可-波羅。說是威尼斯貴胄，其實是個想像力豐富的大忽悠。1254年生，跟你老爸和叔叔一起來中國玩兒。你將來還要回去，大吹你在中國的經歷呢。」

馬可-波羅聽得兩眼發直。「你，你……」

「別緊張。我是未來過來的，公元2017年吧，距今快八百年了。所以啥都知道點。」張佳瑋說，「我么那時候，威尼斯已經併入了義大利……嗯，不過一言難盡。」

「那時候，」馬可-波羅說，「歐羅巴的基督徒們還沒被東方的異族吞併殆盡嗎？」

「確切說，歐羅巴的基督徒們在你身故大概二百年後，開始統治世界。」張佳瑋說。「你們會借著大航海時代在全世界各處開疆拓土。佔領歐洲西邊的新大陸，摧毀印加帝國；佔領印度，攫取無限資源；控制非洲，拿走一切貴金屬。你身故大概五百年後，歐洲人還將逐步折磨中國長達半個世紀以上。是你，馬可-波羅，是你回去之後的大忽悠，讓歐洲人相信東方的富庶，啟發了他們的好奇心和貪慾，讓他們開始了掠奪。從這個角度來講，我有點討厭你。」

馬可-波羅啞然。浪潮一般的信息湧向他的感官。他聽到了，但無法將所聽的一切理解為現實。新大陸？印加帝國？控制非洲？歐洲人居然可以折磨中國？大航海時代？

「所以，所以，」馬可-波羅期期艾艾地說，「你回到這個時代，是，是想幹什麼？」

「我本來想穿越到宋朝去。」張佳瑋說，「穿錯了，這會兒是元朝。這他媽就尷尬了。元朝嘛，我漢人沒啥什麼地位，所以把我關這兒來了。真可惜。」

「你穿越去宋朝幹什麼呢？」馬可-波羅問。「我聽說，那是一個已被蒙古征服的故去帝國。我聽說，那個朝代彷彿青瓷與絲綢，美麗、輕盈、細膩、優雅卻又脆弱。你穿越去宋朝幹什麼呢？」

「首先，那個時代有中國史上最好的歌詞創作者，也許還有最動聽的音樂。」張佳瑋說，「然後，以那個時代為背景，後世創作了中文史上最繁華熱鬧的市井小說和色情小說。那是中國外賣業的起點，宵夜的天堂，飲食起飛的開始，瓷器與鬥茶的巔峰歲月。但這些不是重點……我穿越回來，是希望從宋朝開始，就改變整個世界。」

「什麼？」馬可-波羅糊塗了。

「我剛才說了，」張佳瑋說，「歐洲人是靠航海和火炮征服世界的。他們橫越海洋，幹掉舊帝國，隨意殖民，攬奪貴金屬和香料，傳播宗教和思想。那是歐洲思想霸業的開始。甚至美國也多少是他們的思想扶起的——哦對了，你不知道啥叫美國。那，我的意思就是，我想勸中國發展航海業，提前一步開始大航海時代，控制海洋，就控制了世界。」

「真的？」

「你知道宋朝的航海業有多發達嗎？」張佳瑋放輕了聲音。

「宋太祖開寶四年，即在廣州設市舶司，之後在杭州與明州也設了，合稱三司，那就是宋朝的海關了。抽取1/10的貨物作為抽分，收購一部分作為博買。你所不看好的南宋朝，最是鼓勵富豪打造海船，購置貨物，海外經商。能招徠外商的陞官，影響海外貿易的降職。」

「聽著好熱鬧啊！」馬可-波羅慨嘆道。

「宋朝沿海都市，都有造船廠。已經開始用船塢，船從滑道下水。宋船多尖底，能破浪，身扁寬，體高大，吃水深，有密封隔水艙。多檣多帆，能用多面風。多用雙錨，還能探水。宋神宗時，由定海到高麗的船，可裝五六百人。」

「我的上帝！」

「宋哲宗時，每年溫州與明州定額建船六百艘。紹興十年，岳飛死前兩年，張浚還說福州有千艘大船，可以航到山東，攻擊金兵。岳飛還在洞庭試用過車船：一船有三十二個輪，人踩動便可行進。此後的采石磯之戰，這種船也運行過。」

「我的上帝啊！可是，南宋不是比北宋脆弱嗎？為什麼航海業這麼發達呢？」

「就像你們基督徒要去新大陸一個道理。」

「啊？」

「哦，你還不知道是吧？你死後一百五十年左右，君士坦丁堡將被異教徒攻佔，改名叫伊斯坦布爾，東羅馬帝國滅亡。地中海2/3的海岸線被異教徒佔領。那時你們基督徒將被迫西出直布羅陀海峽，尋求其他去印度或東方的途徑。」

