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謝聲達九死一生「9」字緣

謝聲達九死一生「9」字緣

故事梗概:

他是四方面軍紅9軍的人,他的長征和後來一生的歲月,都沒有離開這個阿拉伯數字9。這是謝聲達的兒子謝平娃說的。父親從川西開始長征,沿川北到甘南岷縣、經通渭到會寧,西渡黃河後,開始艱難的西路軍征戰,在古浪的戰鬥中被俘,押往青海西寧,兩年後逃出敵營,東返岷縣,這條軌跡正好是一個數字9。

老紅軍謝聲達的80歲生日,親友,鄰里送來很多禮物。

人物檔案:

謝聲達,1921年2月生於四川南江縣長赤鎮紅四鄉,12歲參加紅軍,開始在紅紅92師當司號員,長征開始後,調任紅9軍戰士,參加過紅四方面軍南下的綏、丹、崇、懋、邛和名山縣的百丈關血戰,紅軍實現三大主力會師後,部隊向左一轉,2萬人槍西渡黃河,征戰景泰一條山、達拉牌後,西路軍直逼古浪縣。1936年,11月19日,謝聲達在古浪的戰鬥中被俘。在永登縣關押到次年5月,被匪軍馬步芳的部隊押往青海西寧,在那裡,他與很多西路軍戰俘一樣,每天要干很重很長時間的體力活,可是一日三餐都吃不飽。謝聲達在這裡煎熬了兩年後乘機逃脫,從西寧一路狂奔到岷縣,先在岷縣城南的一個河南餐館幫工。直到1950年,29歲的謝聲達才結婚,定居在寺溝鄉朱麻村,生養了3個兒子。因為在餐館打工有了經驗,1953年起,他被安排到寺溝鄉政府當炊事員,這個工作他一直干到退休。2007年,擁有西路軍戰士光榮證和紅軍流落人員證的老紅軍謝聲達在岷縣去世,享年86歲。

謝聲達老人的全家福,這是個兒孫滿堂人丁興旺的家族

一、長得沒有槍高的父親照樣走完長征

今年52歲的謝平娃,是老紅軍謝聲達的二兒子,如今的他,跟父親當年在岷縣一樣,在酒店裡幹活,所不同的是,現在的打工者與僱主,在人格地位身份上是平等的。謝平娃說,父親謝聲達是個孤兒,1933年,無依無靠的他參加紅軍,12歲的父親小時候營養不良,他曾說那會兒個頭還沒有槍高,身體沒有行軍鍋重。但他身手敏捷,跑步飛快、爬山就像只猴子。起初,他被分配在紅92師274團當司號員。1935年春末,父親隨四方面軍長征,那是他一生最苦、最難、最忘不了的時候,1936年夏天第三次過草地的時候,父親幾次餓昏在草地上,一位連長看到他快餓死了,將自己僅有的兩把青稞面讓給父親吃了。父親活下來了,但那位不知道姓名的連長卻在第三天,餓死在草地上,僅92師的274團,就因為餓、因為傷和累,足有400人倒在草地上。那時,草地上到處都能見到犧牲的紅軍戰士,有先期走過去的二方面軍的,更多的是紅四方面軍重新過草地的人。雪山兩次爬過去,草地三次走來回,那是3500米的高原啊,年青的父親在這種環境中折騰了整整一年時間。好在他在戰友的關愛下活下來了,看到可長征勝利會師的時刻。

這是謝聲達老人留下的一張最開心的照片,過生日時,親友相互往對方臉上抹白麵粉,打打鬧鬧中喜氣猛增

二、征戰河西不到一月就被俘

謝平娃記得,父親在世時給他們兄弟講得最多的是長征路上的艱難困苦,很少講西路軍的事,更少提及他在戰鬥中被俘,又在敵人的監督下干苦力的過去。後來才知道,參加西路軍征戰戰敗成為俘虜,被他視為一生的恥辱,也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1936年10月底,西路軍2萬多人槍排山倒海西渡黃河,謝聲達被編入紅9軍的戰鬥系列,在景泰縣一條山取得首場大捷後,浩浩蕩蕩直奔古浪縣,西路軍當然是乘勝追擊,用行動和戰果來落實徐向前總指揮「西北是我們的」戰略思想。

