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期入選作品：魯櫓《春風漸漸弱（外二首）》

春風漸漸弱

籬笆牆已少見。春風以後

薔薇枝上棲蜜蜂，綠葉子潑出光

幾隻嘰嘰喳喳的喜鵲，翅膀短了幾分

——都是好占窩的，歇下來

懶得管外面是陣雨還是黃昏霾

且哼哼小曲，且等露珠落

犬吠是深夜的吉祥符。銀河還未開鑿

背影從籬笆牆邊過，腳窩窩沾星子

戰鼓擂響又停。有人從喜鵲那取了經來

還只會默誦，還不會有所舉動

心心念念的一片汪洋

被他拘謹成一口井

石子投擲。打草驚蛇

春風漸漸弱，薔薇枝上蜜蜂已飛

喜鵲窩破。流水也有厭倦的時候

經念了千遍，生米未煮成熟飯

你的懷抱空空蕩蕩

一桌好月光無雙人對酌。也就怪不得

春風不肯識字

玫瑰開在別院

我仍是矮下去的

這漆黑。這偌大。這無邊的掙扎

森林如同矗立的針尖，烏鴉乾燥

滾滾的翅膀就要升高

樹葉就要升高

——看啊，黎明就要來了

光芒像打開的傘

我開始潮濕

靈魂在呼吸。蘇醒的空氣

從夢境中返回，

有人創造著星星，有人伐木

割斷流雲的手，製造出彩虹

起先是冰冷的，繼而溫熱

像生命灌注瓊漿

從泥土的腹部來

我有滾燙的根須，細緻的心

不需要隱藏的愛戀。合適的抒情

我離高大的事物如此之近

以至於，我只能矮下去

我只能矮下去——

它們，有那麼清晰的眉眼，珠露一般

它們，朝向我青綠的一生

我抽著一管流火

綠蘿首先出了一片葉子，葡萄藤兩片

從樓下採回的野花，獻出一枝

熱浪的確是翻滾的。如果黃色屬於凋零

我的目光現在黃橙橙的

我的這支煙黃橙橙的

——這是一管多麼熱烈的流火哦

它照見遍地的乾枯

像春天沒有來過

早起居然沒有聽到鳥叫

這是嚴重的：我歸結為天氣

鐵欄杆不能站立，空調箱也是燙的

甚至它們飛著時，翅膀帶了赤火

何況乾燥的空氣，早就沒有好脾氣了

它一會兒是沙的，一會兒是霾的

它一會兒就是火爆的

一片葉子也不動

一個花園也不動

馬路上那個打著遮陽傘的女人

高跟鞋彈跳著，像逃跑

風似乎沉默，在另外的地方傷著心

我靜靜地抽著這管流火

額頭上的海水試圖澆滅它

我騰出一隻手，安撫了身邊滾熟的中午

魯櫓，本名魯青華，女，湖南華容人。偶有作品散見《湖南文學》《十月》《人民文學》《詩刊》《北京文學》《綠風》等。偶有詩入選年度選本。現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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