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岩國學堂——心海拾貝思維邏輯

天上天下無如佛，

十方世界亦無比。

世間所有我盡見，

一切無有如佛者。

（摘自《大正藏·本緣部·佛本行集經卷第四·隋天竺三藏闍那崛多譯》）

AlphaGo（阿爾法狗）戰勝了人類，我們已經進入了不可思議的AI電腦時代，可是，促進電腦飛速發展的，並非完全是其電腦自身的技術進步，還有一份重要功勞是電腦之間的溝通協議，比如，網路最常用的TCP/IP協議，這使得我們能夠自由訪問網路的其它電腦，而不是陷入孤島當中。

就如計算機網路協議分為七層（自下而上為：物理層、數據鏈路層、網路層、傳輸層、會話層、表示層、應用層），人類之間的溝通也有默認的協議，而且也是分層的，我簡單分為五層，自下而上依次為心、邏輯層、規則層、會話層、應用層。

應用層包括藝術（建築、雕塑、音樂等）、體育競技（棋類、球類等）、工程語言（圖紙、計算機語言等）等等；會話層就是人類各種語言；規則層是法律、社會道德、禮儀、宗教戒律等；邏輯層簡單的分為世間邏輯和出世間邏輯；心就是離開了語言、文字、形象之後那個不可言說的。

每一層都為上面一層提供幫助，每一層自身也可以直接和外部建立溝通鏈接。當高級層面無法建立鏈接時，就會尋求低層次的鏈接，比如：當雙方不知圖紙為何物時，就會尋求語言溝通；當語言（都是母語）無法達成共識時，就會在下一層——規則層面建立鏈接；在規則層無法達成共識，就在邏輯層建立連接；當邏輯無法達成共識，就看雙方的發心。應用層面的內容不能違反相應的法律、社會共識、宗教戒律等規則層要求，規則層離不開邏輯，邏輯的深處就是我們的發心（動機）。

摧毀所有層面只需要一點點怒火就足夠了，最大的怒火就是戰爭。

邏輯本身沒有好壞之分，就如鋤頭，你用來鋤地它就是一個好工具，你用來殺人它就是兇器；用邏輯來幫助人明了真理它就是好工具，用它擊敗不懂邏輯的人，維護自己錯誤觀點，誤導他人走入邪路它就是助紂為虐的幫凶。

邏輯跨越國家、民族、宗教、學派，是人類最基礎、共通的溝通工具。

邏輯有難易，我們先談一個簡單的。

在我學習佛學二十餘年的時間中，無數次被人問：「佛教是迷信，你為什麼學，大學都白上了。」反問：「為什麼是迷信？」答：「佛教說有天堂、地獄、輪迴，這都是無稽之談，不是迷信是什麼？」因這樣的邏輯錯誤不自知而對佛法產生誤解是非常可惜的。

論點、論據和論證是討論問題的三要素，論據是對論點支撐的實例，論證是對論點的邏輯推理。推翻一個錯誤觀點可以從三要素任意一點著手，只要推翻一個，那麼論點就不能成立。

上面問題的論點是「佛教是迷信」，論據是「沒有天堂、地獄、輪迴。」論證是隱含的：「我沒有看見天堂、地獄、輪迴，所以沒有天堂、地獄、輪迴。」我先從論證這個環節來推翻這個證法。

把論證簡化「我沒看見，所以沒有。」反證：電磁波、磁場、電流、紅外線、紫外線、細菌、病毒、原子肉眼均看不見，但它有且存在……。

其次，自己看不見，不代表別人看不見，例如（論據）：貓、貓頭鷹能夜間視物，人不能；色盲症患者與我們對顏色的看法不一樣……。

再次，自己靠肉眼見，不代表別人也依賴肉眼見，例如：蝙蝠、海豚藉助超聲波定位、辨別物體，而不依靠肉眼；X光射線、伽馬射線、紅外線探測、核磁共振等均能對人體進行超越肉眼的觀測……。

