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萬俄羅斯人走上街頭抗議，梅德韋傑夫陷7000億盧布貪腐門，普京反腐決心面臨考驗

新聞 06-24

反腐問題的關鍵在於執行

3月26日，俄羅斯多個城市爆發未經當局批准的反腐敗遊行。期間，多人被警方逮捕。圖/CFP

普京的反腐困局

本刊記者/王齊龍

本文首發於總第809期《中國新聞周刊》

俄羅斯反對派領導人阿列克謝·納瓦利內在6月12日俄羅斯獨立日當天，為他再度號召反腐敗遊行付出代價。活動還沒開始，他就在家中遭到拘捕。莫斯科警方給他定的罪名是：「再次違反集會組織規定」和「不服從警察執法」。

根據俄羅斯媒體的報道，在6月11日晚，納瓦利內突然改變在莫斯科的遊行舉辦地，在個人網站上號召市民到特維爾大街參加遊行。此前，莫斯科市政府已經以節慶為由否定了納瓦利內希望在莫斯科紅場旁邊的特維爾大街舉行遊行的申請，只批准了莫斯科東北部二環以內的薩哈羅夫院士大街作為遊行區域。

但納瓦利內的被捕並沒有阻止遊行的進行，

最終4000多人的遊行隊伍中，有100多人因為「破壞社會秩序」被捕。而在俄羅斯全國範圍內，大約有五萬人走上了各地的街頭

。

這是繼今年3月俄羅斯大規模反腐抗議遊行之後，納瓦利內領導的「反腐敗基金會」再度發起的大規模反腐遊行，抗議者的矛頭也繼續對準俄羅斯總理梅德韋傑夫的「腐敗行為」，要求梅德韋傑夫解釋自己的別墅與遊艇從何而來。

2016年12月，納瓦利內高調宣布將參加2018年總統選舉。也有分析認為，納瓦利內有望在2018年的俄羅斯大選中挑戰普京。

在一些西方媒體看來，這場矛頭直指執政高層的抗議示威，讓俄羅斯開展近10年的反腐敗工程蒙上了陰影，也考驗著俄羅斯總統普京的反腐決心。

和許多轉型國家一樣，俄羅斯的權力和資本之間的界限較為模糊。在當前急需謀求穩定的內外環境下，俄羅斯正面臨著如何平衡好反腐與維持政局穩定的困局。

從政治反腐到法治反腐

中國留學生曹然在現場目睹了今年3月份發生在莫斯科紅場上的遊行活動，她感到很驚訝的是，這場看起來就像是在聚會的遊行中，多是十幾歲、二十歲出頭的「滑板青年」，甚至還有11歲的小學生。

聚集的人群中，不斷有人站出來演說，主題圍繞著爭取自由民主，以及此次成功號召民眾走上街頭的「反腐敗」。與此同時，伴隨著小音箱播放出來的最新打榜歌曲，有人在紅場上跟著節拍擺動著身體。

年輕人在紅場上的義憤填膺，敢於表達對現狀的不滿，也並沒有贏得所有人的認同。曹然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在遊行開始前，曾有一位白髮蒼蒼的退休教師與年輕示威者展開辯論，指責他們上街遊行會將國家搞亂，破壞秩序。「你們沒經歷過混亂的時代，不懂得那種感覺！」

3月上旬，「反腐敗」基金會在網上發布了一部長達45分鐘的調查報道紀錄片，

通過工商數據、無人機拍攝的影像資料等試圖揭露俄羅斯總理梅德韋傑夫擁有巨額財富，包括豪宅、遊艇及7000億盧布資金

。

而就在將近十年前，2007年12月，在即將卸任總統職務，向政治盟友梅德韋傑夫交棒之際，當美國《時代》周刊記者向普京問起將如何解決俄羅斯的腐敗問題，普京幾乎不假思索地用「不好」二字來形容當時的反腐敗狀況。

「

這個問題我們解決得不成功，也未能控制住局勢。

」普京坦言。

美國蓋洛普民意調查公司同年5月所做的民調數據顯示，在1500名俄羅斯受訪者中，有高達83％的受訪者認為，腐敗問題在俄羅斯政府中十分普遍。另有多達69％的受訪者認為俄羅斯政府在反腐敗方面做得不夠。

