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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德曠詩十首

作者簡介:

曾德曠,男,1969年生。1992年湘潭礦業學院機械系機械設計專業畢業。1995年5月,《芙蓉》雜誌刊髮長詩《混亂與掙扎》一舉成名。2008年發起「負詩歌」運動。現居無定所,四處流浪,與詩酒為伴

1、半夜起床,跟自己談詩

某天深夜,睡著睡著

突然從床上爬起來

坐在黑暗中

跟自己輕輕地談起詩

像談起一個

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要說詩並不神秘

也不是什麼高不可攀之物

所以,在這裡,在這個深夜

當我與自己談起詩時

請原諒我

不能像某些人談論命運

由於生活的貧乏

詩的根本系日益枯萎

它就像溫室中的一株豆芽

因為過於迷戀自己

早已在讀者眼中

弱不禁風

我的生活是如此艱難

既然寫詩不可以當飯吃

我又無法改變自己

所以只好把希望

寄托在遙遠的未來

或也許並不存在的來世

希望未來的人們

在酒足飯飽閑得發慌的時候

突然能記起許多年前

有過我這麼一位流浪漢

在流浪途中

寫下了許多從未發表的詩

希望我的詩

在未來的中國

有一天能夠使洛陽紙貴

希望我的頭像

有一天能夠印刷在錢上

像四位老人中的一位

希望我的事迹被寫進小學課本

在孩子們的晨讀中變形

希望我的希望並不是全是空想

還希望當我老了

快要去世時

能夠回憶起許多年前的這些空想

最後,在結束這場談話以前

希望我別忘了對自己

說一聲謝謝

謝謝我睡著睡著

突然從床上爬起來跟自己談詩

雖然只是自言自語

畢竟也不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2002年4月一稿於寧鄉

2002年11月二稿於忠縣

2、熱愛詩歌

——為胡寬而作

作為一名詩人

或者自以為是一名詩人

整整三年

沒有發表過

哪怕是一行詩

這其中的悲哀

難以對外人說

並不是寫得不好

也不是故意拒絕發表

而是根本就沒有希望發表

官方的刊物,彷彿禁地

民間刊物拉幫結派

我只有躲在大大小小詩人的背後

人為地與世隔絕

不過這並不能讓我消沉

我依然將繼續寫我所寫

我那顆渴望戰鬥的心靈

依然將主動向世俗與邪惡挑戰

哪怕有一天

因為窮困潦倒而餓倒在路旁

或者因此吃上顆槍子而了結殘生

沒有什麼能讓我再一次消沉

我越來越堅定不移地相信

只有不能發表的詩

才是真正有希望傳世的好詩

只有不能發表的詩人

才是真正值得紀念的好詩人

2000年10月12日 忠縣

3、斷章

午夜檯燈下

一隻蜘蛛爬過地板

你用腳輕輕一踩

它毀滅於

它一無所知的力量

猶如詩

毀滅於

你一無所知的

某個集團

螞蟻以其群體

頑強地

呈現於桌與床

凡是有食物的地方

它們就圍攏

凡是有人的地方

它們就生生不息

是誰說螞蟻

比人類渺小?

