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燈：續寫及同人作品或涉虛假宣傳

今年註定是「鬼吹燈」年，不但在影視圈，在法律界也是如此。

如果說2016年一審宣判的天下霸唱訴《九層妖塔》案，算作「鬼吹燈」系列案件的第一宗，那麼在2017年6月份宣判的「鬼吹燈」訴《摸金校尉之九幽將軍》就屬於系列訴訟的第二宗案件。這兩宗案件都給法律界和影視出版行業帶來巨大影響。

現在，第三宗「鬼吹燈」訴《鬼吹燈之鎮庫狂沙》案一審宣判火熱出爐了！

先來簡述前兩宗是怎麼回事：

第一宗：

2016年6月28日，天下霸唱起訴中影公司及導演陸川拍攝的《九層妖塔》侵犯署名權和保護作品完整權在北京市西城法院一審宣判。

法院認為：

影片《九層妖塔》既然是改編自天下霸唱的小說《鬼吹燈之精絕古城》，沒有給原作者署名的行為侵犯了署名權應當予以賠禮道歉。但是法院同時認為《九層妖塔》的內容不管改得多花多亂，終究沒有給天下霸唱造成名譽損失，而保護作品完整權的宗旨就是保護作者名譽不受到損害。

所以即便觀眾說電影不好也不代表就是說天下霸唱不好，即便憑藉普通認知都能看出來電影與原著之間差著一條銀河系的距離也不能認定電影歪曲篡改了原著，所以法院駁回了天下霸唱主張的影片歪曲篡改原作侵犯保護作品完整權的訴求。天下霸唱不服一審判決向北京市知識產權法院提起了上訴，目前該案二審尚未正式開庭。

第二宗：

2017年5月18日，上海玄霆作為「鬼吹燈」前兩部的著作財產權人起訴天下霸唱創作的《摸金校尉之九幽將軍》侵犯了著作權及構成不正當競爭。上海玄霆認為，「鬼吹燈」前兩部既然已經轉讓給自己了，那麼任何人以胡八一、Shirly楊、王胖子三個人物的主要形象、盜墓規矩手法等設定續寫或創作同人鬼吹燈小說，就是侵犯了其著作權，哪怕是天下霸唱本人也不行！

上海浦東新區人民法院一審判決認為：

文字作品中的人物形象等要素離開故事情節（具體表達）很難獲得著作權保護。《摸金校尉之九幽將軍》雖然使用了與「鬼吹燈」作品相同的人物名稱、關係、盜墓規矩、禁忌等要素，但前者有自己獨立的情節和表達內容，這些要素和自己的情節組合之後形成了一個全新的故事內容，這個故事內容與原告作品在情節上並不相同或相似，也無任何延續關係。所以法院不能支持原告主張的著作權侵權。

但是同時，一審判決也強調：

文字作品中的人物形象等要素不受著作權法保護並不意味著就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地任意使用。

具體到本案，法院認為：

作者利用自己創作出來的要素創作新作品的行為不構成不正當競爭行為。原告所主張的人物形象、盜墓規矩及禁忌等要素首先是由作者本人即被告天下霸唱創作，在這些要素不構成表達，不屬於著作財產權保護範圍的情況下，天下霸唱作為原著的作者，有權使用其在原著小說中創作的這些要素創作出新的作品，其創作新作品的行為並無不當。原告主張被告使用上述要素的行為構成不正當競爭，依據不足，法院不予支持。上海玄霆不服一審判決，已經提起了上訴。

可見，法院雖然沒有認定續寫作品或創作同人作品不構成著作權侵權，但是卻留下了可能構成不正當競爭的活話。

這個活話在第三宗案件中終於揭曉！這就是上海玄霆起訴《鬼吹燈之鎮庫狂沙》侵權一案。這個案子的案情更奇特。

第三宗：

2014年6月，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發行了一本書《鬼吹燈之鎮庫狂沙》，署名是天下霸唱原著、御定六壬改編，在圖書腰封上的宣傳是「鬼吹燈全新系列第二季，講述最好看的「墓後」故事！搬山道人鷓鴣哨的屍體神秘被盜，最強摸金三人小組再次披掛上陣。」

