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思極恐的《出師表》

最新 06-25

1、公文寫作

「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出師一表通古今，夜半挑燈更細看。」

「凜然出師表，一字不可刪。」

「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諸葛亮文之高、思之全、心之誠、行之忠，古往今來令人贊之又嘆！

「表」是一種文體，是古代奏章的一種，一般以臣子向君主奏事陳情為內容。《出師表》就是諸葛亮向蜀漢後主劉禪陳情的奏章。「表」的最大特點是陳述衷情，表達希望和懇切之意。

這篇奏章表文可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1～5段）作者以敏銳的政治洞察力，分析了當前形勢，提出了1.廣開言路2.嚴明賞罰3.親賢臣遠小人（親賢遠佞）的主見。第二部分（6～7段）追敘三顧茅廬之事。第三部分（8～9段）總結全文，提出要求，歸結責任。全文要點為：分析形勢——提出三條建議——敘經歷感帝恩——出師目標——歸結責任。

這篇奏章表文寫於蜀漢建興五年（227年），選自《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諸葛丞相集》，諸葛亮第一次出師伐魏之前。其時蜀漢已從夷陵（今湖北宜都）戰役的慘敗中初步恢復過來，既與吳國通好，又穩定了自己的戰略後方，伐魏時機臻於成熟。

在這篇表文中，諸葛亮勸說後主劉禪廣開言路，嚴明賞罰，親賢遠佞，以繼承先帝劉備的遺志；還陳述了自己對先帝的「感激」之情和「興復漢室」的決心。

表文闡述了北伐的必要性以及對後主劉禪治國寄予的期望，言辭懇切，寫出了諸葛亮的一片忠誠之心。

2、外交辭令與內心意圖

但是我要指出諸葛亮不忠不誠、自作主張、大逆不道。

為什麼這麼說呢？

上奏章，奏事陳情、表心志、諫言，無可非議，但是決定遠征後再來假惺惺地上奏章就不是詢問「陛下」的意見、就不是說服「陛下」同意自己的看法了，而是先斬後奏，而是自作主張，而是大逆不道！

你看《出師表》最後一句：「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什麼叫「今當遠離」？誰叫你「今當遠離」？誰同意了你「今當遠離」？

——也許你會說，「陛下」是知道、默許、同意諸葛亮「今當遠離」的，諸葛亮上這片奏章表文是出師前的最後再一次真情告白——在誓師大會上向「陛下」表明決心、宣誓效忠、立軍令狀。

你錯了！

如果是誓師大會的最後表明決心，「臣」和「陛下」肯定要先達成共識，即前面的「分析形勢——提出三條建議——敘經歷感帝恩——出師目標」，甚至「歸結責任」，都應該是已經達成共識，形成「會議紀要」、形成「決議」，「分析形勢——提出三條建議——敘經歷感帝恩——出師目標——歸結責任」這個言之切切的過程絕不應出現在誓師大會上，誓師大會只會出現類似於「不破樓蘭誓不還」的言之鑿鑿的宣誓。

在同一篇奏章表文的倒數第二段，諸葛亮說：「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這就是諸葛亮的建議！「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與「今當遠離」出現在同一奏章表文里，難道不令人感到震驚嗎，難道不令人細思極恐嗎？

當時的諸葛亮是「先帝寄大事」之臣，大權在握、權傾朝野，你說「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是對的，它就是對的，「陛下」當然不會反對，一定會「同意」，但是你也要「陛下」先表示「同意」啊！可悲的諸葛亮以「先帝」之名自作主張了一切，可憐的「陛下」連點頭贊同的話語權利都沒有。

你說諸葛亮是不是大逆不道、自作主張、不忠不誠？如果說諸葛亮還是「陛下」的「臣」，他就是大逆不道、自作主張、不忠不誠。

3、這個角色很矛盾

很多人說，諸葛亮沒有野心，沒有把劉禪弄下去，自己來作皇帝，從沒有這種心；劉禪也是什麼事都交給諸葛亮，從沒有懷疑過諸葛亮會不會奪他的權，奪他的皇位。

很多人說，似乎沒有人在劉禪面前挑撥，沒有人告訴劉禪說，諸葛亮許可權大了會對他不利；也沒有人對諸葛亮說劉禪那麼不中用，應該奪他的天下，自己作皇帝，除了劉備託孤時說過這句話外，沒有人說過這句話。