81年後,我來到前輩征戰的這條路,踏著紅軍的足跡,從景泰縣到古浪縣的100多里的沙土路。古長城蜿蜒的山嶺上,儘是不長樹、很少草的荒山,綿延的沙地上看不見任何動物。已經嚴重風化和破損的漢、明長城,不斷出現在眼前,眼前的古長城實際是些殘垣斷壁、土堆子,道路兩側很難見到莊稼和牛羊,越往前走越是荒涼,幾萬人的西路軍,顯然無法在這裡紮根建立根據地。到了大靖鎮,才能看到有人居住的片片綠洲,因為遠方就是白雪皚皚的祁連雪峰,山上融化的雪水流經這裡,澆灌著土地,農牧民才有生存的機會。再往西北方向行進,就是土門堡,往右是古涼州,往左是古浪縣城。這裡正是當年紅九軍與馬匪激戰的現場。

王凱是西路軍戰史多年的研究學者,站在古浪紀念館裡,王凱還原了80多年前戰況。紅九軍快速推進到古浪縣,在景泰縣交戰中吃了苦頭的敵軍不甘心失敗,增兵數萬,連飛機也來助戰。紅九軍的孫玉清、陳海松及師團幹部,站在古浪城上察看地形、部署防衛。軍長孫玉清的心情,顯得有些沉重。他以濃厚的紅安話說:「這是一次生死搏鬥!」大悟人陳海松臉上常帶的微笑此時也不見了。再難也得打呀!孫軍長下令,27師部署在東北方向,警戒涼州方向;25師部署在西南方向,卡死追來的敵人,師部駐南門外村莊,73團和75團配置兩翼,74團和軍交通隊第三支隊控制南山制高點。

此刻,敵馬元海率部由橫樑山經黃羊川向西窮追。數千騎兵的馬蹄捲起塵土,遮天蔽日的黃沙塵土,即使在老遠的地方,也能猜得出一場大戰、惡戰將要上演。馬匪部隊進入亂山叢中,面臨懸崖絕壁,他在山頭望見古浪縣城,號令部隊往上沖。頓時,步兵、騎兵飛奔而出,人策馬,馬拉人,人吼聲、馬嘶聲、聲聲震天。頃刻間,萬眾人馬直奔古浪城西15里的金家堡。次日凌晨,3架敵機飛臨金家堡上空,投下兩枚炸彈。爆炸聲中,死傷的不是紅軍,倒是馬元海的部隊被炸死10餘人,和30多匹馬。敵人的飛機並沒有投錯炸彈,目的是在馬元海的屁股後面狠狠抽一鞭子,讓他迅速攻下古浪縣城。就在馬元海派人收拾屍體時,馬步芳來電嚴令,讓其迅速展開攻勢,不能給紅軍一絲喘息機會。馬步芳在後面緊逼,馬元海在陣前感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好硬著頭皮發出圍攻古浪的命令。

11月16日,馬匪的步兵、騎兵相互配合,發起全線進攻。紅軍利用事先構築好的工事頑強抵抗,第一天,敵我雙方的攻防都無進展。又過去一天,敵人的飛機又來助戰,向紅軍陣地猛烈轟炸。距離前沿陣地幾里外的九軍指揮所都能感到地動山搖。敵人圍攻紅軍的一個據點,眼看就要攻下。突然,陣地上出現很多銀元,這是紅軍撒下的。馬匪的士兵一見錢,不顧一切趴在地上搶。設下圈套的紅軍一陣密集掃射,敵人不戰自敗,數百人手裡抓著銀元蹬了腿。1月18日,戰鬥更為慘烈。儘管紅九軍的將士英勇血戰,但多個陣地已經危在旦夕。敵人首先主攻南山制高點。這邊的敵人剛剛打退,那邊的又像蝗蟲一樣爬上來。74團和交通第三支隊孤軍奮戰,幾乎全軍覆沒。南山制高點失守後,敵人冒死突進古浪城中。西路軍二科科長王少清,率領機關幹部力圖將敵人趕出城外。但因出擊過遠、戰線太長,無一生還。

