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占海：贍養費
《贍養費》
齊占海
「不給贍養費，我就上法院告他去！」李天友憤憤地對媳婦桂花說。
李天友的兒子李強結婚另過了，姑娘李英也嫁人了，這兩件大事完成後，李天友手頭留的那點養老積蓄也沒了。李天友和桂花於是想從兒子手裡要點錢花，可是李強就是不給，並且非常強硬地說，沒錢！沒錢！就沒錢！
這把李天友和桂花氣的，李天友說，我花了二十多年養大咱兒，還給他娶了媳婦，他不給我錢花？好，我上法院告他去！桂花說，老頭子，父母向兒子要錢叫「贍養費」！李天友說，對，我就告他「兒子不給老子贍養費！」
說做就做！李天友從抽屜里取出紙和筆，戴上老花鏡，坐在桌前開始寫訴狀：青天大老爺呀，我李天友今年五十五歲，靠一仟元退休金活著，媳婦桂花患病多年，不孝之子李強不給贍養費……
躺在床上的桂花「哎喲哎喲」地哼著，李天友瞅了一眼桂花，說：「上法院你也這樣裝病，小免崽子，我就不信整不了他！」桂花病怏怏地勸道：「家醜不可外揚呀！」
李天友繼續寫訴狀，桂花顫巍巍地說：「一定……是他爺他奶給李強嚼的舌頭！」
「嚼舌頭」的事桂花做過，就在去年，公公婆婆年歲大了，想要和李天友歸在一起生活，桂花一直沒吐口兒，原因是李天友和桂花結婚時，二老沒錢給李天友結婚，桂花只好夾個行李卷簡單地嫁給了李天友。為這事，桂花到老還記恨李天友的爹媽，總在李天友耳邊磨叨，他們把錢都給他姑娘了，老了老了打起上咱家養老的主意，不行，絕對不行！桂花說：「和咱老姑娘商量一下吧！」李天友點點頭。
女兒李英接到電話匆匆趕回家，李天友一臉怒氣沖沖的樣子，「我要上法院告你哥，訴狀都寫好了。」李英笑嘻嘻地說：「老爸，你要是沒錢花，我給你！」
「等我和你媽死了，這房子就是你的！」李天友臉色陰沉沉的，他繼續寫訴狀：事實就是這樣，我兒子不給我贍養費，我就和他一刀兩段！
「叮咚」李天友家門鈴聲響了起來，李英說：「是我哥，我來時給他打了電話。」李英起身開門。李天友見兒子回來，脖一挺、臉一擰，手拿著訴狀煞有其事地看著。李英上前拽了李強一把，李強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李天友對面，點了根煙！
李天友指著李強說：「你到底給不給我贍養費？」李強瞅瞅李天友和桂花，煙抽沒了又點燃了一根，李英向他使了個眼色。
李天友的手抖了抖，說：「你小子，連一根煙都捨不得給我？」桂花忙下床從李強手中搶過煙盒，大聲說：「你要氣死你爹呀！」
桂花抽出一根煙塞進李天友的嘴裡，拿打火機給李天友點煙，一著急還點不著，打火機就在李天友嘴前晃來晃去，李天友的嘴跟著挪來挪去的。李英看到二老這尷尬相撲哧地笑出聲來，李天友「呸」的一口把煙捲吐出，對桂花說，煙都點不著，你可咋整！
李天友從桌上拿起訴狀，轉過頭對李強說：「你不給我贍養費是吧，我告你去，看看有沒有人管你！哼！」
李強又續上一根煙，掃了一眼李天友和桂花，說：「爹、媽，我爺我奶這麼大年齡，你們給過他們贍養費了嗎？憑什麼讓我給你們贍養費呀！」
這話得從李天友和老人分家另過說起，李天友當著桂花面真就沒給過爹媽錢花。李天友表情極不自然，桂花坐在床上如同針扎。
李強低頭看了一眼訴狀，接著說：「老爸，你告我，我也替爺爺奶奶告你們，在他們眼裡，你們更不孝！」李強說完「咣當」一聲摔門而去。李天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說：「這還教訓起老子來了……」
桂花忙上前為他撫胸順氣，李英急勸說：「爸，我替哥哥給你贍養費！」
李天友擺了擺手，向李英丟個眼神，李英也走了。
夜色罩住李天友家的幾扇窗戶，李天友怎麼看那夜都像一張黑糊糊的大嘴。
李天友說：「老婆子，咱們是不是為老不尊，沒做好榜樣？」
桂花的臉沉了下來，厲聲說：「我說李天友，你剛才那威風勁呢？」
李天友急忙轉口，說：「對，告這小犢子！」
桂花想了想，這要是真告，這日子可咋過？於是對李天友說：「得了，你告兒子，你兒子再找他爺他奶來告你？」
李天友撇了一眼桂花，兩手一攤：「那咋辦？」
桂花想了想，說：「咱們以前就是窮的，這些年，我心裡總不甘！」
李天友見桂花這樣說話：「咋，你想說啥？」
桂花為了這個家沒少受苦，自從嫁給李天友，就沒享過一天好日子，孩子拉扯大了，也落下了一身的病，李天友怕桂花氣大傷身，總是順著她說話，桂花不答應的事，李天友也不答應。
桂花說：「歲數大了，孩子也大了，把孩子他爺爺奶奶接來住吧！」
李天友眼睛一亮：「真的？」
桂花無奈地看了李天友一眼，說：「還有其它辦法嗎？」
門開了，李強和李英說笑著走進屋，桂花一臉疑惑？
李英拉著桂花的胳膊，李強在一旁笑了起來。李天友也不生氣了，悠閑地找了根煙抽。桂花指指李天友，又指指李強和李英，說，你們爺三組團來忽悠我呀！我……李英上前急忙捂住桂花的嘴，撒嬌地說：「媽，你老人家得說話算話呀！爺爺奶奶來咱家住，我們也有責任，媽，你帶個頭！」
李天友樂呵呵地說：「老婆子，看到沒，咱們不孝敬老人，自己的孩子就不孝敬咱們，咱們就別較真兒了！」
桂花半天沒說出話來，可是說歸說，責任得盡，心病總得解。
屋外不知誰家放起了煙花，李天友和李強來到陽台看煙花，桂花和李英收拾著屋子，看來這贍養費……
(完)
《齊占海： 贍養費 （小小說）》
二零一七年
（選自齊占海小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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