「同理。因為西夏控制了河西走廊，宋與西方各國的交易只能走海路。於是海事發達。這麼說吧，宋朝已經有這些航線了：

——廣州到蘇門答臘的三佛齊，航行38天。

——廣州或泉州到爪哇，輸出絲織品、茶、瓷器、鐵器、農具，換回爪哇的檀香、茴香、犀角、象牙、珍珠、水晶、胡椒。

——廣州或泉州到孟加拉灣約40日，再航行一個月可到印度西南，與那裡做象牙、礦石、香辣料的交易。

——廣州到巴格達，輸出絲織品、瓷器、紙張、麝香，運回香料、藥材、犀角、珠玉。

——廣州出發，四十日到孟加拉灣，再到葉門。博買蘇木、白錫、常白藤。回程時順風，則六十日到中國。

——廣州出發，經四十日到孟加拉灣，橫跨印度洋至東非。」

「東非？」馬可-波羅喃喃地說，「東非……」

「是的。」張佳瑋輕鬆地說，「哦，你還不知道蘇伊士運河。如果那會兒有蘇伊士運河，中國船就能以東非海岸為基礎，直向地中海航行了。」

「也就是說，也就是說……」

「是啊，早在宋朝時期，中國航海家就有可能和歐洲接觸了。」張佳瑋說。「相比起來，像明州出發橫渡東海七天到達日本博多港，或是從山東萊州出發兩天到達朝鮮之類的東亞航線，那都是小事了。當然啦，中國可以從朝鮮獲得良馬、兵器、弓矢、人蔘、硫磺、藥材等，但那不是關鍵。」

「關鍵是？」馬可-波羅顫聲問道。

「你還沒發現嗎？」張佳瑋說，「遠在12世紀的宋朝，中國的航海線路遍及東亞到東非。五百年後的英國，怕也不過如此。我了解點歐洲航海業。我知道13世紀中期，歐洲最長的船不過三十米，這一點，中國早在兩百年前就做到了。我知道在13世紀前，正常的歐洲船長，都是小心翼翼，沿海航行，不敢讓海岸線脫出視野之外：雖然海岸線曲曲彎彎，淺海處還有擱淺的危險，也只得認了，寧可多走些冤枉路。而中國早阿拉伯世界百年就已經用上了指南針。哦對了，我們還有火藥和大炮。在宋朝時，中國的航海業領先歐洲是以百年計算的，而且已經觸及了東非和波斯灣，所以嘛……」

「所以呢？」

「所以，如果我可以提前告訴宋朝的人們，六百年後，中國將被後來居上的歐洲列強用堅船巨炮對付，他們會怎麼辦呢？如果我告訴他們，從波斯灣陸路往西，從紅海陸路往北，或是乾脆，從東非向南，直接繞過好望角，繞過象牙海岸，可以到達歐洲，又會是如何呢？如果中國集中全力於發展航海業，我們是不是能夠在公元13世紀到來時，在歐洲依然是封建列國之際，最大的城市不超過25萬人的年頭，宋朝的海軍，滿載著中國的士兵，駕著高聳的大船，踏上歐洲海岸，用火炮，用床弩，掌握制海權，征服歐洲，然後逼迫歐洲人買我們的茶葉、絲綢和瓷器。如果不買，我們就攻佔羅馬、拿下亞琛，逼迫羅馬教廷簽訂《羅馬條約》，逼迫歐洲人開放馬賽、熱那亞、威尼斯、塞維利亞讓中國人經商，並杜絕歐洲人去美洲的一切船隻？那樣，大航海時代就由宋朝開啟了，宋朝將成為人類史上第一個海洋帝國，中文將成為歐洲和印度洋諸港的通用交易語言，新大陸和非洲也許還能免遭歐洲殖民者的襲擊呢？」

「可，可是，我，我有個問題。」馬可-波羅問道，「為，為什麼歷史上，宋朝並沒有這麼辦？」

「他們沒想到未來歐洲航海家和殖民者會崛起，也許？」張佳瑋說，「也許因為，中國並不像希臘或腓尼基似的，是天生的航海民族？說實話，如果沒有危機的話，我猜大多數中國人、宋朝人，寧可在家裡勤勞工作，而不樂意出去殺伐割據。」

「不是航海民族，中國也能有這麼強大的實力嗎？」

「是的。」張佳瑋說，「在漫長的中國歷史上，在被殖民者修理之前，中國幾乎總處在世界文明的頂峰。」

「感謝上帝。」馬可-波羅說，「感謝上帝。我現在誠心地祝願中國人安於宋朝時的海上絲綢之路，那麼歐洲的基督徒還有條活路！」

「你要不要跟我回去2017年？」張佳瑋問，心裡琢磨著要是把馬可-波羅忽悠走了，或許就沒有後來那一攤子事兒。

「可，可以嗎？」馬可-波羅驚呼道，又猶豫了一會兒，「要是真能穿越，我倒想去看看宋朝的海上絲綢之路。」

「唔……」張佳瑋沉吟了一會兒，「穿去宋朝有困難，不過要是跟我去2017年，也有辦法讓你看到宋朝海上絲綢之路。」

「怎麼？」

「2017年7月，會有一個叫《天涯明月刀》的網路遊戲，推出新資料片滄海雲帆。他藉助優越的地形工具、獨一無二的植被技術和不斷突破的天氣系統，呈現出廣闊無垠、海天一線的真實海域，甚至能模擬龍捲風、巨型漩渦等極限天氣效果，從畫面到聲音每一個細節都力求完美，再現了北宋年間極為繁榮的海上絲綢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