飛揚的黃沙塵土中,氣勢洶洶的馬匪騎兵揮舞著馬刀,在街巷橫衝直撞,紅九軍機關人員猝不及防,很多人慘死在馬刀之下。軍供給部和衛生部的一些女同志,被兇狠殘暴的敵人統統用馬刀砍死,人數超過70多。古浪城中鐘鼓樓。此刻,紅九軍參謀長陳伯稚,站在陣前,等敵人靠攏後,他舉起手槍,向猛撲而來的敵群射擊。敵人登上民房側射,陳伯稚頭部中彈血流不止,站起來又倒下了。

渾身是土的軍長孫玉清,仔細地觀察周圍戰士的神色和狀態。這時,不知哪來的一顆子彈飛來,孫軍長負傷了。軍政委陳海松左手負傷,右手舉槍喊道:同志們,血戰到底,堅決堵住敵人的進攻。形勢如此嚴峻,跟隨紅九軍的西路軍副總指揮王樹聲,也親抵前沿指揮戰鬥,危急時候,他甚至抓過機槍向敵人掃射。

紅27師在東北方殺開一條血路入城接應,對衝進城內的敵人形成了內外夾攻之勢。敵人見勢不妙,退出城外。九軍退出古浪縣,馬匪兵佔據全城。縣城一片火海。馬元海到處逞凶,所留紅軍傷病員全被殺害。這是馬匪兵在復仇,因為前幾天的戰鬥中,九軍讓敵軍的河防前線總指揮馬廷祥死在陣前。

老紅軍謝聲達老人的二兒子謝平娃,今年52歲。

三、古浪一戰九軍損半謝聲達也成為俘虜

4天4夜的古浪戰役,紅九軍主力兩個師遭受重創,傷亡超過2000多人,所謂「古浪一戰、九軍損半」。紅九軍參謀長陳伯稚、紅25師師長王海清、紅27師政委易漢文倒在古浪。徐向前在《血戰河西走廊》中說:這一仗叫人十分心痛,我主力紅九軍元氣大傷,再也沒有恢復過來。西路軍後來的作戰,主要靠30軍。紅5軍人數少,名義上是個軍,實際不足一個師的兵力,再就是機關人員、婦女先鋒團。

王凱說,古浪戰鬥紅九軍慘敗,自然要追究責任。部隊撤到涼州後,軍長孫玉清被撤職,政委陳海松雖然在任,但看看這道任命就知道,副總指揮王樹聲兼任紅九軍軍長和政委,李聚奎接替犧牲的陳伯稚任參謀長。1983年5月,紅30軍原政委李先念,給青海黨史資料徵集委員會的複信中說:古浪戰鬥失利,主要責任也不在他(孫玉清)。

我走遍古浪血戰的每個戰場,又全面了解當時敵我雙方的兵力和武備,紅九軍戰敗在所難免,主要原因敵強我弱。這一仗,紅九軍不僅傷亡2000多人,還有一批紅軍戰士被敵人俘獲,其中包括謝聲達。

甘肅古浪縣西路軍紀念館王凱向作者詳解西路軍紅九軍的激烈戰鬥

四、逃出敵手東奔岷縣 終身沒有走出9字形軌跡

我曾在河西走廊的武威、張掖、山丹和青海的西寧、循化等地,採訪了多位西路軍被俘人員的後人,深入了解戰敗的西路軍戰士成為馬匪軍的俘虜後的詳情。甘青二馬雖為兄弟,但勢力範圍割據一處,馬步芳俘虜的紅軍多數押解到青海,而馬步青俘虜的紅軍,則集中關押在涼州。對於被俘的紅軍,傷勢重不能走路的,就地殺害,身強力壯的集中審問,不招供、不投降的刀砍、槍打、火燒、活埋、或以更加殘忍的手段殺害。還有一部分被編成什麼「工兵營」

