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嫂有點二

故事 06-25

胖嫂有點二

文|王蓮雲

胖嫂有點二

胖嫂是個東北女人，潑辣，義氣，但是有點二。和她一起去南方打工的女人，回來都說她竟給東北女人抹黑了，於是她的威信一天天衰落，後來她跟兩個兒子搬家走了。走的時候,還是和她一起的幾個女人送她，竟然忘了她當初給她們丟臉糗事，哭得一塌糊塗！胖嫂也哭了，這回哭得像個小女人，可惜再沒人疼她了。

原先在村裡，胖嫂也是個響噹噹的娘們兒，因為那時候她的老公在村裡當會計。雖說不是一手遮天的一把手，但是村上什麼賬目不都得經過他的手！什麼好處能落下他家？但她的老公雖然精明，確是個妻管嚴，有些事直接找他老公幫忙不行，要是求上她，准成。所以胖嫂在村裡人眼中威信是蠻高的，甚至蓋過了他那個蔫巴老公。村裡的女人，有的在家受了爺們的氣，或者挨了丈夫的打，若是叫胖嫂知道了，那是絕對要替天行道抱打不平的。所以，僅管胖嫂說話嗓門又大又粗，口無遮攔，做事也大大咧咧，風風火火，沒有一點女人味兒，但是，村裡的女人都是很敬重她的，都說她是女中豪傑。

那時候，她的兩個兒子都上中學，學習都不咋樣，人們整天聽她扯著嗓子罵兩個小鱉犢子不爭氣，像狗爹一樣。可是，她在家裡當霸王沒幾年，沒想到世道卻變了，他老公悄悄在外面找女人廝混，她開始不信，後來察覺了，將他暴揍一頓，不准他回家，本以為狠狠治治那「蔫巴狗」，可是誰知這「蔫巴狗」卻不再回來了，撂下了家和孩子，直接當了「野狗」去了。

胖嫂雖心痛欲絕，但是咽不下這口氣，主動提出離了婚，讓那負心的東西凈身出戶，自己領兩個孩子過。村裡的女人都說，胖嫂夠硬氣，橫豎拉得開架勢，也放得下來，不愧是女中豪傑。但是，從那以後，女人們在家裡再受爺們什麼氣，便不再去找胖嫂撐腰了，於是，胖嫂的豪傑光彩也就漸漸黯淡下來。但是她仍然是女人們眼中的「主角」，茶餘飯後她們暗自嘮起嗑，經常就說到胖嫂：胖嫂不像以前那麼貪零食了，胖嫂自己像個爺們一樣下地干粗活了，胖嫂崴了腳脖子一瘸一拐地去撿柴禾，樣子很可憐，「嘖嘖」！那口氣與其說有幾分同情可憐，還不如說是幸災樂禍。——原來，胖嫂一直被村裡的女人嫉妒著。

胖嫂似乎並不在意這些，只是的確不再像以前那樣過問張家長李家短誰家摔鍋砸了碗的事了，只默默的做自己的娃兒他娘，但是人們也很少聽見她罵孩子了，也的確他的兩個孩子竟然學習都上進了。然而胖嫂自己竟漸漸地瘦了下來。瘦下來的「胖嫂」竟然有幾分好看了，而且顯得小女人不少，村裡頭有幾個「跑腿子」就看著心疼起來，經常跑去幫著乾重活什麼的，可是無一例外，都被胖嫂連罵帶推地轟出來，這時候的她又有些當年的潑辣勁兒。打不成主意的跑腿子就開始「臭賣」（說壞話）她。雖說她並不在乎名聲，但是，臉色總看上去又憔悴黯淡了不少。後來趕上那年倆孩子都得上高中，需要錢，而地里根本出不了幾個現錢，她最終把幾畝地包出去，自己跟著幾個本村的婦女出去上南方打工去了。

