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大國與它的爆裂車手們

「

共享單車服務啟兆於歐洲，卻在中國遭遇了一場水土不服。

共享是一份善意，如今，這份善意正遭受著來自各界的各式考驗。

」

2017年5月，北京外國語大學絲綢之路研究院發起了一次留學生民間調查，共享單車與高鐵、支付寶、網購齊名，成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青年們最想帶回去的中國「新四大發明」之一。來自交通部的數據顯示，已投放到市場的共享單車超過1000萬輛，註冊用戶超1億人次。

國人的靈感也如這場熱潮般難以阻擋，共享單車的使用者們在無數個靈感襲來的時刻，賦予了它無數個千奇百趣又耐人尋味的「非主流用法」。

比如，馬路中間的防護欄。

丨2017年5月15日，兩輛摩拜單車被路人並排停放在馬路中央，擋住馬路殺手——「丟失的井蓋」形成的大「坑」。網友點評：「雖然違停，但卻很美」。 圖 / yanni13

又比如，接新娘的婚車。

丨2017年4月25日，鄭州一對新人騎共享單車結婚，由五十輛經過擦拭裝飾的共享單車組成的迎親隊伍十分惹眼。 VCG / 趙龍翱

「年度網紅」在行為藝術界也很吃得開。

丨2017年4月29日，第三屆設計北京博覽會上一個以共享單車為主題的作品非常醒目。 VCG / 卓恩森

偶爾噹噹「車模」。

丨2017年5月11日，深圳羅湖一場特殊的「車展」展示了32輛慘遭毒手的共享單車。 圖 / SIPA

偶爾又出現在試卷上。

丨2017年03月26日，北京四中初中部，一道以共享單車為線索的科技閱讀題出現在初三年級的物理試卷中。 VCG / 趙宇宏

而更多的時候，是「創意」過度。不當的使用讓這道剛剛升起的「城市風景線」逐漸變味，甚至崩壞。

有人用來遛狗。

丨2016年12月11日，深圳一公園內，有市民將寵物狗放在車籃子里。 VCG / 梁霞舜

有人用來遛娃。

丨2017年4月12日，北京街頭，共享單車的車筐被當做「兒童座椅」。 VCG / Tomatochens

丨2017年2月21日，廣州忙碌的街道上有不少騎著共享單車送孩子們上下學的家長。孩子們有的和大人分享一個單車座，有的坐在車框里。 圖 / VCG

更有甚者把共享單車當成共享垃圾桶。

丨2017年2月7日，北京海淀區一個城中村小區里，一輛摩拜單車車筐里被塞上了垃圾。 圖 / VCG

當成共享填色書。

丨2017年3月15日，上海莘譚路西環路路口附近一輛原本為黃色的OFO單車被人噴成了白色。 圖 / VCG

當成免費廣告位。

丨2017年2月26日，成都幾輛共享單車的車籃里被塞滿廣告傳單。 VCG / 袁可佳

城市的牛皮癬從此找到了可移動的新宿主。

丨2017年2月23日，北京，一輛摩拜單車的車籃托板被貼上了信用卡套現的非法小廣告。 圖 / 陳拯

共享單車被當成鐵馬。

丨2017年2月18日，北京兩輛被當做鐵馬停放在斑馬線上的ofo單車。 VCG / 陳拯

被當成公共座椅。

丨2017年3月29日，廣州花城廣場附近，一名特勤坐在路邊的小黃車上歇息。 圖 / 周詠

丨2017年3月29日，廣州天河南一路附近，共享單車成為人們短暫休息的地方。 圖 / 周詠

被當成小區健身器材。

丨2017年6月20日傍晚時分，江蘇宜興某小區內的一處共享單車停放點，幾個老人把單車當成健身器材。只要不是下雨天，晚間會有不少小區住戶到這裡邊聊天邊「健身」。 圖 / 三點水