腐敗問題在俄羅斯早已根深蒂固。蘇聯時期實行的高度集權體制，讓特權階層得以形成，在勃列日涅夫時期更是得到了擴大化與穩定化。

蘇聯解體後，傳統的道德約束漸漸喪失，俄羅斯的社會氛圍變得以金錢為上。

中國社科院政治學研究所研究員徐海燕形容，腐敗可謂無孔不入，一直沿襲下來。

在快速私有化過程中，由於缺乏有效的監督機制，再加上國家轉型帶來的陣痛，經濟情況嚴重惡化，權力機關和官員通過各種手段撈取實惠、大量侵吞國家財產的現象在俄羅斯屢見不鮮。

「一些個人和公司趕上了獲取物質財富、積累錢財的大好機會。」普京在接受《時代》周刊採訪時說。

但在接替葉利欽執政俄羅斯政壇的初期，普京並沒有將反腐敗放在首要的政治議程。

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研究員劉洪岩告訴《中國新聞周刊》，1999年12月31日接替葉利欽出任俄羅斯代總統時，普京還只是一位沒有多少政治影響力的人物。

當時整個政權中有很多葉利欽當權時期的遺老遺少，最為明顯的例子是2000年至2004年2月出任總理的卡西亞諾夫曾公開與普京對著干。從24歲起就在蘇聯國家計劃委員會任職的卡西亞諾夫，是蘇聯時期培養出來的典型知識分子。蘇聯解體後，在葉利欽任總統期間，他先後擔任財政部第一副部長和財政部長。

就任代總統的第二天，普京就親自駕駛戰機前往「車臣戰爭」前線視察。急需樹立政治權威的普京，採用起了「威權主義」的手段。

在對內治理上，普京提出「可控民主」，把葉利欽時期下放的權力都集中到中央，地方選舉必須經過中央任命，或者中央任命後再進行選舉，阻止了各個地方的分離取向，鞏固國家政治體系。

與此同時，普京提出「讓寡頭遠離政治」，不得干政。此後，俄羅斯執法部門開始清查古辛斯基等企圖參政的金融寡頭的不法財產，以及處理相關涉事或不服從的政府官員。

正是因為在處理與寡頭霍多爾科夫斯基相關聯的尤科斯石油公司一案上公開持反對態度，卡西亞諾夫在2004年2月俄羅斯總統大選前夕遭到普京撤換。

儘管不排除政治打壓的可能性，但在劉洪岩看來，普京發起的「寡頭戰爭」，就是一場政治運動式反腐。

2006年，俄羅斯加入了《聯合國反腐敗公約》，成為世界上第52個批准該公約的國家，對外表明了打擊腐敗的決心。

然而，普京執政的前八年，腐敗現象未有根本性的好轉，甚至連反腐敗相關立法工作也受到來自政治集團內部的消極抵制。

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龐大鵬和中國社科院國際合作局歐亞處處長金哲此前曾撰文稱，在1992年、1994年、1999年、2003年，甚至在2008年4月，俄羅斯在不同時期由不同的提案主體先後提出過五部不同版本的《反腐敗法》草案，但是均遭到否決。

2008年5月7日，梅德韋傑夫從普京手中接過總統大權後，俄羅斯反腐敗工作被列為新一屆執政團隊的首要任務之一。正式宣誓就職俄羅斯總統的兩周後，梅德韋傑夫召開反腐敗會議，並指出在當時俄羅斯「腐敗已變成一個制度性問題，我們應該用制度性的對策來應對」。

梅德韋傑夫還兌現了競選承諾，宣布正式啟動「反腐敗國家計劃」。

這位聖彼得堡大學法律系的前講師開始以最高領導的身份推動反腐敗領域的國家立法工作。

2008年5月21日，俄羅斯國家杜馬作出響應，專門成立了打擊腐敗立法保障臨時委員會，負責相關法律的制定工作。

同年7月31日，梅德韋傑夫簽署了《反腐敗國家計劃》，包括出台反腐的法律法規、完善國家管理（即行政改革）、加強對居民進行法律意識教育與反腐措施等4個部分。

伴隨著《反腐敗國家計劃》的出台，俄羅斯組建了由總統親自領導的總統反腐敗委員會統攬全局，並由總統辦公廳主任領導跨部門反腐工作組，協調行政系統。同時，由總檢察院協調所有護法部門執行打擊反腐敗的行動。

在最高領導層的強力推動下，此次反腐敗法制定過程十分順暢。2008年10月，反腐敗法案草案被提交到國家杜馬進行審議。12月19日，俄羅斯國家杜馬三讀通過《反腐敗法》。3天後，俄羅斯聯邦委員會批准通過該法。12月25日，梅德韋傑夫正式簽署《俄羅斯聯邦反腐敗法》。

