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郵鴻篇巨製俄羅斯干預大選與奧巴馬的掙扎

2017年6月23日，華盛頓郵報發表了一份鴻篇巨製的特稿《奧巴馬對懲治普京干預大選的掙扎》，曝出其實早在去年八月美國中央情報局（CIA）就已從潛伏在俄國內部線人處得知普京的具體指令：「在這次美國大選中損毀希拉里，幫助川普當選」。CIA當時以最高機密等級報告了奧巴馬總統，並要求在閱讀完畢後直接將報告收回，避免消息泄露。

當時奧巴馬政府辯論了五個月討論如何反擊，但由於顧忌各方影響，並沒有採取及時和強力的行動。川普當選後，奧巴馬指令國家安全局（NSA）開始計劃報復行動，包括侵入俄國重要網路植入數據炸彈、反黑俄羅斯基礎設施、公布普京黑材料和執行會沉重打擊俄羅斯經濟的制裁等。然而這些計劃都沒實行，在奧巴馬下台時一些工作也還在進行中，該項目現已由總統川普接手掌控。

>>> 1第一波警告

第一批接到CIA局長Brennan警告的有四個人：Avril Haines，Susan Rice，Denis McDonough和奧巴馬。由Brennan在CIA總部組織成立了一個特別小組，專門查這件事。

Denis McDonough（左1）、Susan Rice（左3），Avril Haines（左4

最開始召集會議的時候只有四個高級情報部門官員參加：CIA局長Brennan，前國家情報局局長Clapper、前司法部長Lynch和前FBI局長科米(!)，後來範圍逐步擴大到副總統拜登和其他人。然而奧巴馬不願意採取過激措施擔心事態升級。當時唯一做成了的事是俄羅斯給一批技術人員申請短期美國外交簽證，FBI出面把這批人的簽證都壓到了大選以後。

八月時，奧巴馬定了三個方向：

1）跟情報部門要完整詳細報告；

2）排查投票系統可能漏洞；

3）跟兩黨接觸，爭取國會對「譴責、懲罰俄羅斯」的支持。

結果，三條路都沒走通。除了CIA，其他情報機構都不敢下確定結論；排查投票系統的事被質疑是濫用公權；然後共和黨和民主黨理所當然地吵起來了，民主黨要求立即公布，共和黨全都不願意。

九月初時，前任國土安全局局長Jeh Johnson，國土安全顧問Lisa Monaco和FBI局長科米會見了國會的12個關鍵成員，兩黨再一次吵起來，參議院多數派領袖Mitch McConnell激烈質疑，拒絕公布信息。民主黨徹底失望以後有兩個議員直接發了聲明把情報機構這個懷疑公布出去了，換來了國會一個希望各地選舉官員「保護選舉免受攻擊」的聲明，只是其中隻字沒提俄羅斯。

九月底，情報部門終於達成一致結論即普京直接指揮了干預大選行動，國土安全局和國家情報局聯名發了個公開聲明，但為了保護線人，沒有點名普京。消息人士說本來聯邦調查局也打算署名，結果科米臨場變卦。另外，為了避嫌奧巴馬也沒有簽字。

>>> 2被稀釋的新聞

然而這個公開聲明完全被搶了頭條：半小時後川普「抓逼門」的錄音就曝出來了；又過半小時，維基解密公布了從希拉里選舉團隊主席John Podesta處黑到的郵件內容，於是這事的新聞覆蓋就被稀釋了。

2016年10月7日，大多媒體都報道了這則消息：美國政府官員指控俄羅斯黑客攻擊競選，企圖干預大選

最開始，奧巴馬的團隊提了很多很大膽的報復措施，包括攻擊俄羅斯全國網路、進行多部門經濟制裁等，甚至還有調航母戰鬥群去波羅的海。然而這些報復措施在九月底被白宮全都否決了，因為不想被說用政治權力干預選舉，而且擔心普京會幹出更棘手的事，就決定把所有反擊措施都推到大選結束以後。

白宮在這個時期發出了一系列警告，CIA局長Brennan八月四號給俄羅斯聯邦安全局局長Bortnikov打了電話，一個月以後，奧巴馬在杭州時當面告訴普京「已經知道你正在做什麼」，普京當時的反應是讓他「拿出證據來」。10月7號，Rice召見了俄國大使Kislyak，並讓他把口信轉達給普京。10月31日白宮用跟莫斯科的直接溝通渠道警告了最後一次。