於是乎，對於諸葛亮與劉禪之間關係的主流評價，是他們君臣彼此之間相信，認為這點在歷史上很突出，不容易，君臣之間古往今來的很少人做到這一點，因此，諸葛亮非常值得崇敬。

假如有人提出對諸葛亮的質疑，那麼很多人用一句話就把你的質疑推翻——諸葛亮如果要奪權，早就奪權了。

歷史上，皇帝如果不行的時候，權臣權力大的時候，總是發展到篡位奪權。皇帝如果要是有點力量的時候，相權力大時，總是一定要把他做掉，好的把他貶掉，壞的就殺。

他起初跟著劉備，後來劉備死後，他又輔佐劉禪，劉禪是一個庸人，諸葛亮輔佐了他，大權都在諸葛亮手裡。

難道他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或者說他只想做一個好人？

他的什麼言還隱了嗎？

他真的成了好人好臣好人臣了嗎？

難道不覺得怪怪的嗎，難道不覺得不對勁嗎，難道不覺得拗口嗎，難道不覺得矛盾嗎？

姑且說諸葛亮是一個好人好臣好人臣吧，但是他真的好矛盾！

為什麼說他矛盾呢？他的所作所為，既的確對「陛下」不敬，可謂不忠不誠，但是，「天地良心」，他的確又是忠心耿耿於「先帝」，因此可謂忠心耿耿於「蜀漢」和「陛下」，如此矛盾！

4、不得不說和說不得

不能先認定諸葛亮是「壞人」，姑且從「好人」出發分析一下。

好人難做。

好人有的話本該是說不得卻又不得不說。

諸葛亮在表中強調，嚴明賞罰是修明政治的根本途徑。是因為鑒於漢末皇朝顛覆的教訓：懦弱無能的皇帝容易親信宮中近侍，受他們的牽制，而與朝中執政官員對立，造成互相傾軋的混亂局面，最後導致亡國。據《三國志·蜀書·董允傳》記載，劉禪寵信宦官黃皓，董允常對禪勸諫，黃皓也不敢為非。董允死後，黃皓「操弄威柄，終至覆國」。此雖後事，但劉禪的弱點諸葛亮不會不有所覺察。這裡的話是有針對性的。為保證出師以後蜀國內政穩定，諸葛亮對人事安排作了周密的考慮，向劉禪推舉一批賢能，作為輔佐。

「好人」諸葛亮的可悲之處的根源在於他根本沒有溝通的技巧，否則就是他根本不把「陛下」放在眼裡。如果說他沒有不把「陛下」放在眼裡，那麼，他就是根本沒有溝通的技巧！沒有溝通的技巧，最終的唯一結果，也就是讓「陛下」覺得你不把「陛下」放在眼裡！

諸葛亮絕不應該把「先帝寄臣以大事」寫出來，就連說都不能說出來。「你爸爸說……」這樣的話，分明就是不把你這個小孩子不放在眼裡，動不動就是「你爸爸說……」，令你根本就沒有任何話說，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默默流著眼淚聽叔叔的話，聽這個大權在握權傾朝野的老資格叔叔說話。這是諸葛亮的大錯特錯！「陛下」才是「先帝」的繼承人，才是「蜀漢」的法人代表，才是「先帝寄大事者」，先帝仙去後，「陛下」就是你的領導，對你的領導，你可以反了他，如果你不反，你就決不能動不動就說「你爸爸說……」，更不能把「你爸爸說……」寫出來！

諸葛亮絕不應該在出師前才把「分析形勢——提出三條建議——敘經歷感帝恩——出師目標——歸結責任」的過程寫出來，而是應該早就去找「賢侄陛下」，不要用筆寫出來，而是私下裡單獨用嘴說出來，憑諸葛亮的思維和口才，勇敢地把話委婉地說出來，把擔憂和建議說出來，這樣歷史上將少了一篇膾炙人口的出師表，但是會多了一個真正的賢臣、多了一個可能有所作為的聖君。如果諸葛亮能真誠勇敢地、儘早地、主動地、單獨地、私下地去找「陛下」，憑諸葛亮的智慧，「陛下」一定會言聽計從，打心裡真正感激亮叔叔。