通過該法，俄羅斯反腐的監控範圍進一步擴大，規定了公務員及其配偶、子女都必須提交收入與財產信息。2009年5月，梅德韋傑夫還簽署了五項與反腐敗相關的總統令，進一步明確了財產申報制度的實施細則，除了國家與地方行政官員外，還將法院、檢察院、警察、軍隊、安全部門、選舉機構的工作人員，乃至國有公司的領導人都納入申報之列。

此前一個月，梅德韋傑夫和時任總理普京先後在官方網站公布了個人與家庭財產情況。

2010年4月，梅德韋傑夫簽署並頒布了《俄羅斯聯邦反腐敗國家戰略》，將反腐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來實施。在隨後一年內，俄羅斯還就反腐敗的需要完成了刑事和行政法等相關法律的修訂。

至此，徐海燕認為，俄羅斯已逐步構建了體制內的法律建設、體制外的監督，國際反腐合作的反腐體系。俄羅斯的反腐敗工作也從政治反腐，進入到法治反腐的階段。

高層內部權力鬥爭激化？

一場發生在2016年末的「釣魚執法」行動讓俄羅斯上下震動。

2016年11月15日凌晨，時任俄羅斯經濟發展部部長烏柳卡耶夫在俄羅斯石油公司辦公室現場被帶走。

整場逮捕行動持續了數個小時。當地時間11月14日17時30分，俄羅斯聯邦安全局調查人員對正在收受200萬美元現金賄賂的烏柳卡耶夫進行了現場抓捕。由於調查人員需要對烏柳卡耶夫收受的兩萬張100美元的紙幣現場進行編號登記，以致耗費較長時間。

烏柳卡耶夫的落馬，被指與一個月前國有企業俄羅斯石油公司成功收購了另一家能源企業巴什石油公司50％股份的事件相關。這筆交易價格為3300億盧布（約合人民幣393億元）。

俄羅斯聯邦偵查委員會對外透露，在處理該案時，烏柳卡耶夫主管的經濟發展部對這筆交易作出「正面評估」，而他涉嫌從中獲取好處。

在此之前，偵查人員已經對烏柳卡耶夫進行了一年以上時間的跟蹤調查，並通過電話監聽在內的監控手段獲得了「非常重要的證據」。現場逮捕行動則是為烏柳卡耶夫特意設下的抓捕圈套。

意外落馬的烏柳卡耶夫也是蘇聯解體以來，俄羅斯被逮捕的最高級在職官員，對政壇造成了巨大的震動。俄羅斯國家杜馬金融市場委員會主席阿克薩科夫就對此感到「十分吃驚」，認為這是很嚴重的指控，希望「一切能夠客觀進行」。

俄羅斯總統下屬的公民社會發展與人權委員會主席米哈伊爾·費多托夫也表示無法想像烏柳卡耶夫會涉嫌受賄，並呼籲執法機關公布相關的影像、音頻資料等證據。

有不少分析則認為，此案是俄羅斯高層內部權力鬥爭激化的表現。俄羅斯石油公司首席執行官伊戈爾·謝欽曾長期擔任普京的秘書，而烏柳卡耶夫曾表態反對這筆收購交易。

卡內基國際和平研究院莫斯科中心高級助理安德烈·科列斯尼科夫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我看不到（俄羅斯）存在任何反腐敗制度，這只不過是俄羅斯精英管制的一個工具，而且藉此釋放出迎合選民的信號。」

不過，劉洪岩認為，評判一個國家的反腐，在於是否規範化，而不應該從道德層面去評價。

政治反腐是道德性的，只有法律反腐才有穩定性、持續性、規範性和可靠性

，「這才是最核心的」。

「只要這個國家法治反腐做得好，所有事情都按照程序去做，其反腐就具有正當性，否則，就會陷入一種道德上的爭吵，沒有結果。」劉洪岩說。

就在事發後第二天，普京以失去對烏柳卡耶夫的信任為由，簽署總統令解除烏柳卡耶夫的職務。梅德韋傑夫則通過辦公室發表聲明，認為調查此案需要「極其認真仔細」。

截至目前，此案仍在調查過程中。莫斯科市法院於2017年4月26日裁定，維持延期對烏柳卡耶夫的軟禁至2017年7月15日。

在反腐上，案件背後的聯合調查機構俄羅斯聯邦偵查委員會和聯邦安全局在近年來十分活躍，時常聯手負責重特大腐敗案件的偵查和逮捕工作。就在2016年6月，俄羅斯基洛夫州州長尼基塔·別雷赫和符拉迪沃斯托克市市長普什卡廖夫因涉嫌貪腐被控制，均由這兩家俄羅斯總統直接負責的聯邦機構來執行。