原告上海玄霆認為：

《鬼吹燈之鎮庫狂沙》講述的是胡八一陪Shirley楊回楊州老家掃墓，發現祖父「鷓鴣哨」之墓神秘被盜，墓中屍體也神秘消失。經追查後發現，此事件並不是一件單純的盜墓竊屍案，它的背後竟然與一尊古代彩陶和精絕古城有關。為破除「眼球圖騰」的詛咒，「摸金三人組」需再一次進入新疆沙漠的精絕古城中找尋「鎮庫古城」的遺迹，鎮庫古城與精絕古城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同時《鬼吹燈之鎮庫狂沙》還大量使用了與「鬼吹燈」系列原著相關的盜墓方法、摸金符、粽子等獨創性元素，侵犯了「鬼吹燈」系列原著的著作權及構成不正當競爭，索賠500萬元。原告當庭指出，這是典型的同人作品侵犯著作權的案件。

被告方則答辯：

《鬼吹燈之鎮庫狂沙》的作品內容已獲得原著作者天下霸唱的許可，依據圖書內容設計腰封內容是合理合法的。本書作為「鬼吹燈」系列的續集描述沒有歧義。不否認「鬼吹燈」8本系列小說屬於知名作品，但是該知名是基於作者天下霸唱以及其作品本身的文學價值，與原告無關。

於是，上海法院依法追加了天下霸唱作為本案第三人。

天下霸唱向法庭陳述：

雖然前兩部著作財產權轉讓給了原告，但是作者有權續寫自己創作的「鬼吹燈」系列作品，《鬼吹燈之鎮庫狂沙》是由自己提供了八千字的大綱，並授權出版公司委託了另一名作家御定六壬進行擴寫性的改編。天下霸唱認可改編後的圖書內容及圖書的署名方式。

上海浦東新區法院經過多次開庭審理，於2017年6月15日下達一審判決認為：

1、離開作品情節的人物名稱與關係等要素，因其過於簡單，往往難以作為表達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經比對，被控侵權圖書雖然使用了與原告權利作品相同的人物名稱、關係、盜墓規矩、禁忌等要素，但被控侵權圖書有自己獨立的情節和表達內容，被控侵權圖書將這些要素和自己的情節組合之後形成了一個全新的故事內容，這個故事內容與原告作品在情節上並不相同或相似，也無任何延續關係。

故本案原告主張其權利作品中人物形象、盜墓規矩、禁忌受著作權法保護的依據不足，原告關於被告實施著作權侵權行為的主張，本院不予支持。

2、本案原告所主張的人物形象、盜墓規矩及禁忌等要素首先是由作者本人即第三人天下霸唱創作。作為原著的作者，有權使用其在原著小說中創作的這些要素創作出新的作品。根據之前對雙方合同約定的分析，天下霸唱與原告就《鬼吹燈II》簽訂的協議第4.1.3條中雖然約定原告有權對該作品進行再創作，但並不意味著天下霸唱就此放棄了自己再創作的權利。

根據天下霸唱的陳述及案外人簽訂的協議，改編者系在天下霸唱提供的大綱基礎上創作了被控侵權圖書。天下霸唱知曉改編作者的創作行為並認可圖書的內容。

因此，天下霸唱參與了被控侵權圖書的創作過程。天下霸唱利用自己在權利作品中創造的這些標識性要素參與創作出不同於權利作品表達的新作品的行為並無不當。

3、《鬼吹燈》系列小說無疑已經具有了較高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名稱中均統一加有「鬼吹燈」字樣。因此，「鬼吹燈」系作為原告權利小說的名稱使用。經過原告多年的版權運營，對相關公眾而言，「鬼吹燈」已具有明確的指向性，即指代原告擁有著作財產權的兩部八本《鬼吹燈》系列小說。「鬼吹燈」已與《鬼吹燈》系列小說建立直接的關聯性。