開始她們到農村的種棉大戶摘棉桃，東家手裡拿個鞭子眼睛瞅的她們，雖說那鞭子並不是給她們預備的，但大家都覺得遇到了周扒皮。大家幹了一整天，才拿到三十元錢，心裡很是憤懣，但，除了嘆氣，沒有人說什麼。這時候，胖嫂傻傻地冒出一句：

「呲——這麼點錢，還不如上橋頭「撅」著呢！一會就賺五十。」

東家一聽，冷笑著感嘆：

「你們東北的女人真知道怎麼賺錢快！」一起打工的女人們都紅了臉，心裡恨胖嫂給她們抹黑。可是，胖嫂並不曾到橋頭撅著，她們又都進了南方的工廠。

南方的老闆精明得很，活比種地累，工資低，吃住又得自理，剩不下幾個子兒。胖嫂租住的房東是個白天瞎的男人，胖嫂見他生活不便，上班之餘總是把家務包下來，一來二去，兩個人就生出感情，於是相好了。胖嫂那一陣子活得很起勁兒，一心想和他好好過日子，就不顧女人的矜持先和男人提出了結婚。那男房東卻不肯，但是為表誠意許諾把自己的幾處房子分給胖嫂兩處。胖嫂於是不再計較什麼，兒子都大了，結婚需要房子。可是，後來發現，男人私下裡早已把名下的房產換成他姐姐的名字。胖嫂生氣地跟姐妹們罵那男人，瞎眼人良心也沒了。她雖然罵得痛快，但難掩黯然神傷。那瞎男人後來又許諾說，只要她跟他相好，就管她吃住不收錢。她竟然也默認了，畢竟她需要攢錢給兒子。

胖嫂的愛情夢雖然落空了，但自己賺錢也能勉強供自己的孩子，也就算滿足。這樣過了兩年，沒想到又出了一件意外的事，把她的命運改變了。原來她的前夫已經變成了一個遊手好閒的人。有一天到城裡喝點小酒，走在大街上，正趕上有人打架，就饒有興緻地看起了熱鬧來，不知怎麼，打架的打紅了眼，竟在他腦袋上悶了一老拳，這一拳就把他掀倒，頭正磕到馬路牙子上，結果躺到醫院成了植物人。胖嫂和兩個兒子趕到醫院，出手的人早跑了，留給他們的是高額的醫療費和插著管子，只會「呼噠呼噠」喘氣的廢人。大夫說大腦傷得很嚴重，估計沒什麼醒過來的希望。胖嫂問能活多久，大夫說這樣靠器械幫著呼吸，能活一段時間，不然馬上就不行了。胖嫂一聽，二話不說，上去就把各種管子拔了，連醫生也阻攔不住。兩個兒子默默守在那，沒有反應。於是，她的前夫就這樣一會功夫便死了。

這事傳到了那個瞎男人耳朵里，就說啥也不要她了，說她太狠了，指不定哪天自己也的死在它手裡。胖嫂無奈，只得從那裡搬出來。那瞎男人的姐姐和一幫親戚還追到胖嫂幹活的廠子，把瞎男人送給胖嫂的唯一的東西，一枚不大的金戒子給從手上擼走了。胖嫂至此和這個男人也就恩斷義絕。她從此變成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只顧幹活，從她臉上再也看不出一點潑辣的豪氣。後來兩個兒子都有了工作，胖嫂跟著他們搬走了，再沒音信。

直到有一年七月十五，他兒子回來給他爹上墳，當天住在一個遠房叔叔家裡，叔叔打聽胖嫂的消息，喝多了的他大兒子哭著說，他媽也死了，他是遵照遺囑把老媽的骨灰拿回來和他爸併骨的。叔叔問胖嫂是啥病，他說是腦出血，自己在搶救的夜裡，不知啥時候醒了，竟然不知怎麼自己劃拉著拔了所有管子……

於是，知道胖嫂的老人又都說：「她的確是個潑辣的人。」

胖嫂有點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