有統計資料顯示，目前有12家俄羅斯聯邦機構具體負責反腐敗領域的工作。

除了聯邦偵查委員會和聯邦安全局外，俄羅斯內務部也負責對腐敗官員實施逮捕。

俄羅斯總檢察院負責監督和協調反腐敗工作。相關反腐敗立法工作由司法部負責，部分與經濟相關的立法工作則由經濟發展部負責。勞動和社會服務部負責核實官員的財產申報和利益衝突問題。

此前成立的俄羅斯總統反腐敗委員會也於2010年升格為俄羅斯反腐敗委員會。

劉洪岩表示，反腐敗委員會主要負責制定俄羅斯的反腐戰略，如兩年更新一次的國家反腐敗計劃。該委員會裡面還細分幾個「分委會」，管轄各領域反腐敗政策研究工作。

值得關注的是，2013年12月再次入主克里姆林宮的普京，在反腐敗委員會之外成立了一個直屬總統辦公廳的「總統反腐局」

，以確保反腐政策的落實，監督反腐法律法規的執行情況，協調國家各反腐機關之間的運作，同時也為總統提供專業建議。

劉洪岩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相較於制定戰略的反腐敗委員會，反腐局側重於制定戰術。

而在此之前，協調各護法機關的工作完全由俄羅斯總檢察院下屬的兩個處來專門負責，遠遠不能滿足現實反腐工作的迫切需求。

俄羅斯成立總統反腐局，也是切實履行了《聯合國反腐敗公約》中所規定的義務，建立國家級的預防腐敗的專門機構，以加強反腐敗國際合作。

「讓反腐問題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

反腐越深入，面臨的挑戰也越發複雜和艱巨。擺在俄羅斯執政高層面前的早已不是簡單的實物或現金賄賂案件。

2017年3月20日摩爾多瓦對外發布一份報告稱，在2011年至2014年間共有超過200億美元（約1380億元人民幣）通過俄羅斯殼公司匯入摩爾多瓦的一家小銀行，再經此轉移到別國企業的賬戶。

這一案件最早由國際非政府組織「團伙犯罪和腐敗行為報道項目」（OCCRP）於2014年對外披露。但摩爾多瓦議會議長安德里安·坎杜表示，俄羅斯方面迄今不願回應，甚至蓄意破壞摩爾多瓦對此涉嫌洗錢項目採取的調查。而外界則認為，如此大規模的洗錢案件背後，往往牽涉到政府高層的腐敗。

劉洪岩表示，當前腐敗問題十分複雜，除了牽涉利益關係外，有時還涉及技術問題。如包括洗錢在內的金融類腐敗案件背後，大多由高智商、高技術人員操作，涉及的腐敗數額巨大，轉移速度很快，不容易偵查，證據較難判定。

俄羅斯也逐步加強對技術反腐的研究力度。由俄羅斯聯邦立法與比較法研究所與俄羅斯聯邦議會國家杜馬和聯邦會計室聯合主辦的歐亞反腐論壇今年已是第六屆。除了邀請中國、法國、白俄羅斯等國家的專家學者與會外，俄方出席者還包括了俄羅斯國家審計署等技術部門的官員。

連續4年出席該學術會議的劉洪岩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俄羅斯的反腐敗工作轉入法治反腐的同時，也逐漸朝著技術反腐的第三個階段發展，注重通過技術部門開展偵查和技術分析工作，將反腐做得精密化

。

然而，俄羅斯反對派領袖納瓦利內發布的調查紀錄片，正衝擊著普京執政團隊多年來樹立的反腐功績。

納瓦利內在3月2日發布的紀錄片中指控梅德韋傑夫通過非營利組織的影子網路，大量佔有豪宅、遊艇以及葡萄莊園，這些財富來自寡頭的捐贈和通過非政府基金會在國家銀行的貸款，總額超過700億盧布（約85億人民幣），遠超他的官方薪資所能負擔的程度。