被控侵權圖書與原告《鬼吹燈》系列小說並無任何關聯，但在被控侵權圖書的書名、腰封及相關微博和微信公眾號的宣傳推廣過程中均使用「鬼吹燈」或「鬼吹燈全新系列第二季」字樣，這種使用方式易使相關公眾誤以為被控侵權圖書系《鬼吹燈》系列小說中的一部分或與《鬼吹燈》系列小說具有一定的關聯性，從而不當攀附了《鬼吹燈》系列小說的知名度，提高了被控侵權圖書的銷量和影響力，構成虛假宣傳。

4、關於被控侵權圖書作者署名問題。被控侵權圖書的文字內容主要是由改編者御定六壬創作，改編者為該小說的主要作者，小說的故事情節與原告權利作品並不相同，內容上也無延續性，系一部全新的作品。

天下霸唱雖提供了該小說的大綱，但這些大綱內容有限，並不能形成一部完整的作品。天下霸唱也從未在公開渠道發表過。就天下霸唱提供的大綱和被控侵權圖書的文字內容而言，兩者並不能形成原著和改編的關係。天下霸唱提供大綱的行為只能證明其參與了被控侵權圖書的創作。

現被控侵權圖書封面的顯著位置標有天下霸唱原著字樣，並採用腰封的形式覆蓋和弱化封面及書脊上標明的「御定六壬改編」字樣。這種使用方式實際上弱化了承擔被控侵權圖書主要創作工作的御定六壬的作者身份，突出天下霸唱的作者地位，行為確有不當之處。但該行為尚未達到虛假宣傳的構成要件亦不違反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的原則性條款。

本案中，天下霸唱確認了其提供大綱的事實並認可改編者的創作內容，亦接受這種署名方式。該行為本身既未不當攀附原告或原告作品的知名度也未造成原告利益受損。

故本院對原告認為該行為構成不正當競爭的主張不予支持。但是，被告作為專業的圖書出版發行企業，在出版、發行及對外宣傳圖書時，應當規範署名，避免採用讓公眾誤認的方式。

該案法院一審判決：

各被告停止銷售帶有涉案封面、封底、腰封及圖書名稱的圖書《鬼吹燈之鎮庫狂沙》，各被告公開刊登聲明、消除影響並賠償經濟損失15萬元、合理費用3萬元。

由於判決書內容比較多，專業性非常強，筆者經過超高度歸納整理總結「鬼吹燈」第三宗案件裁判要點如下：

1、作者有權創作續寫作品，不侵犯自己在前轉讓作品的著作權；

2、作者有權使用自己創作的元素進行再創作，也不構成不正當競爭；

3、《鬼吹燈之鎮庫狂沙》與前兩部《鬼吹燈》沒有任何關聯，所以圖書書名使用「鬼吹燈」字樣並進行宣傳容易導致公眾誤認，構成虛假宣傳的不正當競爭行為；

4、八千字的小說大綱不能構成完整作品，所以也沒有改編權，天下霸唱的角色實際上是參與涉案作品的創作而非原作作者；

5、《鬼吹燈之鎮庫狂沙》封面突出天下霸唱原著作者身份、弱化實際作者身份的做法確屬不妥，但是並不違法，出版社要注意規範。

其實前兩個要點法院已經在第二宗案件《摸金校尉之九幽將軍》中論述過了，後兩個要點才是本案的特殊之處。

筆者覺得吧，估計雙方都會上訴。

另外順便報個料：

據知情人透露，其他「鬼吹燈」系列案件的判決陸續還會有第四季、第五季……後續精彩內容值得期待～

來源:作者崔靈靈賜稿授權 知產庫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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