如果說因為科學並未證實「天堂、地獄、輪迴」的存在而推論沒有，那麼，我們可以回顧一下科學發展史，科學不斷在否定自己，它是一門摸索未知領域的時效性學科，其自身仍處於不斷完善當中，以前被認為科學的，隨著科技發展就變成不科學了，以前未證明的，現在逐漸被證明了，現在沒有被證明的，也不能說不存在。日心說推翻了地心說，相對論證明牛頓物理學的局限性，牛頓、愛因斯坦、霍金這些頂尖科學家都未建立起一個結論性的統一理論。用一個自身並不完善且百家爭鳴的理論體系來論證一個已經形成定論的完整統一理論體系，這並不符合邏輯。從某種角度說，一些人對科學產生了「迷信」。但「科學精神」——追求真理的勇氣和態度，卻是科學中最可貴的品質。

結論，「我沒看見，所以沒有。」的證法不成立，以此來推論「佛教是迷信」不能成立。

雖然以上論證說明「我沒看見，所以沒有。」的邏輯錯誤，但這並不能證明天堂、地獄、輪迴就是存在的，我在二十餘年的學習佛法過程中，從未親眼看過天堂、地獄和輪迴，但這並不妨礙我學習其中的智慧！不加證實的相信很容易陷入迷信及上當受騙！那麼，我們應該怎麼對待這類問題呢？把不能證明其存在、不存在的問題（或暫時不理解的）暫時擱置一邊，學習我們能理解的，這算是一個比較理性和客觀的態度吧！不但對於佛法，對於任何學科都應如此。

實際上，關於天堂、地獄以及輪迴的書籍、案例極多，甚至「不語怪、力、亂、神。」（《論語·述而第七》）「敬鬼神而遠之。」（《論語·雍也第六》）的孔子在嚴肅的《春秋左傳》中也有記載，我謹慎的推薦一本現代的《前世今生·布萊恩·魏斯著》（注1），這是美國耶魯大學醫學博士魏斯在給病人凱瑟琳（化名）催眠過程中的真實案例，病人在催眠中呈現了86次輪迴，短短几個月內，她癥狀消失了，過的比以前更快樂，健康。作者對此深感震驚，在糾結8年以後，冒著自己專業被毀掉的風險，他把這些案例集結出版，引起業界極大轟動。即便如此，我對天堂、地獄、輪迴一事仍持謹慎態度，並小心求證。我這裡也特別提示，請不要主動去找心理醫生或某某人做催眠回溯，這有極大風險且概率極小。

現如今，就算親眼看見，也未見得是真實的，例如：PS的照片、VR虛擬現實技術、科幻電影（阿凡達、星際穿越、超體、魔獸等）、海市蜃樓等等，看著非常真實，但都是幻象……。金剛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金剛般若波羅密經·姚秦三藏法師鳩摩羅什譯》）

下面，從論點來破「佛教是迷信」。首先要界定什麼是「迷信」。先說迷信是指不好的、錯誤的。

兩個人拿不同的度量器具來相互度量對方，雙方都會說對方是錯的。那麼，在說「佛教是迷信」的時候，是以哪一個尺度來衡量的呢？是以佛法自身，還是佛法以外的觀點？如果以佛法以外的觀點來評價「佛教是迷信」，我同樣可以用佛法的觀點來說秉持「佛教是迷信」的觀點的人是錯誤的，是迷信。如果是佛法自身，上面已經論證其觀點是錯誤的。

據辭海：「迷信泛指盲目的信仰或崇拜。」（《辭海·第六版》）如果迷信是指「因迷而信」，那麼佛教不能是「迷」的主體，只能是「迷」的對象，迷的主體只能是人，所以，只能說某些佛教徒因迷而信，而不能說佛教是迷信。

釋迦牟尼說「信」有十三種，其中，「七者，有迷信，謂惡信，由顛倒故。八者，不迷信，謂好信，由無倒（顛倒）故。」（摘自《大乘莊嚴經論·卷第四·明信品第十一·無著菩薩造·大唐天竺三藏波羅頗蜜多羅譯》）可以看出，釋迦牟尼對迷信有明確認知，並且反對迷信，推崇不迷信的。

所以，推翻某個學說最好的辦法是從其自身著手，也可以進一步推論，任何學說理論上很難從外部攻破，都是自身邏輯出了問題。毛主席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百度百科·反對本本主義·毛澤東》）真是至理名言！