「補充營」等,能活著從敵人的魔爪中走出來,那算是萬幸。

謝平娃回憶起父親謝聲達在敵人的手中干苦力2年後的逃脫,流露出傷心的表情。他說,父親當時是這樣想的,在青海修公路,受到敵人的嚴密監管,受苦受累、吃不飽,動不動就挨打倒也沒有什麼,關鍵是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自己參加的是紅軍隊伍,怎麼能就這樣俯首帖耳地順從敵人?大概是在1939年的春夏,父親苦苦尋找的機會終於來了,在工地上,他乘看守不注意,悄悄溜出工地,向著東面的方向飛奔,那一天,他至少奔跑了100多里路,他不敢走去往蘭州的大路,只能從青海的循化、貴德,經甘肅的臨夏的山中小路,一路向東奔走。逃命的父親,身上沒有一分錢,也沒有值錢的東西,肚子餓了,就沿路向村民討一口,晚上睏了,隨便找個山洞或者屋檐棲個身。亡命的幾個月中,他沒有洗過澡、更不可能換衣服。最困難、最關鍵的是,父親逃出後該去哪兒?他參加紅軍時就是個孤兒,回四川家去是不可能的了,不如試試尋找部隊,他心裡明白,當時紅四方面軍經過岷縣時,是建立了民主政權的,或許那裡還有自己的隊伍在。

幾個月的辛勞,父親好不容易跑到了岷縣縣城,畫完整了他人生路上的那個9字。數字9怎麼寫才不是發倒筆,這個我不懂,我的父親長征和西路軍,再加上後來的逃亡路線的那個9,是從下面往上寫的。

來到岷縣才知道,紅軍隊伍長征北上後,這裡的民主政權也沒有了。找不到隊伍,再往哪裡去,父親真的沒有了方向,只能流落在街頭,幾天後,他在岷縣城南的一家河南人開得餐館,找到了一份打雜的活計。被收留後的父親開始有了飯吃,也有了住的地方,這樣的打工生活,他一直堅持到岷縣解放時。1950年初經人介紹,父親認識了當地一位19歲的女子胡巧梅,不久他們成了家,此時的父親謝聲達已經快30歲了,比我的母親大整整十歲。

1953年,父親的命運出現重大轉機,因為他在餐館打工時間很長,懂得烹飪飯菜和伙食管理,岷縣寺溝鄉政府,招他去當了鄉政府的食堂炊事員,這是一份正式工作,拿錢不多,卻能養活三個兒子、母親一家五口人,父親一直干到1981年退休。2007年,86歲的謝聲達在岷縣的家裡去世,生命停留這個9字形軌跡上。

岷縣的臨縣宕昌哈達鋪,是中央紅軍休整加油的重要驛站。

記者身後的西路軍將士紀念碑,向今天的人們訴說著當年的慘烈與悲壯。

紅軍在這裡就要看到長征的勝利了,我的重走長征路,也將到達陝北的終點。

作者簡介:湯華明,男,1981年入伍在河南某部當偵察兵,畢業於南京政治學院。後到武漢某基地任汽車連長、新聞幹事、副教導員等職。1998年轉業到武漢晚報,任副主任,現任武漢晚報首席記者。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新軍傳媒 的精彩文章:

散落紅軍 1:劉桂英險些被惡狗吃掉

TAG:新軍傳媒 |

您可能感興趣

從聲討契文到致謝聲明!騎士老闆承諾:球隊退役詹姆斯的23號球衣
萊昂納德發表感謝聲明:聖安東尼奧,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