人類只不過

以語言獲勝

而語言

再也負擔不起

任何

假裝的沉默

2000年8月 忠縣

4、林間佇立

經過長長的跋涉

終於來到這裡

林子是別人的

林子後邊的院子也是別人的

但是記憶,連同貯存記憶的

身體,是自己的

也許會有一聲輕輕地嘆息

從疲憊的心底升起

也許會有一陣自言自語

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林子一聲不吭地聽著

像從小在一起長大的夥伴

你無聲無息地說著

像找到了善於傾聽的老友

林子依舊是十年前的林子

你依舊是十年前的遊子

你記得小時候,在上學路上

也曾有一片記憶猶新的林子

每一次上學路過

你總是擔心那裡邊會有鬼

這一片將永遠不為我所有

那一片已遠得不可捉摸

我希望當我從這一片走出的時候

會變得像林中的小溪一樣無欲無求

2007年7月23日於忠縣

5、林中摸索

是黑暗

使你更深刻地認識自己的懦弱

——題記

這樣的黑暗更加真實

這樣的真實驚心動魄

又一次在天黑之後

進入這黑咕窿咚的林子

沒有任何人同行

沒有任何光線指路

必須在黑暗中摸索

憑記憶尋找腳下的路

小路的一邊是陡坡或者懸岩

每一步都必須踏在實處

在經過一條小溪時拐彎

然後是一個長長的緩坡

也許會有一陣遙遠的記憶

幫你驅散內心的恐懼

也許會有一陣現實的風

讓你找到另一種自信

這樣的經歷不止一次

每一次都化險為夷

在林子的出口

有一頭老水牛在黑暗中咀嚼

你走過去時,總是會問

它是不是聽到了我歸來的腳步

2007年8月於忠縣

6、在桑耶寺遇見的一隻猴子

對一切早已習以為常

類似的事情它經歷何止千萬

它先是站在地上

無精打彩地打量對它的觀察

接下來,它開始沿著

豎在院子里的鐵杆往上爬

越到高處便越是忘記自己是一隻猴子

這時候,我注意到

它的脖子上始終套著一條細鐵鏈

鐵鏈的一端連在鐵杆上

可以滑動。鐵杆的頂端

有一個小小的平台

那應是它凌空的舞台,或權力的寶座

它日復一日地站在那上面

高高地俯視著周圍的一切

像一個沉思的王,或世界的中心。

我站在鐵杆下,久久地仰視著

這時候,桑耶寺巨大的金頂

依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自雅魯藏布江吹來的風

依舊像看不見的經幡在耳邊呼呼作響

一隊穿紅衣的年輕僧侶

從附近的佛學院的圍牆走出

正排著隊去寺廟的食堂吃飯

在這樣的時刻,我能夠想到什麼——

每個人都是一隻猴子

每個人都是自己的君王

每個人脖子上都套著看不見的鐵鏈

在世界的舞台上表演著

但是只有桑耶寺的猴子

是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猴子

正如只有桑耶寺的僧侶

才是真正的僧侶

世界在他們的心中

化為烏有

2006年10月於西藏山南

7、房東的四頭母豬

還是這一個山村

還是那四頭母豬

讓我久久的不能釋懷

兩年以前

我來到這山上時

禁不住為房東擔憂

那時候母豬的行情很賤

喂著四頭母豬的房東

整天愁眉苦臉的

我也高興不起來

覺得自己

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而今天

當我又一次回到這山上

當一場叫藍耳病的瘟疫

剛剛在中國的大地上流行結束

豬肉的價格上漲到每斤15元

母豬的行情也扶搖直上

房東的二十頭小豬

賣了六千多塊

他再也看不上

我每月給他的150元生活費

他開始給我臉色看

覺得我只不過

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丑

而我呢,也漸漸地失去平靜

我再也不想

在這座山上繼續呆下去了

我再也不想去寫什麼詩了

我想去一個沒有任何人住的地方

靜靜地等著自己生鏽

2007年8月於忠縣

8、雷雨夜

一個人坐在黑暗的屋子裡

靜靜地聽猛烈的大風

將屋頂上積了一年的灰塵

從瓦縫中吹下來

這應是今年最大的風

這應是今年最大的雨

這應是今年最猛烈的雷聲

這應是一個人良心發現的時候

而閃電像正在做手術的大夫

不斷地將他的手術刀

從黑漆漆的窗戶外伸進來

在麻木不仁的心裡掏著

我突然感到害怕

不由自主地將眼睛閉上

用雙手捂住耳朵,用被子蒙住頭

似乎這樣就能躲避一切

好久沒有這樣的時候了

好久不知道什麼是怕

什麼是痛什麼是感動

什麼是全人類真正的主宰

我靜靜地聽著

任憑一夜暴雨在頭頂上洗滌著

任憑南朝四百八十寺

在頭頂的雨滴中一座座重建

2007年4月於忠縣

9、摸黑進城

離天亮還有兩小時

房東大叔就背起一大背芋頭

舉著煤油燈

走夜路下山進城

我也舉著同樣的一盞

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面

煤油瓶做的燈太暗

我幾乎看不清眼前的路

黑暗中隱隱綽綽的樹

微微發白的路

以及突然響起的狗叫

都讓我感到害怕

房東大叔不得不在前頭等我

我暗暗地想:這老頭年過半百

身上還背著七八十斤重

我兩手空空為何還趕不上

我跌跌撞撞地走著

暗暗地想:總有一天

這小路將認識我黑暗中的腳步

這座山將成為我真正的朋友

2002年10月於忠縣

10、走期路上

背著近三十斤重的音箱

跟一個鄉村樂隊

去對面的山上

為一個死者演唱

經過兩個小時的長途跋涉

在快要爬到一個山口時

突然發現路邊石岩下

有一個簡陋的佛像

這讓我有某種感動

這代表了

某種簡單的信仰

或者某種超自然力量

雖然我是一個固執的無神論者

但我還是有了某種感動

在這高高的山上,無人的路邊

竟然還存在某種信仰

聯想到自己多年的艱難命運

聯想到那毫無希望的詩

我情不自禁地

跪到那石像下開始祈禱

雖然我是一個無神論者

雖然這是一個過於簡陋的佛像

我似乎還是從中

獲得了某種從沒有過的力量

2001年10月於忠縣

支持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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