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島：一個左撇子用右手幸福地寫下四個字

一個左撇子用右手幸福地寫下四個字

文 中島

現在想起我的童年，想起我上小學時候的事情，那真是一種幸福。

但是，最讓我記憶猶新的小學故事，發生在我上小學的第一天，被老師和學校拋棄的經歷。

我出生在祖國最北面、最偏遠的一個叫寶清的小縣城，曾經那裡人的思想非常的愚昧和落後。

這孩子連寫字的手都用不對。

記得在我8歲那年，家裡人把我送到位於寶清縣東面的一所小學——勝利小學就讀一年級。但是，在上了不到一天的課後，老師就把我送回了家。老師還和藹的對我父母說，「這孩子連寫字的手都用的不對，在家練習練習，等右手會寫字了，明年再上學也不遲」。

我是個孩子，沒有任何人教我，我是天生用左手做事的人，這沒有一點兒的錯，但是，在這位老師的眼睛裡，我就成了「不合常理」的孩子。

無論幹什麼我都是用左手，就是俗稱的「左撇子」。當然，寫字也用左手，這在老師看來，我還沒有「成熟」到上小學一年級的程度。

上學，對於每一個孩子來說，都很新鮮，都很嚮往，甚至到了做夢都想上學的程度。但是，我的求學之路，一開始就被老師用無知剝奪了，我被他無情地擋在了學校的門外。

無論幹什麼我都是用左手，就是俗稱的「左撇子」。

我痛苦極了，就像犯了什麼錯誤似的，不敢面對任何人，包括我周圍的小朋友。

在我看來，老師認為我有問題，我就是有問題的孩子，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一個不健康的，有病的孩子，要不然為什麼會這樣對待我呢？

我清楚地記得這位老師的相貌，微紅的臉，在左臉上，有一大塊與臉周圍不同顏色的白地兒（後來才知道是「白癜風」），帶著一副好像非常有學問的眼鏡，黑頭髮中散落著白色的頭髮，所有的人都叫他劉老師，他大概40多歲。

我非常恨他，非常恨他不讓我上學；我非常恨他，他讓我和剛剛認識的小朋友（同學）分開了；我非常恨他，他和我爸媽說我「不會寫字」；我恨他，所以，就對這位劉老師的樣子記憶得非常清楚。

在之後的一年裡，我在家中被媽媽看管著，用右手練字。當時家裡的生活條件非常不好，父親在大街上為人修鞋，收入僅夠全家糊口，媽媽在家為我們上下一大家九口人服務，所以，我用的練字的紙是當時商店用來包裝食品的紙，這是媽媽每天在外面撿來的，這樣就可以不用買紙，家裡也可以省下一筆費用。

這是我生命中，記憶最深刻的幾個中國漢字。

在每一張紙上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歪歪扭扭的木、米、大、力、土、個、和、幾、去，這也是我上學的第一天所知道的幾個文字。這些字，我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就照著字型寫，這是我生命中，記憶最深刻的幾個中國漢字。

我們家有五個孩子，我排行老二，弟妹都很小，只有哥哥。我到了上學的年齡，可老師卻不讓我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上學，我就認為我不是一個好孩子，所和所有的孩子不同，我失去了自己，滿眼都是其他快樂的小朋友。

每天，我站在家門口，看著鄰居的小朋友高高興興地背著書包，蹦蹦跳跳地去學校，我就羨慕得要命，就有要哭的心理。

有的本來和我很要好的小朋友，還經常笑話我，說我「這麼大了還不會用手寫字」，我哭著，恨自己為什麼這麼蠢笨，為什麼這麼沒有出息，連字都不會用右手寫。有時，我還要偷偷地恨爸媽，為什麼生的我和別的小朋友不一樣，他們用右手寫字，我為什麼不能用右手，而非要用左手？

我每天不到五點就起床，到對面的麵粉廠撿煤糊」。

家裡生活比較困難，我每天不到五點就得起床，到對面的麵粉廠撿煤糊，這樣家裡就可以少買些煤。之前，我都是用右手扒拉煤渣滓，左手撿煤糊，這樣非常快，不一會兒就撿滿滿一整筐。自從被老師拒之學校門外後，我撿煤糊時，就開始用左手扒拉煤渣滓，右手撿煤糊，眼看著別人撿的煤糊都滿筐了，自己的煤糊才裝了半筐。

撿苞米、黃豆就更不容易。本來用左手撿煤土裡的苞米、黃豆，用右手就是撿不起來，但是，為了能上學，多難多苦我都要改變自己用手的習慣，因為我要上學，我更不希望老師和小朋友們看不起我，我要證明我和他們是一樣的健康的孩子。

中島（左一）與朋友。

之後，我還非常在意小朋友手上的動作，我非常細心地觀察他們左右手的一舉一動，我要快點趕上他們，我希望儘快和他們一樣能用右手幹活、寫字。

無論在家裡還是在外面和沒有上學的小朋友玩，我都想辦法盡量用右手，我希望儘快學會用右手做事，這樣就可以用右手寫字了，我就可以上學了，老師就不會再把我送回家了，學校就不會把我拒之門外了，我就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樣了。

第二年，我又去了勝利小學上學。經過一年的練習，我非常順利地入了學。我可以非常熟練的用右手寫字畫畫了。我和別的小朋友一樣了，我可以上學了。

我興奮得手舞足蹈，我的右手緊緊握住鉛筆，幸福的寫下了：我上學了，這四個歪歪扭扭的字。

作者簡介：

中島，原名王立忠，詩人、記者、資深媒體人。曾經為中國新聞社、《中國青年報》社記者、《電視指南》編輯部主任、瀋陽報業集團《都市青年報》主編、總策劃，中國社會科學院《現代文明畫報》主編、副總編輯，《時政暸望》主編。

1983年開始詩歌、小說、評論的寫作。至今已在《人民文學》《上海文學》《山花》《作品》《星星》《詩選刊》《詩歌月刊》《中國新聞周刊》《小說林》《詩林》等刊物發表詩歌、小說作品200餘萬字。《花朵和病句》《我一生都在和一個問好打架》《父親的骨頭》《心系列》《生活》《我漂亮的被自己打落》《影子》《舞》等。

2002年應邀參加第八屆亞洲詩人節，2007年應參加第十屆亞洲詩人節，2009年10月3日受邀參加首屆中華世紀壇仲秋詩歌節，被評為2005年中國十大優秀詩人，獲得2011年網易新世紀詩典銀詩獎，第二屆《葵》十年詩歌大獎。2005年12月27日《新京報》以「名家新作」欄目推出中島詩歌小輯，主編《詩參考15年金庫》10卷本。著名民刊《詩參考》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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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根者誰？

李輝 葉匡政 綠茶韓浩月潘采夫 武雲溥

醉能同其樂，醒能著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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