我再舉一稍複雜的，我們肯定都聽過這樣的話：「我感到很痛苦。」如果拋開身體傷害造成的痛苦，那麼，這是一個精神上的邏輯問題。

為便於分析把問題封裝一下：造成痛苦的事件A，能思維痛苦事件的B，產生痛苦感受的C。A可能是親人去世、家庭糾紛、愛情波折、事業不如意等等。

由A產生C，是可控還是不可控的呢？

如果這個過程不可控，人將無法自主自己的情緒，外界的風吹草動都將影響人的情緒，但事實並非如此。

如果這個這個過程不可控，人無法控制A也無法控制C，C也將無法去掉或減弱，人將永遠無法從痛苦中走出來，整個世界都將充滿了悲傷；或者人將永遠快樂，永遠也不悲傷；我們從現實的觀察來看，這種情況沒有發生，人可以從痛苦中走出，也會從快樂里恢復正常。

結論：由A到C是可控的。

如果這個過程是可控的，B就是A與C之間的關鍵因素！——「我能左右我的痛苦。」

我們可以進一步把「我很痛苦」翻譯成：我的控制力很弱，我暫時無法擺脫它；我雖然有控制力，但我不想控制它；我雖有控制力，但我想享受它……。

所以，對某些人來說，痛苦是有心無力應對；而對另外一些人來說，「痛苦」卻是「我的決定」和「我的選擇」。

估計這樣的結論會讓很多人目瞪口呆，如果你理解了這其中的邏輯，你就會相信，對於後者，你同樣可以「決定」不再選擇痛苦並很快的走出來；而對於前者，則需要不斷的加強自己心力的練習，並花相對長一些的時間來調整。

對於這個問題，在更深層次的出世間邏輯中，處理起來更加簡潔——無我！如果沒有「我」，所有建立在「我」的基礎上的苦痛就都煙消雲散了，這是勝義諦的內容，會在後面單獨探討。老子曰：「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道德經·第十三章·老子著·四帝注》）

痛苦就象鏡子裡面的巨石，雖然很大，但永遠不會壓碎鏡子。之所以感到痛苦，是因為把鏡子裡面的石頭當做真實的了。

關於處理痛苦的更高級方法會在後面單獨討論。

釋迦牟尼是看到老、病、死這些人類無法避免的苦痛才開始思考修道的，作為一位王子——未來擁有王位的人，他甚至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自己的子民如何擺脫這些痛苦才開始思考這些問題的，這裡面有極其嚴謹的邏輯。所以，把釋迦牟尼建立的佛法理解為麻痹自我的阿Q精神勝利法是草率和武斷的。

佛學五明中的因明學（注2）探討的就是邏輯問題，其中「宗、因、喻」類似於上述的論點、論證、論據，「因」也就是邏輯最為重要，所以稱為因明。據西安一位受人尊敬並精通因明的藏族法師介紹，因明並不屬於佛教，在古印度是各個教派共學的一門邏輯學，它是一個工具，能夠辨析某個法是不是正確。因其極為複雜，本人亦未深學，故在此不再深入探討。

注1：

布萊恩·魏斯 ( BRIAN L. WEISS, M.D. )美國耶魯大學醫學博士，曾任耶魯大學精神科主治醫師、邁阿密大學精神藥物研究部主任、西奈山醫學中心精神科主任，目前在邁阿密執業，並帶領許多國內外的研討會，以及專業訓練計劃。專攻生物精神醫學與藥物濫用，曾發表三十七篇科學論文與專文。

「我花了四年，寫下 Many Lives, Many Masters（前世今生）這本書。花了四年才鼓起勇氣，甘冒專業的風險透露這些『不正統』的訊息。」

這本關於輪迴的書一經出版，在佛羅里達州上了連續兩年的排行榜，平裝書印刷十次，譯成十一國文字，得到醫師和專家的好評。（摘自《前世今生·美·布萊恩·魏斯著譚智華譯》）

注2：

因明：（術語）五明之一。屬於論理之學科。立宗、因、喻三支作法而為言論之法。例如「聲無常（宗），為所作性故（因），如瓶等（喻）。」此三支中，以因支為最要，故云因明。因明大疏上本曰：「明此因義，故曰因明。」釋尊以前，足目仙人創之。至佛滅後，大乘論師陳那完成之。其書名因明正理門論。（《佛學大辭典·丁福保編》）

禪思：

如果溝通中不講邏輯會怎樣呢？

@本刊第73期。佛學57~73。《大學》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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