被肢解然後做成告示牌。

丨2017年6月11日，在定福庄一條馬路邊，一輛上了私鎖的共享單車車座被卸下來嫁接在一具時裝模特道具上，上面寫著「別停，私人車位」。 圖 / 老虞

當成移動的晾衣架。

丨2017年6月13日，西安一人行道上，一輛共享單車被人用來輔助晾曬被褥。 VCG / 李暉

當成越野自行車。

丨廣州大學城內，一名騎行愛好者利用小黃車做bmx（下輪車）特技動作。 圖 / 佚名

共享是一份善意，而這份善意正遭受著來自各界各種各樣的考驗。過度「創意」的背後，不僅有「這屆人民不行」的爭議，還有出行剛需與管理制度不完善的矛盾。

丨2017年5月19日，西安一個共享單車維修站，修車師傅對受損車輛進行維護保養，工作量大的時候，一個維修點每天要修近千輛車。 VCG / 竇翊明

2017年5月，北京市統計局發布的「北京居民使用共享單車的調查」顯示，車輛破損最突出表現在二維碼缺失、剎車失靈、車胎沒氣、掉鏈子、車把或車座損壞，平均每6秒就報廢一輛共享單車。除了正常使用造成的耗損外，更多的是人為破壞。共享單車因此被稱為「國民素質的鏡子」，網路上毀車的照片和帖子令人咂舌，共享單車屢屢被肢解、被扔進河道和廢墟、被「上樹」，甚至車座被插上細釘。

丨2017年1月11日，廣州康樂涌，13輛不同品牌的共享單車被扔進河涌中，環衛工人將部分單車打撈上岸。 VCG / 黎湛均

私占獨享也讓共享變了味。有人給單車上私鎖，有人把單車搬進私人區域，變著法子對公共資源實行變相佔有，佔用資源者在被指正後，甚至理直氣壯稱「車是我的」。運營了僅5個月的悟空單車在宣布退出市場時，找回的單車不到10%。

丨2017年5月上旬，江西南昌兩輛共享單車停進了私人院子。 VCG / 史玉琨

丨2017年2月17日，深圳南山區地鐵出口處，亂停著幾輛共享單車，有人在牆上貼上一首打油詩斥責亂停放行為。 VCG / 鄒碧雄

單車越來越多，與公共空間衝突也愈演愈烈。共享單車被惡作劇般地停在了馬路中央的情況屢見不鮮，出行工具成了惹人嫌的麻煩製造者。今年3月，上海4500輛共享單車因亂停亂放被政府扣押；有社區貼出了謝絕共享單車的告示：「為保證道路暢通，現禁止共享單車、五類車進入」。而更多的違規停放車輛則被隨意堆疊在路邊，成了一座座單車「墳墓」，原本便民的共享單車儼然成了街頭野蠻生長的新垃圾。

丨2017年5月1日，深圳一條斷頭路人行道上，數百輛堆積一起的OFO共享單車。 圖 / VCG

丨共享單車普及以後，馬路上的單車大軍浩浩蕩蕩，數量激增。 Getty Images / Kevin Frayer

共享單車喚醒了自行車大國「全民騎行」的記憶，但同時，規模巨大的上路單車也給道路安全帶來不少隱患。有人騎上高速，有人開上機動車道，左穿右插、頻闖紅燈，宛如一部中國版的《速度與激情》。此外還有不少藝高人膽大的市民給單車私自加裝兒童座椅、用車籃和擋泥板載人，甚至讓同乘人員站在共享單車上。

丨2017年4月11日，北京兩個上班族在路上相撞後扭打起來。 Getty Images / Kevin Frayer

丨2017年03月19日，一個孩子在金融街中國人壽中心附近騎著OFO共享單車玩耍。 VCG / 沙浪

共享單車每天會遇到許多使用者，其中一些則是缺乏道路經驗的兒童。儘管國家明令禁止未滿12歲的少年兒童禁止騎自行車上路，但共享單車仍然是不少孩子放學後的「危險玩具」。除了不適齡兒童亂騎車外，「小孩5秒解鎖共享單車」、「小學生空手解碼後勸路人別掃碼」等問題也成了管理的一大頑症。可以說，小孩騎車的隱患，很多時候都是從密碼鎖的破解漏洞開始的。