2016年10月，時任國務卿克里的助理也起草了一份關於反擊俄羅斯的備忘錄，呼籲對俄制裁措施，克里在上面簽了字，遞交給白宮並要求開會討論，答覆是「不是現在」。

然後是大選。川普贏了，白宮驚呆了。

>>> 3大選後的「補救」

國務卿克里在他備忘錄被拒絕以後，回到了老路上——提議按9/11的前例，成立兩黨委員會徹查。就算川普不支持，如果在他就任以前成立這個委員會的話，川普也很難宣布解散並中止調查。McDonough當時暗示他會支持並且迅速通過這個提議，結果真的提出來以後McDonough立刻就站出來反對，隨後奧巴馬也跟他一起開始批評這個提議。

華郵的採訪里，McDonough拒絕評論這個會議，但是承認他一直反對。他認為在情報機構和國會的所有調查完成前，採取這個措施是不成熟的。

有人回憶說大選後白宮氣氛跟葬禮現場差不多。

Rice說大選後白宮一直在考慮反擊俄羅斯，但是這個事直到感恩節之前都沒有被提到優先順序前列，一部分是因為準備奧巴馬外訪。感恩節後老話重提，對於制裁措施基本上是已經討論過的三個途徑：網路，經濟或者外交。該提議照例受到了各方的反對：情報機構想確保自己不會陷入黑客戰里，財政部反對制裁俄羅斯整體經濟，提議瞄準卡巴斯基實驗室之類技術公司的方案也被人懷疑會連帶損傷使用其產品的美國公司，甚至導致傷害溢出到歐洲。

還有人提議公布普京財務記錄等黑材料，被否決不能幹跟俄羅斯一樣下流的事，於是也沒有做。

>>> 4最後的爆發

2016年12月初，奧巴馬自己爆發了：先是要求情報機構出具詳細報告，並且公布至少一部分結果；之後又在記者會上公開指責俄羅斯。他的這個姿態提醒了很多分析員回頭去看大選里發生過的事，很多人在此時才意識到：

民主黨被黑的事件和之前國務院等地的黑客攻擊事件不是同一性質，因為除了攻擊伺服器之外還加上了爆料、政治宣傳和配合發假新聞，然後才有了對俄羅斯干預大選事件的完整認知。

2016年12月16日新聞：奧巴馬政府正式指控俄羅斯干預美國大選

十二月中旬Rice也坐不住了，開會要求拿出方案來，當時參會的照例是情報系統的高層：Clapper，Brennan和McCabe（Comey的副手）。最早經濟制裁只打算針對GRU，會上決定把FSB也加進去（兩個都是俄羅斯的情報局）。當時馬里蘭和紐約那兩個莊園跟FSB關係密切，克里和美國駐俄大使提了顧慮，最終還是決定驅逐所有懷疑是間諜的35個外交官，兩個莊園都沒收。

NBC新聞報道：2017年1月2日奧巴馬宣布驅逐35名俄外交官及家屬已到家

當時川普團隊正在跟俄羅斯關係的問題上糾纏不清（現在也是），2017年1月6日，奧巴馬要求的情報部門報告也出來了，內容主要就是基於八月CIA提交給奧巴馬的那份報告。

報告全文：https://www.dni.gov/files/documents/ICA_2017_01.pdf

驅逐外交官和沒收那兩個莊園的提議實際上很早就定了，並不是因為干擾大選，而是因為俄羅斯長期干擾美國外交官，那段時間尤其嚴重，於是後來是兩件事合成了一件。被驅逐的35人多數人是技術口，但最後一刻減少了俄羅斯駐聯合國代表團成員，補了華盛頓和舊金山的俄羅斯外交官。

此外涉選舉的經濟制裁也沒有什麼嚴重後果，FSB和GRU的人一般不會把自己財產放在美國，這些制裁措施基本上只是象徵性的。

一個此前完全沒有披露過的事兒是網路武器（cyber weapon）的問題。奧巴馬支持授權新的代碼植入項目，可以將黑客代碼植入俄羅斯敏感部門電腦，作用相當於定時炸彈。但是白宮對這個事後果如何應付很疑慮，為此索要了完整的法律論證。

由於這是個長期項目，一直到奧巴馬離任此事仍然處於準備階段，但是奧巴馬已經在批准文件上籤了字，現在NSA不需要再獲得川普的任何同意了，這個項目還在繼續。情報官員說停止項目才需要總統單獨簽字，目前看不出來川普為什麼要單獨提出停止這個項目。

本文經授權轉自微博@路塵_把名字改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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