諸葛亮叔叔把自己看得太重，把自己看得太偉大，以自己的威望和先帝的囑託，以不夠含蓄的奏章表文，喧賓奪主地維持了數年的「黨內團結」和「勢力穩定」，但是卻造成了數年之後「陛下」的無能和「蜀漢」的混亂，功不抵過，僅僅因為寫出《出師表》這種表面和諧其實複雜的奏章表文，就應該判他是不忠不誠、自作主張、大逆不道之臣。

《出師表》在思想上奠定了諸葛亮千古無上的藝術成就，但是戰略上造成了蜀漢後繼無人的混亂局面。

歷史上諸葛亮有「最聰明的臣」之稱，劉禪有「最無能的君」之稱。這難道不諷刺嗎？「最無能的君」包容了「最聰明的臣」，我覺得劉禪可憐而偉大。「最聰明的臣」輔佐出「最無能的君」，我覺得諸葛亮不無責任。

5、讓你長不大

劉備寄諸葛亮的「大事」，不是要諸葛亮把「飯」做好給劉禪吃，而是要諸葛亮培養劉禪，教劉禪自己學會「做飯」吃。不是要諸葛亮擁兵自重「今當遠離」，而是要諸葛亮輔佐劉禪、培養劉禪、教導劉禪！「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凶，興復漢室，還於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禕、允之任也。」——此話諸葛亮說得無恥至極！諸葛亮如果不想謀反，就應該說：「興復漢室，還於舊都，此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我等之任也。」

諸葛亮無恥，但他真的是無知嗎？非也。因為諸葛亮「陛下亦宜自謀，以咨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出賣了諸葛亮自己的狼子野心，諸葛亮這麼多年，就是不讓「陛下自謀，以咨諏善道，察納雅言」，等到「北定中原」後，「今當遠離」的諸葛亮就可以以「陛下無能、無德、無才」宣布自立了，可惜的是「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今天下英雄，諸葛亮耳！

「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嘆息痛恨於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貞良死節之臣，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這話有點過了啊，這話不是一般的過了啊，過了，啊！

5、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

——現在我們不討論諸葛亮的心反不反（諸葛亮真神人也，生前可知魏延將反，死後仍能誅殺魏延，如此心計、如此雄才，你說他甘不甘居劉禪小兒之下，你說他深心反不反？），也不討論諸葛亮的表誠不誠。

——我們假設（定論）諸葛亮不反、很誠。在這種情況下，智慧的諸葛亮的溝通技巧不應該這麼差，他應該能做到：

1）今不當遠離，教育方面跟陛下談古論今，就像服侍陛下的爸爸一樣。

2）今不當遠離，輔佐方面跟陛下常站在一起，協助陛下考察人才，讓陛下能夠親賢臣遠小人。

3）今不當遠離，工作方面跟陛下經常討論研究，早請示，晚彙報，天下興也。

4）今不當遠離，政治方面跟陛下一起穩坐中軍帳，軍事方面，四方邊境，決勝千里，少了諸葛亮一人不少，應該加強後備、後繼人才培養，讓年輕人去發揮。

5）今不當遠離，思想方面跟陛下經常溝通交流，學會溝通、主動溝通，謙虛謹慎，早請示，晚彙報，真正做到跟隨陛下前後，輔弼陛下左右。

6）今不當遠離，人才方面跟陛下看齊，相信與自己政見不同圈子不同年齡不同的年輕人有很多比自己更高明的人，相信陛下不是白痴，相信陛下的智囊團的作用不是殺老臣而是殺外敵，相信年輕人、下一代有著比我們這一代更好的基礎，一定能夠做出更大的成績。

7）今不當遠離，權力方面跟陛下移交，急流勇退，解甲歸田，爭取封賞（實際上他已經得到了封賞，劉禪已經封賞他為武鄉侯，已經暗示亮叔叔可以退休了），安度晚年，發揮餘熱，保證陛下不但感激你而且保護你恭敬你，保證你能苟全性命於亂世，而且能聞達於諸侯。

然而，諸葛亮不惜培養一個「最無能的君」，來襯托自己成為「最聰明的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