2017年5月22日，交通運輸部發布《關於鼓勵和規範互聯網租賃自行車發展的指導意見（徵求意見稿）》，為一批「跑馬圈地」中的共享單車企業降了一把溫。

丨2017年6月20日，北京知春路地鐵站外的人行道停滿了各種顏色的共享單車。由於數量太多，不得不停到馬路主幹道上並佔用了整整一個車道。 圖 / VCG

但儘管各地政府正馬不停蹄地起草法案來管理過度泛濫的共享單車，目前在部分城市，車輛過度投放、無序擺放、後續管理缺位等問題仍十分突出。在不少單車碼放點，三、四家品牌之間輪番「搶地割據」，上百輛共享單車佔據了人行道，甚至直接擠占盲道。同時，部分偏遠區域又存在投放不足的情況，資源分布亟需調度。

丨2012年1月5日，巴西里約，一名男子在海灘邊使用共享單車。 Getty Images / Bloomberg

共享單車服務啟兆於歐洲，早在1965年，荷蘭一群年輕人將一些沒有上鎖的自行車放在公共區域供人們免費使用。近十年來，共享單車服務陸續在世界各地落地開花，但它們也曾面臨同樣的困境。

丨2007年10月27日，巴黎一個停車點內一輛被毀壞的Vélib單車。 VCG / PHILIPPE MARIANA

2007年巴黎推出的有樁公共單車Vélib在最初投放的10000輛車中，80%遭到毀壞或偷竊，許多自行車被丟到塞納河中，甚至被走私至海外；同樣在巴黎推出的無樁共享電動車Cityscoot則和國內的共享單車一樣，沒有了停車樁設備的成本制約，運營商的盲目擴張讓這個龐然大物正不斷地侵蝕著法國街頭的步行空間；而在巴塞羅那，Bicing正面臨著潮汐現象帶來的車輛分布不均問題。

丨圖為共享自行車Vélib的一個維修點。 VCG / PHILIPPE MARIANA

如何管理共享單車，體現著一個國家的智慧。巴黎市政府與Vélib的運營商達成協議，每年支出400萬歐元用於更新及維修損壞的自行車，並通過贈送免費使用時間的方式，鼓勵人們將自行車歸還至指定的地點，在政府與資本的合力下，Vélib成為目前世界上最成功的共享單車租賃項目。

丨2017年4月27日，廣州下渡路一群「單車獵人」爬進圍牆裡，開始艱難的救車行動。 圖 / 蘇俊傑

而在中國，由共享單車運營商組織的維修員、調度員等下游職業應運而生，各地的民間組織「單車獵人」也陸續加入到搶救共享單車的隊伍中。但儘管如此，這些維護力量在龐大而隱匿的違規使用慣性面前，尚顯單薄和渺小。

共享單車熱潮由盛而亂，「全民共享」正經歷著無序而無奈的陣痛。但無論褒貶，都無法讓共享單車高歌猛進的姿態停下來。

6月8日，一款披上「黃金甲」、裝上充電寶的共享單車在北京、杭州上線；10天以後，「七彩單車」也出現在城市的街頭。時至今日，共享單車已覆蓋國內90多個大小城市，並成功「出海」。「今天，人們在新加坡、倫敦、紐約、波士頓、哈佛大學校園，都能看到小黃車。」ofo小黃車創始人戴威說。摩拜單車也不甘落後，「剛剛還在盤錦，但這周末還要有新的。」

編輯 / 簡曉君

看客欄目長期徵稿，形式包括且不限於文字、圖片、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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