4月14日，俄羅斯政府對外公布了官員的年度財產申報信息。總理梅德韋傑夫2016年年收入較往年略微下降2％，為858.6974萬盧布（約合人民幣102.4萬元）。此外，他名下還有兩輛俄產老式汽車，一棟佔地面積為367平方米的房子，以及一塊4700平方米的土地。他妻子名下也登記著一輛大眾高爾夫汽車。

獨立民調機構俄羅斯列瓦達中心在3月26日爆發的大規模抗議示威後所做的民意調查顯示，有38％的俄羅斯人支持這一連串的遊行，有52％受訪者表示不信任梅德韋傑夫，並有43％受訪者支持梅德韋傑夫辭去總理一職，持反對意見者僅為33％。

2011年至2012年，俄羅斯也曾爆發一連串大規模的示威抗議，但參與者大多是中年人或老年人，他們主要通過電視等傳統媒體來獲取信息。與上次抗議不同的是，此番的參與者主要是年輕人，他們獲取信息較多通過網路。

分析認為，在2012年至2016年間，俄羅斯因克里米亞問題、敘利亞問題參加了戰爭，對外強硬的姿態增強了民眾對政府的支持。但如今，在近年來西方制裁和油價下跌的影響下，俄羅斯經濟發展受困，人們對政府的支持正在減少。

但對年輕人來說，克里米亞戰爭並不意味著什麼。

在與俄羅斯民眾交流過程中，中國留學生曹然同樣感受到青年一代與上一輩人的不同。

「他們鄙視看電視的人，認為看電視就屬於不知道真相。」曹然說，「普京一代」基本上是看社交媒體長大，每天都在網上獲取信息，他們接觸到的國家負面信息也比較多。

就在3月26日大規模抗議示威發生後的當晚及第二天，俄羅斯國營電視台和其他主流媒體的頭條新聞都聚焦於俄國士兵在烏克蘭的英勇表現，以及克里米亞回歸三周年。唯有今日俄羅斯電視台和俄羅斯國營電視的英文媒體平台對抗議活動進行了報道。

克林姆林宮對此事也刻意保持低調。在遭到杜馬議員兩度質詢時，梅德韋傑夫始終表示，不願意對政治流氓製作的絕對虛假產品發表評論，並指這類誘導民眾上街的行徑背後是為了實現個人顯著的政治目的。

梅德韋傑夫在回應中甚至連納瓦利內的名字也不願提起。而在遊行爆發後的第三天，3月29日，普京罕見地與梅德韋傑夫共同視察俄羅斯法蘭士約瑟夫地群島亞歷山大地島，以此表達對深陷輿論漩渦的政治盟友的支持。

在隨後舉行的北極論壇上，普京首度回應這一事件，指俄羅斯將循序漸進地打擊腐敗，而他個人還主張「讓反腐問題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

但普京並不希望抗議活動演變成俄版的「阿拉伯之春」和「烏克蘭政變」。

「如果某個人，某些政治勢力為了一己私利試圖利用這種工具（未經批准的行動），不是為了改善國內情況，而是在某些政治事件前夕包括國內競選活動前夕，在政治舞台上進行自我炒作，我認為這是錯誤的。」普京說。

儘管俄羅斯近年來在制定反腐敗法律法規上有所建樹，但有分析人士認為，俄羅斯某些法律甚至領先於其他歐洲國家，其問題的關鍵在於執行。

中國社科院政治學研究所研究員徐海燕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在經濟發展過程中俄羅斯民眾的參政議政意識，以及對清廉公正的意識越來越高，俄羅斯政府由此面臨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而

俄羅斯不斷追求社會經濟發展與推進反腐之間似乎正陷入一種囚徒困境般的兩難境地

。

徐海燕說，由政權精英主導的反腐行動必須同時完成兩大目標，「在保證取得公共效應的同時，還要保護自身精英體系的核心利益不受到傷害」。普京執政團隊需要在堅決反腐與不傷及核心階層之間求得平衡，否則就會影響到俄羅斯現在最需要的政治穩定。

俄羅斯國家杜馬有反對黨一再呼籲執法機關對納瓦利內公布的調查資料進行核查，但劉洪岩認為，2018年俄羅斯舉行總統大選前，任何一起政治事件都有可能壓倒一屆政府。即便偵查的結果顯示梅德韋傑夫沒有腐敗，也會引起大規模抗議，認為司法機關有意袒護。普京極有可能會擱置相關的調查。

納瓦利內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也坦言，根本無法阻止普京贏得第四個總統任期。

但他並沒有停止自己的「愛國者行動」，呼籲支持者在6月12日俄羅斯獨立日再度走上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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